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小门小户,宠的娇气,还委屈他了。

阿翁这都快把伏家和她贬到泥土里了。

这语气,她反倒是那个高攀的人了。

伏嫽在外恼火,他魏琨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做了戾帝的郎官,得戾帝两份信赖,阿翁也不至于如此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伏家再不堪,也比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强!

而且,她几时就吵着闹着要跟他成婚了?她是要他入赘,入赘不成,她也不纠缠,阿翁这些话着实让她没脸。

伏嫽气不过,一把推开窗户,“阿翁你休要冤枉我!我吵着闹着要嫁他,他是什么金龟婿不成?”

伏叔牙一改笑脸,“你何时染上偷听话的毛病,我同斑奴有要事相商,你回你院子找阿雉玩去。”

“阿翁的要事,就是背地里污蔑我,还想要我下嫁给他,我不干!现在就是他愿意入赘,我也不同意,京兆儿郎遍地,又不是非他不可。”

伏嫽挑剔的打量着魏琨,他确实长得有鼻子有眼,个高肩宽的,可他们也是真的合不来,之前他还有杀她的意思,她除非活腻了,才会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梁献卓尚且还能装个八年,嫁给他这个狗贼,她怕将来在去凉州的半路上,就被他给杀了。

“他救我上岸,我感激不尽,阿翁也不必担心我名声受损嫁不出去,若真有人因我落水而指责我德行有亏,那也不是我要找的良人,况且我瞧贺先生也眉清目秀、风韵犹存,岂不比一些舞刀弄枪的莽夫强?”

伏叔牙吹胡子瞪眼,“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贺都那厮倒是好本事,给原昂那个酸儒出馊主意,还勾引到你头上,他比你大了近十岁!我和你阿母头一个不同意!难怪近来跑的勤,原来是想老牛吃嫩草啊!”

他火冒三丈的吩咐下去,今后只要看到贺都上门,直接打出去。

伏嫽也只是一时嘴快,不想害的贺都来不了伏家了,正想着是不是要劝两句,却见魏琨一脸似笑非笑,竟是站在一旁看起了好戏,实在觉得自讨没趣,伏嫽闷头回了自己院子。

这边伏叔牙跟下人们交代过后,又折回了房里,想到刚才闹的那一出,伏叔牙甚是窘迫,原打算好的说辞,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好在魏琨给他台阶下,“君侯放心,我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伏叔牙手揣进衣袖里,试探道,“那我前面说的话……”

“诚如女公子所言,卑贱之身不足以高攀女公子,我知君侯有所顾虑,女公子的名声为我连累,若将来女公子真择选不出良人,我愿付其责,”魏琨道。

伏叔牙脸上直冒汗,他哪是卑贱之身,他这身份也就是时机不对不能透出去,若时机对了,自己要他娶绥绥,妥妥是攀高枝,可眼下的情形,说不得哪天伏家就遭了难,他也是逼不得已。

“如今原昂做出欺君之事,迟早会被陛下知晓,我不能让原昂代为受过,自要替他担下罪责,我和翁主都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绥绥只能……托你照顾。”

魏琨顿了顿,宽慰他不用太担忧,这事怎么也得过个把月才会被戾帝知晓,那时又是什么情形也未可知,当轴对戾帝敛财的想法多是反对,即便真被戾帝知道了,戾帝想治罪,当轴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这宽慰不顶用,伏叔牙淌眼抹泪的,根本听不进去,直到魏琨承诺,若真到了绝境,定会照拂伏嫽一生。

伏叔牙才算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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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六月初,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颍阴长公主梁萦打着看望伏嫽的借口登上了伏家的门。

梁光君对外宣称伏嫽风寒未好,也没料到梁萦会来,只能委屈伏嫽装病了。

梁萦进到院子,就见屋内伏嫽躺在苇席上,身上盖着薄衾,脸颊晕红唇色苍白,时不时的咳两声。

看起来是病了,风寒容易传染人,梁萦听到咳嗽,自然不想到屋子里,杵在廊下不动。

梁光君见势便请她去东院饮茶。

梁萦养尊处优惯了,这么热的天根本离不开冰,伏家没冰招待不说,茶也不算极好,抬眼再看看这房中简陋的摆设,梁萦也知梁光君日子过的不好,梁光君是长乐翁主,没嫁给伏叔牙之前,是淮南王的爱女,可惜伏叔牙为今上不喜,梁光君也跟着遭罪。

梁萦拿起茶杯半带嫌弃的抿了口茶,就放下不碰了,说道,“前两次我遣人来府上,她们说绥绥得了风寒,我还不信热天会有人得这病,谁知道是真的。”

“也是绥绥贪凉,夜里不喜欢盖被,我又没看着她,才染上了风寒,”梁光君道,只盼喝了茶,她人会走。

梁萦似笑似叹,“绥绥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你还把她当几岁的孩童照看。”

梁萦难免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触,她自己没孩子,见到别人家的母子、母女,终究是羡慕的,都是她那个死鬼驸马害的。

