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一只寒鸦沉默地缩在窗棂边,用豆大的眼睛盯着屋内的暖香玉帐,那个人影藏在帐子后面,模糊不清,但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和矜贵,不难想象是怎样娇养出来的美人。

来糊窗纸的小丫鬟一挑帘子,寒鸦就被惊得飞了起来,重新回到光秃秃的树枝上,抖落了一地的雪。

容钰正在桌边喝桂圆红枣茶,她刚梳洗完,脸上白里透着嫩粉,在这严寒的冬日里是极为难得的,要用若干心血和金钱才能养出来的娇花。

春桃仔细小心地帮容钰梳着头发,柔顺的黑发一梳到底,如果不快点绾起来,就会从她的指缝里滑走。

她连忙利落地梳好垂仙髻,轻轻为容钰插上点翠簪,雕成山茶花形状的粉玉坠在中间,圆润的珍珠垂下来,一眼望去,竟分不清是珍珠更白,还是容钰的肤色更白。

容钰看了眼铜镜,眉头轻蹙:“换一只簪子。”

这只簪子上面的珍珠太多了,而且和永宁向她炫耀的那只簪子形状相似,只是花样细微不同,容钰看着有点堵心,永宁说的话又一次浮现,她抿住唇,但想到永宁被孔景华骂哭了还得继续学,不过片刻又高兴起来。

容钰记得,上辈子在小寒宴之后,永宁被罚抄完佛经,就来了她府上做客,假意为那日的莽撞道歉。

永宁亲亲热热地问她为父皇的寿辰准备了什么祝寿礼物,一副假惺惺的模样。

可恨那时她也没有多想,又自觉自己的祝寿礼物是最珍贵,最拿得出手的,就告诉了永宁,她要为父皇亲手绣一幅仙翁祝寿图,要用翡翠作叶,粉玉为桃,各种奇珍异宝用金线串着绣满屏风。

谁知就在父皇寿辰的宫宴上,在群臣百官面前,永宁居然先她一步拿出了祝寿礼物,竟然也是祝寿图,没有用珍奇美玉点缀,而是靠极其精细秀丽的绣工,赢得了父皇的赞叹,说她心意难得。

臣子们也跟着赞叹夸奖永宁公主秀外慧中,心灵手巧,又为她增添了许多美誉,而没有人注意到,宴席边的昭华公主脸色瞬间煞白。

容钰在看到永宁拿出祝寿图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她从小被娇惯着,被针扎了几次指头,疼得掉了眼泪之后,就说什么不肯再刻苦学女红,后来也只是勉强能够看得下去,能绣出大概的形状。

但永宁不一样,陈贵妃心狠,又打定了主意要让永宁处处比昭华强,逼着永宁日日夜夜苦练女红,练出了一手好绣技,就连京城里最顶尖的绣娘都得夸赞一声永宁的绣品。

有永宁的祝寿图珠玉在前,她的贺寿屏风怎么拿的出手?她用心装饰在上面的奇珍珠宝,在她普通的绣工下反而显得浮躁堆砌,不甚用心,就算是容钰自己,也不能偏心说自己的贺礼比永宁的更好。

永宁偏偏还要火上浇油,装作不知她准备了什么,笑着问:“永宁献丑了,当不起大家夸赞。想必昭华姐姐准备的祝寿礼一定比我的好,姐姐怎么不把贺礼拿出来让大家观赏,让父皇高兴呀?”

众人的视线一齐投过来,容钰的心急急下沉,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她勉强笑了笑,白着脸让底下的人把屏风抬上来,果不其然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

容钰捏着帕子,她不用猜也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左不过就是觉得她东施效颦,白白惹人笑话,知道今日寿宴结束了,自己在外的名声恐怕又要再差上几分。

她已是又气又急,被父皇惊讶失望地一看,眼泪差点落下来,但又不想让自己更加丢脸,强忍着泪意,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离席,回到母妃生前住着的坤宁宫,狠狠哭了一场。

她那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的委屈无处诉说,也没办法告诉父皇是她先做的祝寿图,永宁偷用了她的想法,刻意和她撞了物件。

她知道自己这样说,永宁肯定不会承认,父皇也只会对她更加失望,觉得她是在找借口欺负永宁。

她也没办法去镇国公府,和舅舅外祖父诉说,祖父已经致仕,舅舅又忙着带兵,这样的小事不好去劳烦他们,就算她说了,也只不过白白让舅舅和外祖父替她担心,觉得她受了委屈,但又不能去和永宁公主计较什么。

要是母妃还在……

容钰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嘴里不断小声念着母妃,桂嬷嬷心疼极了,抱着她也不住流泪,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恶狠狠骂着永宁。

桂嬷嬷咬牙:“永宁公主这样做事,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别人相信她,我们可不会被骗,皇上的眼睛也雪亮着呢,他要是知道您受委屈了,一定会好好罚永宁公主的!”

