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然而,她尚不知道那人脾性如何,住在哪,能否为她所用。

但不论如何,眼下她需要一个变量,一个新的可能性。

她垂下眼眸,心里想。

务必走出这院子,出去碰碰运气。

第二日,南琼霜下了厨房,亲自做了一碗玫瑰银耳莲子羹,送到了顾止房中去。

不出所料,直接被那管事的阿松拦在了门外。

“少掌门正在瀑下练功,姑娘送来也是无益,还是自己留着吧。”

“请问顾公子几时回来?”

那阿松冷瞥了她一眼:“姑娘寻少掌门所为何事?”

“我只是想,那日少掌门赶回救我,我理应当面道谢。”

“救了姑娘的是屈术。”阿松道,“少掌门吩咐过,姑娘只需安心解毒,旁的就不必了。”

“旁的就不必了”。

他语气竟然已经这样礼貌疏离。

她低下头,抿着唇。

许久,抬起头来,“公子不见我……是因为大师姐吗?”

阿松一愣。主子的事情,他们这些奴仆断不敢置喙,何况这女子,眼下正处在山内风口浪尖,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他打着太极,“少掌门平日事务繁忙,不仅自己要精进功夫,还有诸多事要调动协调,并非避姑娘不见,还望姑娘心宽。”

她却不接这一套,自顾自地继续道,“如果我……如果我去寻大师姐道歉,公子能否再见我?”

阿松见她一副对顾止动了心,卑微相思不肯死心的样子,只觉得这女人当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多少女子倾心于少掌门,难道因为少掌门可怜她,将她带上山来,就自以为自己特殊了吗?

他道:“与宋师姐无关,少掌门不过是忙得脱不开。姑娘请回吧。”

她垂下头,良久,很失落地叹息一声。

捧着碗,很失望似的离开了。

其实也不过是演戏。

能否见到顾止,根本不重要。今日她来,就没以为顾止会见她。

重要的是,把话递到。

阿松是顾止的身边人,她同阿松说过什么,若有必要,阿松会一五一十地告诉顾止。

“好了,线都埋好了。”她笑笑,道,“雾刀,盯着点机关。我们去找那个人。”

把那碗银耳莲子羹放进屋里,推开院门,刚往外踏了一步,就被门外守着的侍卫拦下。

“姑娘不可擅自出院。”

南琼霜早预料到,怯怯地福身行礼,“奴听说前些日子无意惹了大师姐不快,想去师姐院里,当面向她道歉。”

“这……”侍卫略一思索,“属下未得顾公子吩咐,不敢放姑娘走。”

“若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说着,奉上一张签了字、画了押的字条。

上次,她便给了颂梅祁竹这样一张东西,她们二人便放了她。

再抬步的时候,侍卫并没有拦着。

她心里一喜,跨过了门槛。

自己一个人出去,说不定还真会中几个暗器,她若不寻些由头,回来受了伤,全是她自己的错。

若是打着宋瑶洁的名头,就不一样了。虽然其余人仍不会信她,至少在顾止那里不算自作自受。

呼吸着清新的山风,南琼霜抬眼,只见到一片湛蓝的天和苍翠的密林。

暮雪院不似漱玉斋,地势高,开了门便是天,山脚那些极高的巨木,丛枝微颤,搔着天底。

多久没出这院子了。

因着这点自由,她有些心情好。

这时却忽然见了一张熟悉面孔。

颂梅捧着一个匣子,登着上山入院的石阶,在石阶尽头露出头来。

未等南琼霜反应,那守着院子的侍卫忙不迭道,“颂梅姑娘,楚姑娘刚好欲去漱玉斋,我走不开,颂梅姑娘不妨跟楚姑娘一同吧。”

……

南琼霜错愕转回身。

对上了她诧异的目光,颂梅想了想,点点头。

……居然在这时候,碰见了宋瑶洁的婢女。

南琼霜垂眼,收敛起几次三番翻涌上来的杀意,顺从福了福身。

“那有劳颂梅姑娘了。”

密林中十分静谧。如今正是清晨时候,阳光从重叠交错的树枝当中斜斜照进来,飞鸟扇着翅膀穿过光束,带起空气里一些发光的微尘。

空气潮凉,带着些草木香气。

南琼霜和颂梅一前一后,在树林中的一条狭窄石子路走着。

颂梅素来不喜南琼霜,两人一直无话。

清晨清脆的鸟啼中,忽然多了一个人声。雾刀:“得想个办法摆脱这麻烦女人。”

南琼霜跟在颂梅身后,烦躁地闭了闭眼。

她当然知道,不然怎么去见那个人,难道还真去见宋瑶洁吗?

“楚姑娘。”正心烦意乱,颂梅却忽然止了步,身侧是另一条窄窄的土路,未铺石子,延伸进主路外的树林里去,“这条小路并未有任何机关,我们从这条路走,可以少些担忧。”

南琼霜看了一眼,差点按耐不住,笑出声。

雾刀在她耳朵里笑得控制不住,发出一阵鹅叫。

暂且不说这路看着有多可疑。

会有人这般单刀直入,将人引下主路,带到一条人迹罕至、引入密林的小路,而不铺垫的吗?

