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徐桂芳将扫帚放回原位,边洗手边说,“你们昨天去公社跟知青办说了吗?这个江婵媛再这么嚣张下去,知青点那些知青有样学样,不得乱套了?”
“是啊。”姜远水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这一批知青真能闹腾啊,好像就宋知青跟小刘知青还行?那个刘知青也不是啥好东西。”
闻怀溪这一批有两个刘知青,村里人按年纪把小的那个喊小刘知青。
他是个老实肯干的,自然对那些喜欢逃避劳动的人不怎么欢迎。
姜远水下意识没把闻怀溪当知青看,听在柳小红耳中就是,姜远水这个当三舅的也觉得他外甥女不是啥省油的灯。
柳小红无比赞同丈夫的观点,可是……
她瞅了一眼婆婆,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好说。这件事非得说的话她跟小溪都有问题,只能是在知青办那边挂个名,后面真有什么幺蛾子对大队影响小点。”
姜远峰觉得这件事多半不会有大处罚。
他从盆里拾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说:“我今天罚她去跟男知青一起挖地了,磨磨她的精力。毕竟我是小溪的舅舅,做太过不好。”
这话倒是真的。
这种时候,有亲戚关系反到不好。
姜远树问:“没给江婵媛跟赵建设分一起吧?这俩人在一起可不得了。”
托闻怀溪的福,姜家人对这俩人都熟得很,压根不存在像别的知青那样想不起来名字的情况。
李梅香夹了一块鸡蛋到姜远峰碗里:“对,他爹,你给他俩分开了吧?”
姜远峰当然不可能给这俩人分一起,不光是他俩,“那俩栗知青我也给分开了,这几个爱惹事儿的都不能放一起。”
姜远峰说的两个栗知青,一个是栗珍珍,一个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栗瑶瑶。
这两姐妹关系极其不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一家子姐妹闹得跟生死仇敌一样。
柳小红终于找到机会发表观点了:“跟江婵媛玩的好的都不咋样。”
李梅香认同:“这话是真的,那个江知青太能闹腾了。”
一向不多话的张春燕跟着点头。
江知青的闹腾劲儿,她是真佩服。
“行了,不说这些知青了。”徐桂芳问闻怀溪,“小溪,昨天听你舅说,你妈给你跟你姐寄了包裹是吧?”
柳小红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小姑子给闺女寄了这么多次东西,不给老人点不好吧。
“嗯,我妈说里面有给我姐的棉袄,让小天哥给送过去。哥,你过两天没啥事要出去吧?”
姜远兰嫁的是当地城市,坐公交回家用不了几个小时,快递基本都是三天内到。
下地干活能有啥事。姜怀天应了。
以往给闻向妤送东西都是姜怀天,他习惯了。跑一趟他奶会给点吃的做辛苦费,算是变相补贴他两个孩子。
“这会儿做棉袄?早俩月干嘛去了?”徐桂芳皱眉,觉得闺女做事不周全。
当后妈的,要多注意这些小细节,亲闺女想咋样咋样,继女哪能这样?
这个闻怀溪知道:“我爸他刚做了新棉袄,我哥做了新被子,我姐写信写迟了,那会儿棉花票刚用完。我下乡都是带的旧被子旧衣服。”
她亲爸亲哥用了,不是别人用。徐桂芳放心了。
姜山主动开口:“等东西到了外公带你去公社?”
“你可别添乱了。”徐桂芳丝毫不给老伴留面子,揭穿道,“前天还说腰疼,这会儿又能骑自行车了?可给你能的。”
“咳咳。”
姜山尴尬地咳了两声。
这个老婆子,在孩子面前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啊。
“面子是自己挣的,想要我给你留面子,有本事别逞能啊。”徐桂芳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接到亲爹的求救眼神,姜远峰转移话题:“大舅带你去,正好后天去公社有点事。”
姜远峰去公社办事那天,闻怀溪被舅舅载着去了公社,在邮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间闻父闻知柏和姜远兰应该都在上班。
闻知柏是副厂长,办公室里有电话,两人直接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一通电话,随后等着那边喊姜远兰过来一起接电话。
等待的时候,闻怀溪给前两天的信买了邮票,贴在信上递给工作人员。
有些事不好直接说,电话费也贵,闻怀溪昨天晚上写了封信,详细说明了她这些天的情况。
前几天征询姜远兰意见的时候,姜远峰写了一封信,那封信交代了闻怀溪落水的经过和宋未晏的提议。闻怀溪这封,则是将后面发生的种种,包括跟宋未晏说好的“权宜之计”,全部写在了信里,整整写了五页纸。
接过信的工作人员瞅了一眼信上的名字向她确认。
“闻怀溪同志是吧?寄到地址是安定市平江区红星食品厂家属院十二号,收货人是闻知柏?”
