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这般定下了,嬷嬷快些去通知意欢收拾一下,晚些时候出发去宝月楼。”嫦曦笑意盈盈的说道。
而后顺势使了个眼色,让翠云将李嬷嬷打发走了。
待夜幕降临,朦胧月色已为院内的草木织出了银白色的薄纱,这与府外的极具热闹的华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宝月楼每年都会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但听府外百姓所言,今日的活动似乎比往年都要有趣得多,不仅男女都能参与,而且还别出心裁地将活动场地挪到了河中,光听着就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看了一眼夜色,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嫦曦一改往日的风格,换上了一身淡绿色的长衫襦裙,她让翠云给她梳起不聊生髻,又在发髻上别上几朵颜色素雅的球形绒花,整个人显得清新又秀丽。
待装扮妥当后,她便朝着柳意欢的房间走去。
柳意欢的房门是稍稍掩着,像是故意给嫦曦留门,她在门口轻轻敲了几声,见无人应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房内只点着几盏烛台,昏黄的烛光摇曳着,使得整个房间显得有些昏暗,嫦曦一眼便瞧见柳意欢半躺在床上,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只见柳意欢正拿着一条淡青色的手帕,捂着口鼻,轻轻咳嗽了几声。
见状,嫦曦连忙快步上前,一脸担忧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咳起来了?”
柳意欢迅速收起手帕,声音带着一丝虚弱,轻声说道:“姐姐莫要担心,我只是得了风寒罢了,过几日就会好的,对了,姐姐怎么会来看我?”
这手帕沾染上的些许脂粉顿时吸引了嫦曦的目光,纵使烛光微弱也难掩脂粉之色,她心中明白,这是柳意欢特意化了个厚重的妆容在等着她。
不过,嫦曦决定看破不说破。
“我听李嬷嬷说宝月楼今日有活动,若是打败天下第一琵琶手就能拿到黄金百两,所以特请妹妹与我一同前去。”嫦曦微笑道。
她顺势握住了柳意欢的手,温热感顿时传来。
柳意欢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厌烦,淡淡说道:“莫非姐姐近日是缺钱花?可是爹和娘给的银子也够姐姐花了吧?我记得姐姐以前都还花不完。”
“你不懂,爹和娘给的银钱和自己挣来的银钱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嫦曦耐心解释道。
闻言,柳意欢像是抓住了什么契机,只见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一手顺势搭在了嫦曦的手背上,微笑道:“是啊,所以姐姐还是得自己挣这黄金才好。”
嫦曦知道柳意欢会这么说,但她还是不慌不忙,神色十分淡然的想着应对之策。
不管怎样,她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拉着柳意欢去宝月楼。
嫦曦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满脸委屈的说道:“意欢,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学无术,连音律都分不清的我,如何能赢得人家天下第一琵琶手呢?如今也只有妹妹的琴艺能与之一较高下了。”
可柳意欢对此并不买账,她先是不动声色地抽开了被嫦曦握住的手,脸上露出一副惆怅的神情,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便又扭过头去,又佯装咳嗽了几声。
“姐姐你也看见了,不是妹妹不帮,实在是妹妹得了风寒,吹不得风,怕是要辜负姐姐的美意了。”柳意欢面露为难,说道。
嫦曦知道柳意欢肯定会搞这一套,所以她老早就准备好了帏帽,顺势拿了出来,摆在柳意欢眼前,十分得意道:“妹妹你看?”
见柳意欢目光落在帏帽上,嫦曦便又继续说道:“只要妹妹将这帏帽戴上,它周围的白纱便能遮住妹妹整个上半身,所以妹妹也无需担心风吹。”
话音刚落,只见柳意欢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一时间竟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见状,嫦曦趁机劝说道:“我的好妹妹,你就看在姐姐这么为你着想的份上就陪我去吧?不然我也不想去。”
柳意欢盯着嫦曦看了许久,见其面色黯然,这才终于松了口,缓缓说道:“难得姐姐这么为我着想,那就陪姐姐走一趟吧。”
语罢,柳意欢便起身,换了一身十分淡雅的紫色衣裙,而后她伸手接过嫦曦递来的帏帽,戴在了头上,便与嫦曦一同出府了。
嫦曦知道,若是这次柳意欢不去,那她怕是又要被关禁闭了。
说她贪图玩乐,不学无术,若再与柳意欢一比较,那就是罪大恶极。
丞相和夫人向来将家族荣誉看得极重,像宝月楼这种风月场所怕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柳意欢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只是嫦曦不明白宇文青也会这样说,莫不成宇文青和柳意欢早就......?
