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爷爷的云南产业

小说:别嫁给我大哥! 作者:荷桃粥

“哦?药师想起何事,但说无妨。”

杨药师那双小桂圆镶嵌小绿豆的眼睛微放精光,紧盯季临渊,却转头吩咐辛夷。

“小夷子,我方才忘了,你还得多添件麻烦事——今晚前,派人去郡中通报医工,尽快上告鹤州太医令使,抄报知州。”

“咱这国土山河万里,物华天宝,些许疫病自能凭自身之力应对。晋朝境内的事,莫要牵连邺城,总归能料理妥当。”

杨药师对药王谷新一代弟子向来和颜悦色,极少阴阳怪气。辛夷深知,师叔只对两类人这般态度:一是医闹患者,二是造谣老药王的同行。

这番话音刚落,辛夷便闻出些硝烟发芽的味道。

他心下觉得不妥,当即侧身挡在季临渊面前,以只有师叔能懂的眼色相劝:

“师叔,方才人多不便细说。此次义诊购置宅地、药材的开销,四成都是邺城所出。出谷前师父说,义诊是惠及万民的善事,不拘门派国别。以邺城与晋宫为首,都对咱们多有照拂。”

最后一句,辛夷咬字极轻:“师父叮嘱,不能失了礼数。”

空气凝滞片刻,杨药师微愣,厚着脸皮凑近辛夷耳边低语:“宫里给了多少?”

辛夷背身对季临渊,皱眉比出三指。杨药师望向长乐,见她点头确认,方才罢休。

……

杨药师端的是能屈能伸,刮目三下,等他再度打量季长公子的时候,重新将他归入“真是个极好的孩子”行列。

除了夸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器宇轩昂,举手投足尽显不凡气度”以外,还试图伸手去拍季临渊的肩膀。

奈何杨药师身材短小滚圆,站在身姿挺拔的季临渊身旁,本就矮了一大头,他踮脚伸手的模样活像“老顽童摘果子”,自己都觉着好笑,将伸到一半的手尴尬收回,场面颇为滑稽。

季临渊还需要低头垂眸,才能正视眼前这位杨药师,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冷嘲,暗自腹诽:活脱脱似圆萝卜成精了一般,甚是可笑。

他到底是有涵养之人,脸上未表露半分心思,和煦谦逊,主动化解尴尬。

见爽朗一笑,大手一挥,拍着胸脯,豪迈直言:“既如此,季某便当与诸位说好了,痘疫用药一事包在季某身上,定不负诸位所托。”

仿佛方才的见外从未发生过。

他转而拉住辛夷,语气恳切:“辛夷师兄若有需求,邺城定当全力相助,切勿见外。我看不必通告官府——等公文审批怕误事,而邺城虽小,向来得令则行,决事神速,天下皆知。不如我即刻修书禀告父王,可好?”

说是问询,实则他已谋定此事,准备好下一句就将辛夷的推辞掐灭。

杨药师微微一愣,未料对方如此主动,既怕辛夷应下,又不便直接回绝,堆起笑容周旋:“哎呀,长公子太过于心系我朝百姓了呀,这份热忱令人感佩……邺城商贸通达、乐善好施早有耳闻,只是此事牵涉州府流程,咱们还是先与地方官商议为妥。”

杨药师笑容里藏着几分勉强,眼神亦飘忽不定,在暗自揣摩着季临渊的意图。

“不瞒药师,我王弟重病不愈,唯在药王谷得治,此乃重恩,我邺城必该竭力相报。而药王谷义诊之举,心系天下百姓,救得四海内外贫富苍生,邺城上下更是钦佩。上苍既让季某得知痘疫,便是冥冥中要我等共担此责——苍天怜惜众生,还望诸位莫再推辞。”

长乐与辛夷都猜得到自家师叔心里头的嘀咕:“这人说得这般好听,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有别的图谋。”

季长公子常年领旨游说关外,谈判技巧炉火纯青,怀柔之语信手拈来。而他祖上尤擅领兵交战,军中铁血更是深融骨髓之中,论强硬气势,更如滔天烈焰。

季临渊不肯让步,杨药师此时略乘下风。

长乐本欲离去,听闻 “无相陵” 三字忽的顿住。见双方僵持,她眼珠一转,主动为师叔解围,娇声问道:“师叔方才说‘若无相陵还在,药便不愁’,无相陵究竟是何来历?师父也曾提过。”

杨药师很上道,配合地露出追忆之色:“小长乐有所不知呀,往昔无相陵中遍植奇花异草,虽有部分诡异妖冶的植株被卖给有心之人制毒,但也都是入药的好东西!他家草药多是药王谷难育的品种,虽价高却药效极佳,乃你祖师爷的重要药源。”

这一番“忆往昔”成功转移话题,辛夷借机脱身回义诊堂。

局势被杨药师拉入了他最擅长的赛道,嘴上跑马疾驰,万里吹水。

“自古三角之势,最是牢不可破。遥想七八十年前,巫医不分,无相陵、灵蛇虫谷、药王谷亲如一家——无相陵产百草,灵蛇谷育灵虫,彼时取用药材甚是便利,哪似如今这般。”

“如今无相陵覆灭,那老头的独门培种之术失传,多少珍稀药材被奸商垄断,价高质劣,着实可恨!如今药库都是些烂苗苗,着实恼人!”