离宫后,容钰怄了好长一段时间,又想明白了那样的绣品不可能是几日就能赶出来的,永宁必定早就在做准备,指不定她刚刚让府中的人去找玉石,永宁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就是故意等着她出丑,等着看她笑话!

公主府里的人太多,容钰也知道这些人并不是个个忠心于她,上辈子她一失势,要被送去和亲,就有许多人连夜求她放恩,这些奴仆不想跟着她一起去漠北受苦,她疲惫至极,也允了,所以这些人会给永宁传递消息,她也不奇怪。

但是这一世,孔景华成了永宁的夫子,永宁去孔府登门道歉时,又当众说自己诚心求学,还被陈贵妃拘着,不得不埋头苦学,没空来她府上惺惺作态。

而且这一世,她也不会再傻傻地继续做那面屏风,在宫宴上出丑,成为永宁美名的垫脚石。

她让底下的人继续搜罗玉石迷惑永宁,让永宁以为她还会做那面屏风,但她已经决心换一个物件,只不过要换成什么,她还没想好。

“殿下,这只簪子怎么样?”春桃说着,从妆奁里挑出一只外翻进贡来的宝石簪子。

这簪子通体银白,顶上镶嵌着一颗和鸽子蛋差不多大的深蓝宝石,做成孔雀羽毛的形状,极为难得,色泽艳丽,要是气度不够,还压不住。

“嗯。”容钰轻轻颔首。

她今日穿了湖蓝的袄裙,这样颜色极其难配,稍有不注意就会显得老气,但这身衣服在容钰身上却合适无比,纤腰腿长,雍容华贵,再配上那只簪子,更加让人觉得她光彩照人,不敢直视。

恰巧今日休沐,不用上课,许怀鹤也不用来府上授课,她就准备出门,去京城最大的奇珍阁逛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物件。

收拾妥当,容钰穿好府中绣娘新做的上等羊绒夹袄,外面套了披风,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前往了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

就在她的马车刚刚离开公主府时,正在路边玩耍的小童猛地站起身,跑向另一条街道上的卖米铺子,迅速把自己得到的消息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完。

卖米的掌柜皱眉:“你确定国师和昭华公主未有任何私交?今日昭华公主出门,也不是去见国师的?”

小童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得来的消息绝对不会错,但卖米的掌柜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让伙计先把铺子看着,自己换了件长灰袄,急匆匆地出去了。

掌柜去的方向和容钰的马车前行的方向完全一致,这里市廛云集,人来人往,平民百姓在这里叫卖货物,王公贵族也来这里玩乐,马匹和驴骡踢着蹶子,时间一长,道路必定脏污。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有官员提议在商铺边开了一条小沟渠,污水便从这里流出去,一直汇集到河岸边,偷入滔滔长河中,隐没不见。

此刻闻锐达就站在河岸边的酒楼上,他长身靠在窗户边,沉眉朝下一看,眼中多了几分讽刺的笑。

京城是天子脚下,表面上花团锦簇,繁华至极,但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依旧藏污纳垢,臭不可闻。

河岸边是大多数平民的居所,他们无力在城中购置房屋,只能忍着臭味在这里居住,走河运来的商贩们也在此落脚,人口极杂,查案的难度很高。

就在前日,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子,他进京求取功名,但未能考中,就选了抄书的谋生,继续读书,没有娶妻,更没有什么仇怨,唯一说的上奇怪的,就是他不日前去药房买了一大捧朱砂。

朱砂是有毒的,但这名男子却并不死于中毒,而是被人抹了脖子丢在了河里,因为他没有什么亲友,直到尸体从河中漂浮起来,被走商看到报了官,这才被发现。

像这样的平民百姓命案不知道有多少,大多数都是在宗卷当中草草记一笔死者何人,死于何时,根本不会细查,没有官员把这些人的命当一回事。

在那些人眼中,这些普通人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一把杂草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关系?

