姐妹三人的交锋没人知道。
后面没了人挑事,这顿饭倒算宾主尽欢。
姜远峰摸了亲爹的躺椅躺在屋檐下,舒服地发出感慨:“无事一身轻啊,我终于可以好好——”
“大队长——”
这声音格外尖锐刺耳。
姜远峰变了脸色,试探地从躺椅上坐起身:“休息……吗?”
他这还能休息吗?
“大队长,你快去,王婆子不知道干了啥,那个高家又去她家闹了!”
王婆子就是王大嘴,来人是王大嘴家的邻居。
前两天王大嘴做的那恶心事够让姜远峰生气了,他刚罚了王大嘴去掏一个月粪长长脑子,目前看来效果不佳。
“又闹又闹!又是她大闺女。王大嘴跟姜美凤,这两人真是拎不清,每次都把人家高家闹过来,她们不嫌丢脸我还嫌呢!”
来叫人的邻居心有戚戚地点头应道:“可不是,没几天就要闹一回,王婶子真是鬼迷心窍。她那儿子又不是啥好东西,她整天这么闹,非得把闺女闹得离婚才满意,也不怕闺女以后恨她!”
徐桂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嗤一声:“姜美凤能恨她?姜美凤恨不得把整个高家都搬给她娘。”
想想王大嘴闹腾的那个劲儿,姜远峰揉揉眉心。
“行了,她这么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赶紧过去吧,天黑了,她家再这么闹让别人都没法休息。”
徐桂芳语气中带着嘲讽:“王大嘴家的事哪这么好解决,给你留着门,我们先睡了,你回来小点声。”
看着姜远峰远去的背影,闻怀溪心中流泪。
她想去吃瓜啊!
可王大嘴家,她害怕今晚去了明天村里就说她跟姜明伟睡了。
徐桂芳果真是经验之谈,因为闻怀溪直到睡着都没听到她大舅进门的声音。
一觉睡到天亮。
不用上工,天气晴朗。
闻怀溪磨磨蹭蹭地开始洗漱,徐桂芳拿着热水壶从房间出来:“等会用完了把你的拿厨房来,我烧了水。”
“嗯。”
含着牙刷发声含混不清,闻怀溪将壶里最后一点热水倒进脸盆,拎着水壶进了厨房。
徐桂芳边舀水边说:“明天就要上工了啊,早上我喊你就起。”
“啊——”
闻怀溪不情不愿。
美好的不用上工的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怎么,不想上工啊?受着!当初报名下乡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上工难受呢?”徐桂芳不多打击,说完又告诉闻怀溪一个好消息,“你赵惠姐端午结婚,应该这两天开始不上工回去准备结婚了,到时候你去记分,工分有五个,够你吃饭,下个月开始别让你妈给家里寄钱了。”
“真的啊?”
闻怀溪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在地里干活,后面会做记分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报完下乡的名后姜远兰就琢磨上这个记分员的活计了。
姜柳大队分了两个小队,每一个小队都有一个记分员。一小队是张会计的女儿张小英,初中毕业后凭着她爹的关系做了记分员,差不多有三年了。
二小队的记分员则是赵惠。同样初中毕业,做记分员五年。
赵惠的亲事早两年就订好了,只是男方那边大队腾不出没记分员这么轻松的活计,赵惠不想下地,这才一直没嫁人。
她今年二十了,对象已经二十二了。村里这么大的小伙子都有孩子了,男方家里实在催的得紧,两家商量后决定让赵惠端午嫁过去。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徐桂芳将暖壶递给闻怀溪,拎起自己那个回屋。
“你赵惠姐还有两个月结婚,她为了不下地耽误到二十了,男方家里自然不愿意,赵家多给陪了一件男方的衣服,她这两天得回去做衣服。村里没谁家有缝纫机,她自己结婚穿的跟男方的两件,做上十天半个月,农忙再给家里做做饭,时间差不多了。”
徐桂芳叮嘱她:“我跟你说,你妈给你俩表姐一人做了一条布拉吉换你做记分员,她俩谁说什么酸话直接骂回去别客气。”
本来这活是姜远峰给家里两个女孩子留的。一个亲闺女一个侄女,柳小红又是个闹腾的,姜远峰想给自家闺女留都不好太偏心,只说她俩凭能力上岗。
三月份闻怀溪突然要下乡,姜远兰问了徐桂芳后用两条布拉吉“保”了闻怀溪。
姜怀梦懂事点,又有李梅香盯着,大概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徐桂芳说这话防的是姜怀蓉。
柳小红那个性子,徐桂芳信不过她教出来的闺女。上次不就是例子?
