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周围一片寂静，附近几十海里内，只有米霍克他们这一叶小船正稳稳地在海面上行驶。
米霍克感觉自己的裤子被抓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去，只看到艾丝黛拉正侧躺在他的脚边，头枕着自己的斗篷，睡得正熟。
手里正紧紧抓着他的裤腿。
他动了动腿，把自己的裤子扯出来，可没两秒，就又被抓住了。
米霍克沉默地低头看了看，也不再动了。
清晨的阳光很快便洒了下来，洒在艾丝黛拉的脸颊上和头发上，更显得她的皮肤白得过分。她昨天太过兴奋，几乎一晚上都睡不着，凌晨的时候才终于趴在船头睡了。
米霍克看了看阳光打下的薄影，用刀将放在一边的他的斗篷勾了过来，盖在了艾丝黛拉的身上，想了想，他还是起身将被斗篷包裹的艾丝黛拉抱进了船舱。
狭小的船舱里只有上下两张摇摇晃晃的吊床，艾丝黛拉睡在下面的一张。
她实在太困了，即使米霍克把她塞进了吊床，又给她盖上了被子，她都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天亮了，她也没办法待在外面，还不如睡觉，最好能一觉到黄昏，正好又可以出来吹海风了。
“米…”睡着的艾丝黛拉嘴里好像在小声念着什么。
米霍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凑近了一些听听。
下一秒，“米…霍克…”
米霍克静静地看了一眼熟睡的艾丝黛拉。
“嗯。”
他应了一声，把她的被子又往上拉了一些，拉到了下巴，才转身离开了船舱。
今天万里无云，是出航的好天气。
海上稍有些风浪，正好可以推着他们的船稳稳地朝着下一座岛进发。
米霍克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着的记录指针，这枚指针是为了进入伟大航路以后记录岛屿磁力才特意戴上的。然而在进入伟大航路之前，还是需要借助海图。
他打开了放在脚边的箱子，那是约克替他们准备的出航用品，除了望远镜这类东西，还放着好几张东海的海图。
不过很可惜，曼德拉群岛上能买到的海图版本比较落后，米霍克只能拿来做个大致方向的参考。
他的视线停留在海图上的一座小岛上，这是他们即将要去的下一座岛屿。看海图上的标记，顺风的话应该距离曼德拉群岛只有三四天的海路。
在正式进入伟大航路之前，他们还得经过好几座岛屿，正好可以去岛上打听打听哪里有厉害的医生。
米霍克这么想着，手指不自觉地点了点海图上的小岛，岛屿的一角标记着岛上有一个村子。
他对这个村子很感兴趣，记得好像是叫——霜月村。
…
米霍克本来以为，艾丝黛拉至少可以睡到下午，可他低估了第一次出海对艾丝黛拉的影响。
中午时分，船舱门就已经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白色的脑袋探了出来。
米霍克正在假寐，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他立刻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过去，正好看到艾丝黛拉趴在门上的样子。
“米霍克？”她是出来找米霍克的。
在船舱里醒来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有些懵，下意识就想出来找米霍克。
米霍克低头用刀挑起脚边的小斗篷，一下扔了过去，正好盖在了艾丝黛拉的头上。这件斗篷昨天被她拿来当枕头了，一直放在外面。
“穿好。”
虽说被兜头扔了什么东西，但听到了米霍克的声音，就像是打上了镇定剂，艾丝黛拉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唔？什么……我的斗篷？”
她手忙脚乱地扒拉开挂在头顶的东西，摸了摸才发现这件是她自己的小斗篷。
“那这个是…”她扯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明显过大的斗篷。
“是我的。”
艾丝黛拉连忙将米霍克的斗篷卷了卷放在一边，换上了自己的斗篷。
仔细穿好以后，又戴上了兜帽，这才抱着米霍克的斗篷小心翼翼地往前一点一点走。
然而船毕竟不是她熟悉的小木屋，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抓的东西，让她每一步都不太确定，总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进海里。
与此同时，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艾丝黛拉捏了捏。
刀柄？
顺着刀，她顺利地摸索到了米霍克的胳膊，然后走到了他的身边。
但当艾丝黛拉刚想在米霍克的旁边坐下时，却被一下抓住了胳膊，换了个位置，手里的斗篷也被他拿走了。
“坐这里。”
“…？”
米霍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艾丝黛拉后知后觉地抬头看过去。
一伸手，就碰到了米霍克框在她身体两边的长腿。
“米霍克？”
“嗯。”
米霍克坐在船头上，她就坐在他身前的甲板的地上。
米霍克的身高，再加上他刚披在身上的长斗篷，很好地为盘腿坐着的艾丝黛拉提供了一个人型遮阳角落。
这样一来，即使是白天，艾丝黛拉也不用一个人躲在船舱里了，至少可以在外面听听大海的声音。
也幸好她现在还是孩子的样子，不然未必能像现在这样遮挡严实。
