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马车速度很快,赶车的人像是预感到了某种危险,拼命地催着马儿向前跑。

暮雪烟缩在马车一角,在颠簸中被震得七荤八素,可她一声也不敢吭。

林长宴坐在马车前部,背对着她,虽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一定怒极了。

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怎么林长宴会忽然来。

这一场误会要怎么解开呢?他好像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她是西宁王的人,如今又发现她是太子一党的事实,要怎么说他才会信呢?

若是今日真的捉到了沈如春还好,可是非但没捉到,还损失惨重,她知道他的手段,一会儿不把她生吞活剥了才怪呢。

她只管胡思乱想着,几次尝试开口,又怕点燃了他的怒火,因此一路忍到马车到了荣王府门前。

马车还没停稳,她就被林长宴薅了出来。

“王爷。”寒风直吹,她一边不受控制地发抖,一边小心翼翼地哀求着:“听我解释。”

她那日在西峡桥畔对他发火的嚣张样子半分也无了。这在他看来,无疑是一种心虚和讨好。

这次她没被关进他的卧房,而是直接进了府中的地下监牢。

说是监牢,更像是刑房。

她被丢进去时,早已看见昏暗的房间内,云华和天冬姐弟两个已经被绑在刑架上,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被守在一旁的人抓住,照样绑在刑架上。

怎么办?她的双腿忍不住战栗起来,配合着房间里阴冷的氛围,当真是噩梦也不为过。

“雪烟姐别怕。”天冬轻声说道:“我们就如实说。”

暮雪烟也知道如实说,但以她对林长宴的认知,怕是他根本就不会信。

房门忽然开了,林长宴阴沉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还好谢景伤势不重,甚至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否则他绝不会放过眼前的几人。

至于暮雪烟,他点点头——她还真是厉害,骗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令他损失惨重。

他刻意叫她与自己同乘而归,就是想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但她竟然一声不吭。

见林长宴进来,几个下属熟练地将刑房中的刑具准备起来,暮雪烟看得心惊胆战。

“说吧。”林长宴只是淡淡说了这两个字,便有一个面目狰狞的人甩着鞭子,重重地打在地上。

“啪”的一声过后,天冬和云华面不改色,只有暮雪烟被吓得一抖。

林长宴走上前来,捏住她的下巴。

“又见面了。”他轻缓的语气中蕴含着无限怒意,她还是这样会演。

“你什么时候又从西宁王的人变成了太子的人?”

“我们之前的确是太子的人,可后来她失忆了,如今我们已经做好决定,不再做太子身边人……”云华替她回答道。

“住口。”林长宴的目光变得狠厉:“本王没叫你说话。”

“暮雪烟,你好手段。”他摇头笑道:“如今落在本王手里,就说已经决意不做太子的人了,是这样吗?”

暮雪烟就知道他不会信,只好壮着胆子继续解释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同沈如春约见,就是为了与他讲和,叫他不要再追杀我们,然后我们便准备退隐江湖了。”

“哦,是吗?”他松开钳制她的手,缓缓绕到她的身后,发现她后背有一处地方微微隆起。

他将自己的佩剑取出,将那里的衣服划开。

一个被白布包裹的伤疤出现在他面前。

他轻轻一按,那伤疤便流了血,耳畔传来她的一声惊叫。

看起来是新伤,还未完全愈合。

“你别动她!”天冬急了,不顾一切地说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冲我来!”

暮雪烟想要制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长宴看着天冬,想起他奋不顾身地保护暮雪烟的样子。

再看看暮雪烟此刻焦急制止他的神情,林长宴眸色中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从前以为她满心满眼都是西宁王,如今看来,这是又得新宠啊。

“打。”他轻飘飘地说道。

侍从早就等不及了,一鞭抽向天冬胸前,他闷哼一声,咬着牙,头上青筋隐隐浮现。

“别打他,别打!”暮雪烟惊呼一声,她分明看到血水顺着鞭子滴到地下,触目惊心。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拼命冲着林长宴呼喊:“不要打他,都是我的错!”

可林长宴并未下令停止,鞭笞声愈发密集,血雨红雾中,就连云华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暮雪烟心急如焚,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

“他什么都不清楚,主意都是我出的,冲我来好了!”