当年嫁给驸马时,两人也是恩爱不已,但一直没孩子,让宫中侍医来看,才知驸马没有生育能力,梁萦那时太爱驸马了,便想没孩子也没什么,只要夫妻和睦就好,随着年纪见长,驸马与她的爱意退却,甚至瞒着她在外与人私通,心灰意冷之下,她也养起了门客,本想着或许能生个一儿半女,可她这个年纪再想有孩子简直痴人说梦。

驸马死了以后,她便彻底想开了,想要孩子别人也能生,只要孩子能听她的话就成,她是长公主,当然要享尽长公主该享的荣华富贵。

梁光君客气的笑了笑,倒不知要回她什么,只能在心底揣测她这回来,别又是替齐王来做说客的。

“绥绥病的这么重,不如我叫宫中侍医来看看吧,”梁萦道。

梁光君两手交握发紧,面上自然状,“有劳长公主记挂,这不合规矩,我们也请了大夫给绥绥看过,开了药,过几日就能见好。”

梁萦直笑,“怪不得都说做母亲的紧张孩子,你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论理绥绥还得叫我一声姑外祖母,我岂会害她,我也是想她早点病好。”

梁光君只得讪笑,感激了几句,但还是那套说法,不愿侍医来家里。

梁萦便收了笑,“我这次来除了看绥绥,还有件事想请绥绥帮我。”

梁光君略显忐忑的听她说真正目的。

“陛下执意要在渭城给先太后修建陵园,那地方太卜算过卦,说是块好地方,可现在天降石头堵了渠道,朝里都在议论这是上天示警。”

梁萦看着她道,“我没想到绥绥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渭城风水不好,绥绥有这样的本事,我想带她进宫去见陛下,有我在,陛下定会相信渭城不宜修建陵园,便也省的劳民伤财了。”

她说的冠冕堂皇,好像是为国为民,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是,戾帝对她敬重,但不怎么听她的话,她想让他娶翟妙为后,戾帝却一直推三阻四,她很清楚戾帝此时的心都扑在薄朱身上,薄朱这个老女人,蛊惑君上有一套,她不能硬碰硬,只能另想办法,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她成功劝阻戾帝修建陵园,徐州有救,满朝大臣一定会向着她,那时由大臣上奏立翟妙为后,必有人附和,戾帝刚登基半年,根基不稳,纵然不愿意,多奏几次,也能成了。

“绥绥只是好卖弄,她没真才实学,长公主切莫被她的话骗了,”梁光君惊道,联想到前阵子伏嫽往长公主府上跑,竟是去做这事的,一时心乱如麻,她最怕伏嫽卷入朝堂,可还是没防住。

梁萦神情变冷淡,“有我带着绥绥,进宫也不怕,但要是陛下亲自传召绥绥,那就生死难料了,你可得想清楚。”

她施施然起身,伏嫽虽然微不足道,但想要皇帝信服,她不可或缺,等到她无用了,自己再请皇帝把伏嫽赐婚给梁献卓,一举两得。

至于魏琨,她自有办法让他乖乖顺从。

梁光君送她离去,再回来已是心下难安,才走到棠梨苑,正见伏嫽立在门口,眨巴着眼甚为乖巧可怜。

梁光君心中一酸,原本对她的气就化为灰烬,只觉是自己没用,没把女儿护好。

梁萦来干什么的,伏嫽都能猜的出,眼下已瞒不住梁光君了,她跟在梁光君身后进了东院,入内以后,见梁光君红着一双眼呆呆坐在桌前。

“阿母,你和阿翁不是怕欺君之罪难赎吗?现在好办了,只要渭城的陵园不再修建,陛下就不会再克扣徐州的粮款,送去地方郡国的文书也才两日,原家和我们家也不算欺君,”伏嫽小声道。

“阿母,你让我去吧。”

梁光君看了她一眼,侧过头,直掉眼泪。

伏嫽靠进她臂弯里,抬手为她擦眼泪,软着嗓音道,“阿母,我是大人了,你不要小瞧我,我很厉害,我不仅能为你和阿翁遮风挡雨,我也能为自己负责,你放心,我绝不在外给你们丢人。”

梁光君转泣为笑,数落她贫嘴,但要不要她去,还得跟伏叔牙商议商议。

伏嫽便也本本分分的等着他们商量好,其实她去是必定的,只是大人们总会担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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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时,伏嫽“病”好了,长公主府来接人,伏嫽跟着梁萦一路入了甘泉宫,梁萦在路上交代了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都一一答应。

入宫后,伏嫽等在偏殿。

片刻魏琨和一个中年宦官过来,那宦官要求给伏嫽搜身。

伏嫽连拒绝都不敢,宦官即便是阉人,那也是去了势的男人,前世伏嫽做皇后时,也不喜欢宦官近身伺候,此时也更不想被宦官碰触,她能屈能伸,果断看向魏琨,眼含求助。

依照宦官身上服饰,伏嫽判断这仅是个中黄门,这样的中黄门在宫中很常见,只比专侍洒扫的宫婢宦者高品阶高,可以在殿内伺候,但还不如小黄门、黄门令等。

可魏琨没看她一眼,正在她以为求助无门了,魏琨对宦官道,“你出去,我给她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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