艾丝黛拉两手撑着自己的腿，身体前倾，探出脑袋，想要感受来往的海风。
“别乱动。”
脑袋被按回了阴影中，米霍克揪着艾丝黛拉的兜帽，用力扯了扯，直到帽檐严严实实地盖住她大半张脸。
“你应该知道阳光只会加速你身体的病变。”
艾丝黛拉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她的眼睛已经证明了这一切的可能性。
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我就是想吹吹风，米霍克你好像我妈妈。”
米霍克：“？”
他默默地弯下腰，将双腿往内收拢了些，直到把小小一团的艾丝黛拉夹在中间，让她整个人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这下，艾丝黛拉三面环米霍克，真的连一点海风都感觉不到了。
非常敏感地察觉到米霍克的坏心思的艾丝黛拉：“……”
她觉得米霍克小心眼，可又觉得他这样才像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平时整天板着脸也太老成了，好像都没有什么能让他激动起来的事情。
而且确实是她自己先调侃他的，所以她乖乖地抱着腿不乱动了。
不过米霍克并没有真的要为难她的意思。艾丝黛拉很快就被从狭小的空间里“释放”了出来，又能吹到凉爽的海风了。
“米霍克，你困吗？”
过了一会儿，艾丝黛拉扯了扯米霍克的裤腿。
她没记错的话，米霍克为了保证航向，一直在外面，多半一夜没睡。
“不困。”
听他这么说，艾丝黛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米霍克，你还在长身体，睡眠很重要。”
“？”米霍克低下头，看向了现在或许只有他腿高的艾丝黛拉。
艾丝黛拉接着提议：“我可以让分裂体先看着船。”
“你现在能分裂？”
艾丝黛拉一噎，她差点忘记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以后，好像能力就受到了影响，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分裂一个出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我试试！”
艾丝黛拉说着就想再发动能力试试，可还没开始，就被按住了脑袋。
“先吃饭。”
手里被塞了一张香喷喷的饼，这是约克为他们准备的肉饼，保存方便，吃起来也方便。
“能力的问题不急，等到了下一座岛上再看。”
茫茫大海，在这么小的一艘船上，实在没必要折腾她虚弱的身体。
“好。”
艾丝黛拉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逞强的必要，干脆放弃了挣扎，拿着饼啃了起来。
嘴巴里包得满满的，艾丝黛拉舒服地仰着头，闭上眼睛，感受着海风的吹拂，听着周围的海浪声和飞鸟的低鸣，偶尔还有一些奇怪的叫声传来。
所有的一切让她感到新奇的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这是她以往在岛上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到下一座岛上，先去看看你的眼睛。”
米霍克忽然开口，打断了艾丝黛拉的出神。
艾丝黛拉：“什么？”
“不是能感觉到光吗？”米霍克的手在艾丝黛拉的眼前晃了晃，很明显就能看到她的眼睫轻颤了下。
“能感觉到光，说不定能复明。”
艾丝黛拉眨了眨眼，笑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不过就算能复明，多半也是能重新看到色块而已。
但是——
“就算只是色块也好，我想看到你。”
可这次，米霍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垂眸看向笑得灿烂的艾丝黛拉，连个“嗯”都没有了。
艾丝黛拉已经习惯了米霍克时理时不理她的样子，也没在意。
她的脑袋动来动去，几搓枯燥的白发从帽檐滑落出来。
米霍克的指尖轻轻颤动了几下，下一秒，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把她凌乱的发丝捋了捋，压回了帽子里。
“米霍克？”
“头发乱了。”
艾丝黛拉连忙转过身面对米霍克坐着，手伸进兜帽里抚弄自己的长发，试图把头发捋顺。
“这样呢？”她睁着无神的眼睛，仰着头认真地看向米霍克。
米霍克看了看她，便拨开了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指做梳子，帮她重新打理起被兜帽弄得乱糟糟的长发。
艾丝黛拉：“？”
她连忙往后挪开了一些：“米霍克，我自己来就好。”
她只是看不见，又不是断胳膊断腿，实在没必要连这种事都要让米霍克来照顾她。
米霍克看着越来越乱糟糟的头发不语，只是一味地把她的手拿开，继续帮她梳理白发。
“…米霍克…”
“别动。”
艾丝黛拉看米霍克似乎没有要放手的样子，反抗了几下，知道自己是挣不过米霍克的，就放弃了挣扎。
而随着艾丝黛拉安分下来，正在帮忙梳头的米霍克也静下心来了，手上的动作越发熟练。
梳着梳着，米霍克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向了面前的艾丝黛拉。
他发现，自己做这些杂事好像越来越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