“王爷。”谢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前,音量虽不大,却成功地制止了喧嚣。

林长宴挥了挥手,随从马上住手了,可天冬早已不省人事,头软软地垂在一边。

暮雪烟心如刀绞,她这时才知道真正的难过与害怕。

就因为她的主意,连累几个人都在她面前受罪。

谢景面色苍白,但还是坚定地说道:“审讯这种脏活,向来都是属下来做,劳动王爷了。”

林长宴走上前去,扶住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本王说了,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待养好了伤再说。”

谢景摇摇头:“王爷此仇务必要尽早了结,属下的身子属下自己知道。”

他挪步到屋内,用凶狠凌厉的目光把屋内三人看了个遍。

暮雪烟看了害怕,早低下头去。

“你方才说,冲你来?”他站在暮雪烟面前,细细打量着她。

几个行刑之人早已跃跃欲试,只待发号示令。

暮雪烟就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她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天冬,闭上眼睛,勉强点了点头。

是她的主意,所有的罪责理应由她自己来承担。

“她身上才受了伤,小心别被你们打死了。”云华焦急道:“冲我来!”

“你们几个鼠辈还真是情深义重。”谢景冷笑一声,回身对林长宴说道:“王爷,他们三个之中,她才是首领。”

谢景指着暮雪烟,笃定地说道:“他们两人明显是听命于她,若不对她用刑,怕是没有突破口。”

“王爷不会反对吧?”他刻意加重了语气问。

林长宴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低声说道:“本王有什么好反对的。”

他对屋内的几个随从说道:“你们小心着些,谢景身上有伤,别累着他。”

看着他的背影转身出去,谢景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他伸出一只手,吩咐道:“把指夹拿来。”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他盯着眼前害怕不已的暮雪烟,暗中轻笑:她害死自己兄长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他已经想好了,先夹断她的双手,叫她一辈子无法自力更生;再毁了她的脸,让那张勾人的脸再也不能发挥出作用。

最后,他要把她的身子打烂,手筋脚筋全部挑断。

暮雪烟眼睁睁地看着指夹套在自己左手上,她吓坏了,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随之晃动起来。

谢景动作极快,暮雪烟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一阵铺天盖地的蚀骨之痛,从左手手指一径传到心尖上。

她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在指夹下被挤压变形。

耳边云华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她恍然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谢景只恨自己方才受了伤,使不出全部的力气来。

眼见着暮雪烟的眼中已经失神,没了焦点,可谢景还在用力。

“谢大人。”门外的一声呼唤,使得他双手失了力气。

孙洪站在门外,一脸歉意地笑着。

“谢大人,王爷有紧急的事,叫您即刻过去。”他说。

谢景骤然停手后,暮雪烟这才察觉到左手的存在,它一边热热地跳动着,一边发出肿胀的疼痛。

她此时才终于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谢景不耐地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孙洪一愣,又马上赔笑道:“瞧您说的,王爷的事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们?他最看重的人只有您一个,我们便是想听,王爷也不会告诉我们呀。”

谢景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但他还是从旁边随从的手中抢过鞭子,狠狠地甩出去。

暮雪烟禁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鞭子在她肩颈处炸开了花,剧痛一路蔓延到肚皮上。

“哎呀呀。”孙洪忍不住跑过来,拽住谢景的手臂。

“谢大人真是敬业,可王爷那边十万火急,您别连累老身挨罚。”他拽着谢景出去,临行前对着屋内几人摇了摇头。

屋内几人都是懂眼色的,他们都住了手。

待林长宴脚步迅速地来到刑房时,暮雪烟难得地保持着清醒。

她身上的鲜血从衣衫里透出来,晕染出鲜艳的眼色。

林长宴的心莫名地跳动很快,隐隐带着疼痛。

这感觉自他从刑房离开时便开始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股莫名的心悸来源于何,但本能地觉得,似乎与她有关。

他似乎见不得她受刑。

他在心中讥讽自己,以往对她下毒药的时候,不是挺得心应手的吗?

事情不知何时起了变化,感受到这一切之后,他火速命孙洪前来阻止谢景,怎料还是晚了一步。

他用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吩咐道:“放她下来。”

暮雪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林长宴面对着刑房中随从的目光,咬了咬牙,俯下身子,将暮雪烟打横抱起来。

启料暮雪烟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刑架。

林长宴看去,见她一手抓住刑架,一手指着旁边还在刑架上的天冬和云华。

伸出的手指红肿不堪,像是遭受了指夹的肆虐。

林长宴知晓她的意思,但没回应,轻轻一扯,将她的手扯下来,随即带她走了出去。

月光如水,外头的雪水尚未融化。她先是被皎洁如水的月光惊艳到,随后又感到一阵恶寒。

林长宴本想带她去厢房歇息,可想着路途遥远,便调转方向,去了自己的庭院。

暮雪烟起初有轻微的挣扎,随后又放弃了——动起来牵扯到伤口,太疼了。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本能地瑟缩起来,闭上眼睛不去看外面的世界。

虽是夜晚,可路边仍有巡逻和一些忙碌的下人们,他们都惊住了,随即又转身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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