这次的案子会被提起,还特意让刑部的人来查,不过就是因为皇帝寿辰将近,有外邦使者来朝,而这人死状凄惨,引得周围人议论纷纷,他们担心有损大国颜面,这才让刑部先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安抚人心。

这个案子完全算得上是烫手山芋,时间紧,线索少,若是查出来,和那些高官子弟高门世家有牵连要怎么办?真正的凶手是不可能认罪的,多半就是推个仆役出来顶罪罢了。

要是没查出来,那就更难说,这顶官帽还戴不戴的稳都是个问题。

刑部得到指示之后就犯了愁,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刚进刑部不久,没什么根基也没什么靠山,最近还得罪了陈贵妃娘娘的闻锐达。

官场当中人人都会看眼色,见他得罪了正受宠的贵妃,当然巴不得赶紧给他穿小鞋,把他当踏板往上踩,在贵妃那边得个脸。

就连他的同门师兄弟都笑着摇头,劝告他说:“你呀,迟早栽在你这张嘴上,既然已经入朝为官,多少懂点人情世故吧,话别说太绝,也别把人得罪狠了。”

闻锐达不以为意,要是人人都不敢说真话,同流合污,官场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王朝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冷嗤了一声,正准备收回视线,开始干活查案,目光就停住了。

路面上的那辆马车极尽奢侈,就连车帘都是上好的绸缎,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被一只纤纤细手掀开,有位女子施施然从车上走下来。

她穿着蓝色的袄裙,动作优雅,由旁边的侍女扶着踩在地面上,不经意转头间,整条街道的吵闹声都停止了一瞬,见到她的人无一不为她的美貌所震撼。

就连闻锐达自己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呼吸停滞了好一会儿,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猛地跳动了几下,目光追随着昭华公主的身影,一直到她进入奇珍阁,再看不见了,才缓慢收回视线。

如果说繁盛是这个王朝的表象,那昭华公主毫无疑问就是这层表象最明显的标志,她太美了,也太雍容华贵了,光是看着她,仿佛就能看到这王朝是怎样强大。

但这终究是表象而已,官场风气糜烂,拉帮结派严重,互相倾轧,闻锐达沉默一瞬,又想起自己听说昭华公主空有美貌,毫无才学,性格也张扬跋扈,不过因为一个小小的言语纠葛,就让朝廷命官的夫人给她下跪道歉。

手底下的小役快步跑上来,敲响了雅间的门,闻锐达收回思绪,沉声道:“进来。”

“大人,”小役不敢耽搁,“我们没有在那名男子的家中找到他买的朱砂,但从街坊邻居那里打听到,这男子有一个相好,在奇珍阁做活计,两人各有物品往来,指不定这男子就是将朱砂送给了那位姑娘。”

奇珍阁?闻锐达皱了皱眉,那不就是昭华公主殿下刚才进去的地方?这下可麻烦了。

但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闻锐达只犹豫了片刻,就从雅间离开,只身一人朝着奇珍阁走去。

奇珍阁内,掌柜刚见到公主的车架,立刻让人腾出了楼上最好的雅间,恭恭敬敬地请公主殿下上楼,亲自招待昭华公主,又询问了公主想要什么样的新鲜玩意儿,赶紧让手底下的人动起来,把最新一批从西洋那边得来的好东西都呈上来。

容钰不经常来光临这样的铺子,光是从皇宫里流水一样赏赐下来的东西,就够她用了,多的还能散出去一些,送给他人做个人情,但奇珍阁的掌柜依旧不敢怠慢分毫,恭敬地在旁边站着,细声细语地向容钰一一介绍着这些送上来的物品。

容钰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她抬手扶了扶发髻,旁边的掌柜也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来容钰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马上就让人换了一批。

最后,掌柜亲手端着一个小木盒,来到容钰身侧,弯腰放在桌上,轻轻为容钰打开,露出里面光彩夺目,足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深红鸽血石。

容钰的目光微微一顿,奇珍阁的掌柜顺势将盒子往前一推,方便容钰拿起来仔细观赏。

“公主殿下好眼光,”掌柜轻声笑道,“这就是我们奇珍阁的镇阁之宝之一,这枚鸽血石极为难得,是上品中的上品,颜色深红似血,圆润光滑,佩戴可以暖气补火……”

“掌柜的!”雅间外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小丫头叫喊,还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刑部来人了!”