“对的,同志。”
寄完信又等了一会儿,那边的电话重新拨了过来。
电话费贵得很,姜远峰长话短说,跟妹子妹夫寒暄两句后把电话给了闻怀溪。
那边的姜远兰问闺女身体恢复好没,这两天上工怎么样。闻怀溪一一回答,末了说给她写了封信,让姜远兰记得看。
姜远兰当然会看。
女儿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又发生这样的事,即使在她娘家住着有徐桂芳姜山照看,姜远兰心里仍旧是担心的。
“包裹应该到了,里面是分开装的,你姐的那一半写了你姐名字。你那一半里面有一罐麦乳精,给你外公外婆的,到时候记得看。”
说完,姜远兰又叮嘱了女儿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闻怀溪跟着姜远峰到寄包裹那边询问。
正织毛衣的女同志放下手里的活儿,在未领包裹的名单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寄给闻怀溪的包裹。
她找得心烦气躁,语气也有点不好:“你确定是闻知柏寄给闻怀溪的?这儿根本没有啊,过两天再来吧。”
她重新坐下拿起织了一半的毛衣,明显是不准备继续找了。
“不可能啊,我妈刚还说了寄了的。就是平江区寄过来的,三天了,不可能还没到啊。”
“有延迟是常有的事,哪能每次都准时。”女同志没好气地用下巴示意桌上的领取单,“你看单子,就是没有啊!你要是觉得到了,自己慢慢找吧,找到了我再给你取。”
愿意找自己找去,反正她不奉陪了。
闻怀溪决定自己再看看,她拿过单子仔细翻看。
不巧,名单上什么一个姓闻的都没有,甚至划掉的领了包裹的名单上,都没有一个姓闻的。
她有点怀疑了,该不会真没到吧?那只能过两天再来了。
这个时候这些有工作的同志可没有什么好脾气,这次白白耽误了人家时间,闻怀溪为了不让人家下次故意卡着她,往桌上放了一把大白兔,向那个女同志道谢后说:“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也没找到,估计在路上还没到吧,我过两天再来。”
年轻女人脾气其实没那么坏,刚也是烦了才语气不好。此刻见闻怀溪道歉真诚又给她大白兔,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主动说会帮闻怀溪留意着。
“平江区闻知柏寄给红旗公社闻怀溪是吧?我这两天帮你注意着,等你来了告诉你一声儿。”
另一边刚进门正在嗑瓜子的女同志听到这儿来了兴趣:“闻怀溪闻知柏?哎小刘,”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织毛衣的年轻女人刘晓慧,八卦道,“这不就是昨天那个包裹上的名字?平江区寄到红旗公社那个!还是一个女同志拿着她的介绍信代领的。”
她好奇地看向闻怀溪,问:“你就是闻怀溪同志?你家里真是疼你,那包裹里装的什么啊又大又沉的,当时还是我和小刘一起抬进来的呢!”
这下轮到闻怀溪疑惑了:“我没让谁代领包裹啊,怎么会有人用我的介绍信代领?而且,名单上取了包裹的也没有我的名字啊。”
“不可能啊,那个包裹那么大,我不可能记错的。”
董美玲放下瓜子,不信邪地翻着名单,翻来覆去地找。
五分钟后,她开始怀疑自己:“欸,奇了怪了。还真没有。”
她仔细回忆:“就是昨天的事儿啊,我不可能记错啊。我记得是一个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的漂漂亮亮的女同志领的。小刘当时上厕所,是我给她取的,那气质,一看就是下乡的知青。她当时领了俩呢!”
“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她当时取另一个的时候,我好像划错名字了。”
董美玲继续往前翻着,看到一行字后激动地指着它对几人说:“你们看,我就说没记错吧?我当时帮她划名字的时候不小心划错了划了下面没领的包裹,我怕自己忘了或者小刘不知道,还特意给旁边标注了一个‘未’字,意思就是还没领!”
闻怀溪探头看了过去,董美玲指的地方,赫然写着“江婵媛”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