想到这里,嫦曦冷不丁地摇了摇头,她不敢这么想,这只会让她心烦意乱。
待柳意欢和嫦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同来到宝月楼附近的河边,被眼前景色着实惊艳了一番。
只见那片河流边上,由宝月楼的奴仆组成了一道高大的“护栏”,这些奴仆个个身材魁梧壮硕,眼神中透着冷漠,毫无半点人情味,他们彼此手搭着肩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拥挤的人群,试图吓住那些人群前进的脚步。
再向左右上下游望去,只见一座座石桥上张灯结彩,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如梦如幻,而那些想要参加比试的人,都有专门的场地供他们休息等待,场地布置得井然有序。
就在这时,一艘轻舟缓缓驶来,船行之处扬起层层涟漪,即便周围张灯结彩,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船纱内映照的几许人影。
仔细看去,能瞧见船纱下有一个身着紫衣的人身居主位,正抱着琵琶半遮面,在其身旁还有两人正襟危坐,悠然地品着那琼浆玉液散发出的酒香。
这时,璟羽率先打破了略显沉寂的氛围,躬身行礼道:“奴心中有一个疑问,一直想问殿下。”
“但说无妨。”宇文青淡淡说道。
只见璟羽面色惆怅,一脸担忧道:“奴担心这样一来,紫竹姑娘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闻言,宇文青神色未改,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羽兄多虑了,论样貌紫竹姑娘不输花魁,甚至略胜一筹,再者再过几年还有谁会记得花魁呢?只会记得当日河边一展琴艺的紫竹姑娘。”
宝月楼是个吸食美人青春的地方,当一切都是为了利益的时候,这人心也会变得更加难测,再加上岁月磨人,只是空有美貌怕是难以成为定数。
璟羽默默的点了点头,脑海中不自觉地又浮现出那日在医馆见到的嫦曦的模样,不禁问道:“那她会来吗?”
话一出口,璟羽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还没来得及补上合适的称呼。
只见宇文青没有丝毫犹豫,似乎也不在意璟羽指的究竟是谁,便直接脱口而出,说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他缓缓抬头,目光透过船纱望向外面的河边,凝视了许久,那眼神仿佛在期待着能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眼看这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悲伤,璟羽环视了一圈,干笑了几声,说道:“不过,还好紫竹姑娘会一点琵琶,不然怕是要露馅了。”
话音刚落,宇文青便收回了目光,落在璟羽身上,微笑道:“羽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怕是一会儿遇到高手的话,抚琴就只能由你了,毕竟你担得起天下第一琵琶手的名号。”
见璟羽一脸茫然模样,宇文青便又继续解释道:“我让紫竹出面就是为了代替你,趁着大家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怎么见过你,所以你的所有身份都由紫竹代替。”
“红姨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知道你替她赚不了大钱,而且紫竹姑娘以后的生活也会跟你一样好,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璟羽心中一暖,顿时生出一种对宇文青办事的信任感,他稍稍往前凑了凑,脸上带着一抹调侃的模样,微笑道:“怕是红姨迫于殿下的威严,不得不答应吧?”
宇文青只是淡淡地看了璟羽一眼,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今日是璟羽第一次身着男装,一袭白衣倒是衬托得他温润如玉,宛如世家公子一般气质斐然,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羽兄要是想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宇文青云淡风轻道。
见状,紫竹轻轻放下手中的琵琶,抬手掩面,轻轻笑了几声,而后便亲自拿起酒壶,为宇文青和璟羽两人斟酒。
她端起酒杯,目光盈盈地看着两人,轻声说道:“能得到殿下的帮忙,是羽公子的福气,妾身也是沾了羽公子的光,只能借花献佛敬殿下,敬羽公子。”
这番话使得原本略显拘谨的气氛稍稍活跃了起来,只见宇文青微微颔首,回礼道:“举手之劳而已,紫竹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就在此时,鼓声起,烟花落,琵琶比试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