奇珍阁的掌柜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容钰也还拿着那枚鸽血石,就看到雅间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直直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说出来的话也冰冷无比:“拜见昭华公主殿下,臣刑部员外郎闻锐达失礼了。不过公主殿下手上的物品,是臣正在查的案子的关键物证,为了避免有心人调换,还请公主殿下将此物交予臣。”

容钰呆了呆。

她嘴唇微张,整个人透露出一股茫然纯真的气息,闻锐达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他稳住心神,转而盯着奇珍阁掌柜的反应。

他察觉到了奇珍阁的掌柜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不过又快速镇定下来,虽然凭那一闪而过的反应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作为案子的证词,但闻锐达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这里面必定有大问题。

桂嬷嬷先回神,她怒斥道:“闻锐达,你好大的胆子!”

她还要再骂,被容钰轻轻拉了一下衣袖,瞬间闭上嘴,只是脸上还是存着怒气。这闻锐达也太过无礼了,查案又怎么了?他一个外男,又是低品的小官,怎么能够不经传告,直闯公主殿下所在的雅间?这是大不敬!

容钰制止了桂嬷嬷的话,看向还弯着腰的闻锐达,轻声说了“免礼”,心里思索着上辈子似乎没有这样的事。

但她上辈子也向来不关心这些,更无从得知,没想到这一世自己不过来一趟奇珍阁,就正好遇到闻锐达查案。

想起闻锐达的上辈子凄凉的身后事,容钰心里多了几分怜悯,也没为难对方,她知道闻锐达是清廉公正,刚正不阿的好官,既然闻锐达这么着急查案,那必定有苦衷,她也能谅解。

闻锐达起身,心里面多了几分惊讶,他还以为今日免不了一番责罚,不说被打,至少也得被骂一番才能够拿到物证,甚至一无所获,却没想到这位昭华公主如此通情达理,好像不似传闻中那般娇蛮,反而大度温和极了。

容钰站起身走到闻锐达面前,蓝色的裙摆如同浪花,步步掀起波澜涟漪,她玉指轻抬,将那枚鸽血石放进闻锐达手心。

闻锐达的神色顿了顿,昭华公主的指尖极暖,不经意从他的手心拂过,好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奇珍阁的掌柜一直沉默着,这会带着几分惶恐开口:“闻大人,我们奇珍阁向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着生意,也不知到底是扯上了什么样的案子,竟然要让我们交出这镇阁之宝之一?”

奇珍阁掌柜的面色为难:“不是妾身有意阻挠闻大人查案,实在是这鸽血石价值黄金万两,若是有损……”

“掌柜请放心,在下只是将这枚鸽血石带回刑部,让专攻玉石的人士鉴别一番,若不是朱砂造假弄出来的宝石,不和人命案有牵扯,自然会原样归还奇珍阁。”闻锐达神色平静,语气镇定,“既然这样,在下就先走一步。”

闻锐达正准备向昭华公主行礼拜别,就听到外面的小丫鬟又一次战战兢兢地开口:“掌柜的,国师大人来了。”

一时间屋内几人神色各异,容钰没想到今日休沐也能遇见许怀鹤,有些紧张地抚了抚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捏着手里的帕子,看向门口。

一袭白衣胜雪,对方身上的檀木香比人更先到,和许怀鹤共处一室这么些天,容钰早已对这股味道熟悉无比,心口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再次看到了气质冷冽的男人。

许怀鹤抬眸看过来,在看到容钰和闻锐达站在一起时,眼神凝了凝,但眼里的那点霜雪很快就散了干净,平静地向容钰见礼。

“未曾想会在此处偶遇公主殿下。”许怀鹤淡淡解释,“臣前几日在掌柜这里买了一批炼丹需要的稀奇材料,掌柜说今日到货,臣便是来取货的。”

“是,”奇珍阁的掌柜连忙应声,“国师大人要的东西早早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去取来。”

许怀鹤只看着容钰,目光如平静水面,而闻锐达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两个男人站在一起,身量都差不多,明明许怀鹤看上去要瘦一些,但他身上的气势却不减分毫,两人身上同样带着冷意,又有细微的不同。

容钰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她唯一看上的鸽血石已经被闻锐达当做证物收走,继续待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事可做,容钰开口道别,从许怀鹤身侧慢慢走过。

宽大的衣袖摆动,一触即分,容钰下意识回头,许怀鹤还站在原地,几乎没有半点旁的情绪,更看不出来对她有意。

容钰略微失望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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