甚至连理由都这样简单,只四个字,“少些担忧”。

她难道不想想,如果没有机关,以她颂梅的脾气,又为何要陪她一齐走?

这是真拿她当傻子呢。

那漏洞百出的计划和拙劣的演技,旁人或许分辨不出,南琼霜这种人,略一搭眼就心知肚明,甚至无需第二眼。

看着颂梅那煞有介事的认真的眼睛,南琼霜心里发笑,想,今天她若不接这个话,不知颂梅还下不下得来台了?

于是她颔首,顺从地下了主路,踏上那条略有些泥泞的曲折小径,接道,“原来这山上还有这样的路。多谢姑娘领路,不然我当真无从知晓,一直提心吊胆。”

颂梅笑了一下,顿住脚步容她先过,自己缀在后面。

走在小路上,一时尚没见到颂梅精心为她准备的机关,两人无话。

可是,颂梅这时竟主动和她攀谈了起来。

大约是怕她因僻静生疑,故套些近乎。

南琼霜当真觉得她手段幼稚极了,几乎有些无奈,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这时,又听颂梅做作惊呼了一声:“咦,红叶子!”

没等她问,颂梅道,“姑娘有所不知,天山上这些树有些说法,说若月老显灵,便会在千万片树叶之中,生出一片红的,叫有情人瞧见。”

“瞧见了的人,就是有缘人。若将叶子摘下,便可与心上人长长久久。”

南琼霜懂了,红叶是机关。

于是她踩着湿软的泥土和泛黄的落叶过去,仰起头,看着那片红叶。

伸手欲摘。

没摘下来。

她转过头,狐疑地看了一眼颂梅。

颂梅见她一摘却没摘下来,也愣住了。

想跟过来,却在抬脚的一瞬间,又停下了脚步。

她不敢靠近。

连演都不想演了?

南琼霜噙着笑,又仰起头,两只手一齐揪着那片火焰一样的红叶,像雪簇里面有一点火苗。

不论怎么揪,都揪不下来。

她回过身,求助道,“颂梅姑娘……这叶子怎么……”

颂梅伫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南琼霜唇角勾起一丝笑。

不是你要来的吗?如今,可不由你躲在那。

“颂梅姑娘,这叶子如此罕有,我实在舍不得留它在此处,可否求你……”

颂梅满腹疑惑,看了看南琼霜急切又深信的面孔,又看了看那诡异的叶子。

少掌门固然最近冷落了她,但若真想在少掌门眼皮子底下取她性命,还是不会十分容易。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或许只是机关卡住了。这种事情倒也常有。

颂梅想,难道她还会被一个身无长物不通武功、肖想少掌门心切的废物玩弄吗?

她走上前,见南琼霜已经远远退开,不可能再伸手过来触动机关,放心站在树底,细细观察那一片红叶。

风一吹过,枝丫摇动,湛蓝的天色里,那片红叶摇了一摇。

忽然,日光凝出了一个浅金色的小光点,往旁一窜,拉出一根细细的线。

一根发着光的丝线。

原来是被蛛丝牵动了。

颂梅放下心来,手上去除那一根细细的丝线,“好了,姑娘可再……”

光点游动,那蛛丝无声地一紧。

颂梅一怔。

在她清楚明晰的视野里,那片红叶,轻轻,被蛛丝牵着,扯落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片火焰般的红叶,转了几个圈,慢慢、慢慢落地。

那一瞬间,忽然感觉胸口被什么撞击,于是人仰翻了,眼里突兀地切进了一片明朗的蓝天。

她迟钝地想,她似乎记得,这片叶子如果掉了,会发生一些可怕的大事。

无数泛着光的丝线窸窣汇聚向同一个方向。在尽头,丝线收束成一把月光,南琼霜哼着小曲,修长的手指缠着丝线,绕在指尖,仿佛一个透明的茧。

不紧不慢踱过去,雪白的裙摆迤逦过地面杂乱的树叶,停在了颂梅呕出的一小滩鲜血旁。

颂梅恨极,一双眼睛怨毒得几乎要喷射毒液,胸膛不甘又不甘地急速起伏着。

南琼霜低头:“呀,还没死?”

颂梅咬着牙笑:“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简单。”

南琼霜笑开:“猜对啦?”将丝线尽数藏入袖中,“夸夸你。”

颂梅不语,只是一排牙齿发狠地咬着嘴唇。

良久,她恨道,“你居然敢暗算我……!杀了我,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告诉你,大师姐早猜出你不是好人!抓住你只是时间问题。知道细作入山山规是什么吗?打入山内水牢,在溶洞的盐汤子里喂鳄鱼!你……”

南琼霜眉毛都没挑一下,抬脚踩上了颂梅洇出血迹的胸口,用力碾了碾。

“宋瑶洁?”

一小股鲜血喷泉似的窜出伤处,在南琼霜漂亮的脸上溅了几小滴,人愈发美得妖异。

颂梅痛极,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笑得温柔,声音轻轻:“宋瑶洁,她猜对了?那……也夸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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