“最简单之例,就说人参、灵芝、金线莲,如今药铺里的货色能看?哎——不是我吹,现在的药都相当差劲,想当年……”

杨药师一边举例,一边细数手指,越说越起劲。

长乐见话题渐偏,轻语扭转:“师叔,你说的那老头,便是无相陵养花草的主人吧?他家好好的,为何会垮?”

“那无相陵的死老头,与你祖师爷爷的交情尚可,江湖虽传他黑心贪财,给药王谷的收购价却甚是公道。你祖师爷爷曾说,若没有姓白的家伙,凭药王谷一己之力,怕是难免穷苦病人药钱,更别提被尊奉为药王了。”

——师叔口中的“死老头”,正是长乐下落不明的亲爷爷。

白家……长乐每夜思念,却不敢宣于口的地方。她袖中指甲深嵌掌心,却一点痛感起不了。心中虽血涌翻滚,面上却笑得像朵罂花。

这笑意在杨药师眼里甚是罕见。

“师叔与白家有龃龉?您不太喜欢他?那老家伙是死了么?否则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杨药师细细回忆起他记忆中的死老头,像是又度了一遍大劫,将他劈得天雷滚滚。

“师叔早年不是做个游方郎中嘛,那时候就去过无相陵。哼,他家石斛种得上等稀奇,我不过凑近看了眼,他就要收我钱。我买不起,他就骂我,还将我轰了出去。”

“后来我拜进你祖师爷爷门下,不是要学辨草烧丹么,我原本就会这些!师父还带我去无相陵认药!这死老头,对你祖师爷爷和蔼极了,一口一个‘老表’,结果转眼认出我,竟还在骂我!”

“他骂您什么?”长乐扶额,心虚不已。

“他骂我萝卜精!让你祖师爷爷将我卖给他,他要把我种在地里。”

季临渊本在品茶,闻言险些失礼喷笑。

杨药师却不介意,为博长乐一笑,特意学起滇腔:“那无相陵临近滇州与南诏边境,死老头说话也是一嘴滇言癫语,他原话更气人——给是根萝卜精投胎呢,看你瓜兮兮呢。”

长乐听见了家乡话,却笑不出来,心中酸涩,从她记得事起,就没见过爷爷。

想来父亲那点滇州口音与爷爷一脉。

父亲想必是喜欢母亲的一口吴侬软语,为了让自己学说正规的官话,特意为她请过京师书院致仕的先生。

——那先生与这些恩怨都无关,最后也没能活。

杨师叔还在念叨:

“哼,不过他也没笑到最后。那老头对药材宝贝得紧,后来挣了邪门钱把无相陵修得富丽堂皇,终究还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最后被付之一炬,可惜了满谷草药。”

付之一炬……这对别人来说是个平常的词,对长乐来说却是切肤之痛,如重锤砸在心上。

愈加逼近她想知道的事情,她越是谨慎防备起来。

顾忌到还有外人在场,这会儿时机不妥,知道这一些便够了。

早料到师叔知晓这么多往事!她又何须去别人那里周折。

关于白家,她想问的还有许多,表面却不动声色,信中思忖:可待无人之时,灌醉师叔问个清楚。

要是天下人都像师叔这样就好了,问他一句话,好似虾蟆吃渔线,一拽线头能自己吐出一大把,滔滔不绝。

每个人都这样,那她花个一两天,还愁仇家钓不出来?

怎么这种感觉还有些熟悉?她突然了悟——贺兰澈写情书的时候也这样!只要你问他,他就会将自己知晓的事儿,一股脑儿全倒出来才肯罢休。

这样一关联两人,贺兰澈与师叔同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眉头微皱,产生了一丝嫌弃。

……

杨药师只当是自己话太多,又惹得小师侄女心中不悦,怕她当着外人的面又给自己坐冷板凳,不想在邺城外人面前丢人。

于是杨药师马上打住,他是真正的表里如一,都很“圆滑”,一脚往义诊堂而去,溜得飞快。

这午宴散时过于晚了,季临渊已是第二次吃长乐的暗亏,越发对她这忽冷忽热的性子感到好奇。

他临走时同长乐冷笑,三分威胁,七分报复:

“阿澈常说,姑娘性情清冷,如仙子不入凡尘。今日季某看来姑娘倒是烟火气十足。想来阿澈对你误解颇多。季某会将今日见闻,尽数转达。”

长乐心下无语,回眸轻笑:“长公子,你学过数术吗?此间,零人在意。”

便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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