闻怀溪猛点头:“我知道的外婆,花了钱的,说话有底气。”
闻怀溪第一千零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才为了赵建设下乡。
自从她下乡,姜远兰各方打点花了不少钱不说,她前期下了一个月地照样受罪。
说到钱,闻怀溪琢磨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去知青点找江婵媛,把之前给她用来撮合自己跟赵建设的那二十块钱要回来,最起码回点血不是。
说曹操曹操到。
刚下工不久,姜家人还没进门,江婵媛已经到了姜家门口。
“闻怀溪,闻怀溪在不在?我有话跟你说,你快出来。”
虽然上次借自行车没借到反被赶出门,甚至闹得很不愉快,江婵媛依旧有信心闻怀溪听了她的话一定会出来见她。
她今天要说的是关于闻怀溪能否跟赵建设在一起的事,由她这几天的努力完成的大计。
虽然废了她很多心思,但只要能成功摆脱赵建设,江婵媛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闻怀溪语气轻快:“来了!”
她跟江婵媛真是心有灵犀,刚想着找她要钱,江婵媛立马主动送上门。
江婵媛得意。
真是一喊就上钩啊。
因为要说的事情不好被别人听到,江婵媛主动走到姜家对面的墙根处,示意闻怀溪跟过来。
姜家对面的人家跟姜家并不是对门关系,江婵媛站的地方是那户人家的后门处,院墙不高,有人过来能及时看清。
江婵媛压低声音急急开口:“我今天来是——”
闻怀溪手心向上:“你是来还我二十块钱的吧?给我吧。”
“什么二十块钱?”江婵媛有点懵,想到什么后语气烦躁,“我都说你那二十块钱不是我拿的!”
上次不是解释清楚了吗?闻怀溪听不懂人话吗?
闻怀溪对财神爷很耐心:“不是我丢的钱,是我之前给你用来撮合我跟赵建设那二十块,我现在不需要了,还给我。”
她现在存款三十二块八毛五分,加上这二十块钱,她就有五十块八毛五分了。
闻怀溪心情愉快。
她真富有啊。
江婵媛想起来了。
还在城里的时候,她去找闻怀溪撺掇她下乡,说会撮合她和赵建设,顺便从她那里骗了二十块钱“帮忙费”。
“咱们不是说好了,你给我二十块钱,我撮合你跟赵建设?我今天过来就是给你出主意来了,保证绝对让你跟赵建设在一起。”江婵媛谆谆善诱,轻声道,“你看啊,赵建设他家现在缺钱,你有钱,这说明什么?”
闻怀溪没兴趣听江婵媛说话:“不说明什么,你把钱还给我就行了。我都要结婚了,现在不需要你撮合我跟赵建设了。”
江婵媛说这话无非是劝她用钱贿赂赵建设,然后跟赵建设结婚,自己顺理成章跟他分手。
她现在又不傻,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哎呀,你怎么就不懂呢!是要结婚不是结婚,这有什么关系!”江婵媛恨闻怀溪是块木头。
“你想想啊……”
闻怀溪打断她:“我不想,我只要我的钱。”
“闻怀溪!”江婵媛大叫完又顾忌不能被别人听到,憋住一腔火气小声说,“你还想不想跟赵建设在一起了?”
“不想。”闻怀溪干脆利落,她脑子有病才想。
“你喊什么,耳朵都要聋了。”
“想就好,想你就——你说什么?不想?!”江婵媛不可置信地大喊,吵得屋里盛饭的的徐桂芳对着门外喊,“小溪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大声?你舅他们回来了?”
闻怀溪连忙安抚外婆:“还没,我跟人说点事,她太激动了。”
她低声:“江婵媛你能不能小点声!快点把钱给我。”
闻怀溪没敢跟外婆说自己之前有二十块钱在江婵媛这里,就害怕徐桂芳追问为什么,会被骂死的。
江婵媛从来没想过闻怀溪不愿意跟赵建设在一起,闻怀溪喜欢赵建设喜欢的要死,这是她前世今生一直贯穿在心里的。
不然为什么闻怀溪前世听到她跟赵建设结婚后大哭一场,后来死心回了城?
要不然为什么这辈子闻怀溪听到她可以撮合赵建设跟她就毫不犹豫下了乡,还给了她二十块钱?
闻怀溪怎么可能不喜欢赵建设?她喜欢得要死好不好?
她一定是为了拿乔。又不想花钱,又想得到人是吧?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便宜的美事?
江婵媛没有一点要还钱的意思,喋喋不休地劝说着闻怀溪:“建设人那么好,肯吃苦又负责的。你看他爸爸生病,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钱寄回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有担当的男同志。咱们可是一个班的,你跟宋知青又不熟,怎么比得过建设?”
说着,江婵媛埋怨道:“你之前为什么要答应宋知青?不答应他直接跟建设谈条件岂不是容易得多?我昨天废了老大劲儿才安抚好建设的。这次好好把握机会,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啊,一定会享福的……”
“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跟他在一起?别废话,快还钱!”
快把钱给她,等会大家下工路过,她可以顺理成章地说自己先前的确是为了找江婵媛要钱,为了赵建设去找江婵媛结果落水的传言就可以成功洗清了。
以后记得远离赵建设跟江婵媛,跟这对毒情侣彻底说再见。
“快点,快把钱给我。”
闻怀溪深感要钱之不易。
以后可得把口袋看紧。
这钱给出去容易,要回来是真难啊!
唉,江婵媛怎么就不能学赵建设那样莫名其妙地把还钱给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