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敢敲诈我?做梦!

街上因近来选圣女一事摩肩接踵,张灯结彩,千金阁紧闭门窗,因蕾丝货物沉海,不能照旧期交付货物而一派忧郁,黑云压城,门外还传来金管家的嘲讽谩骂。

千金阁是林家独女林苡的产业,是间蕾丝铺子,蕾丝颇受京中女子喜爱,金家便购得蕾丝以制新衣,可林苡与金家以孟春十六日为期,并非是孟春十三日的今天。

春醒也心急难耐,斥责取货的小厮:“昨日蕾丝沉了海,今日才来禀报,是睡迷了不成!”

小厮讨好地喊了几十声“好姐姐”,还递给春醒一方丝绸:“这是那伙人留下的,看着是块好料子,请姐姐笑纳。”

春醒大怒:“火烧眉毛了,你还是吊儿郎当!”

林苡道:“你与其在这往人脸上吐唾沫星子儿,不如与我一同想想改如何弥补是好。”

春醒像是想到了什么:“姑娘,不若你去选圣女?若您当了圣女,嫁入皇家,金家又算得了何物?”

南楚皇家信奉祭祀,每十年便会举行一回,每逢此时,祭台之上必然是光芒万丈,阳光化成蝴蝶,寻找有缘之女,此女要么为后,要么为来日皇帝之妻。

换言之,谁娶了圣女,谁就是未来的皇帝。

林家虽是首富,可说到底也是个商户,若是跟夺嫡有牵扯,林府怕就尸骨无存了。

春醒向来是没有城府的,她的话,林苡与没有责怪。

她反倒是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轻轻吹去里头的茶沫:契约上写的是孟春十六日,今日才孟春十三日,昨日要付与金家的蕾丝方沉了海,今日金家便找上门来,到底是赶巧儿,还是金家背后另有谋士?

她见着小厮着急忙慌地回来:“咱们能打小路走?”

“金…金管家带人堵了路!”

翛然,后堂传来一阵巨响,是金管家领着人来踹了门,他身后还跟了巡逻的官员小吏。

小吏道:“烦请林姑娘去衙门一趟。”

去便去,她倒要去瞧上一瞧,要害她的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她可不信金家这户胆小如鼠的人家能干出今日这档子事来!

周遭人声鼎沸,都是来看热闹的人,一位是首富之女,一位是踩低捧高的金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小姑娘嘴里咂着麻糖,黏糊糊的小手指向了衙门。

衙门严肃至极,唯有林苡哭声震天,众人纷纷颔首低眉,恐惹祸上身。

一位瘦弱的小老儿坐在堂上,说话却是中气十足,听说他最是铁面无私,公正清廉不过的。

“金家所言甚是,林女可有异议?”

林苡面上故作哭得不能言语,背地里却是思索近来有谁给林家下绊子。

“我有异议!”

一记凌冽的男音传来。

来人身姿高挑,一身华贵白衣,剑眉星目,右眉尖下,缀着一颗黑痣,不显女气,反而是映出几分清爽,眼中春寒料峭,一进衙门,冻得人通体生寒。

他只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姑娘:他故意找她麻烦,无非是英雄救美,让她对他芳心暗许,到时再让林苡以圣女身份嫁他,如此一来,无论是林家的财富还是圣女的身份都是他的好处,可惜了,我定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张云皋道:“老爷只瞧了金家契约,并未过眼千金阁契约,如此行径,难以让天下人信服。”

金管家满眼血丝,冲着男人道:“无知小儿,契约之上,白纸黑字的就是孟春十三日前去千金阁取货,你休要血口喷人!”

林苡装出仓惶的样子,泪眼婆娑:“官老爷明鉴,我一介女子,平日从不碰商家差事,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过活,只是今日闲来无趣才去了千金阁玩耍,哪成想就碰上这样的事端,还望官老爷担待一二。”

金管家摸了一把将养极好的胡髯,和冲自己点头哈腰的小厮相视一笑,眼神尽是嘲讽:还未告她,她自个便认下了,林苡是林家独女,林家得女如此,林家的富贵路,怕也走到头了。

林苡细想道:我表现的越蠢,背后之人越能放松警惕,早日现出原形。

契约乃是过了官府的,盖了官府的铨印,若要更改便要覆上一层黄藤,改成之后,再印上铨印,以示更改有效,也就是说,“六”改成“三”,上面必然有官府铨印才能生效。

若是更改,便是一改三份,金家一份,千金阁一份,官府一份。

金家任呈上来一份契约,上头的确是“孟春十三日”无假。

官老爷投向林苡的眼神中是难掩的疼惜,他出身庶族,救不了士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颤抖着手将林苡的那一份契约上的黄藤揭掉,黄藤之上并没有铨印,黄藤之下,映入眼帘的赫然就是一个“三”字!

官爷不忍,一咬牙喊道:“退堂!待本官好生看过,再来分辨!”

金管家眼底幽深,林苡的蕾丝店初出茅庐,却赚得盆满钵满,如此厉害的店家,今日栽了金家手里,说出去,金家面上也有光彩。

不过眨眼一刻,官老爷回来了,面上铁青。

“林氏小女,罔顾契约,实属罪过,今判其赔偿金家三千银两,期限一月!”

待她回了千金阁,眼底才显露精明。

她坏心思地踢了踢桌角,别人穿越都是升级打怪,她穿越是被升级打怪,真是服了!

夜半,薄薄一层月光透过花鸟格窗洒到屋里。

一支利箭划破夜空,飕的一声侧着林苡的脸颊,钉在她的红木床头。

箭矢上带着一块黑色浮光锦,上头描着几个红字:金家造假契约

她摸着浮光锦出神儿:是引人入局的陷阱?

她燃了油灯,又找出契约,好生看了几刻。

金家的那份,上头确实是写的“孟春十三日”,黄藤铨印跃然纸上。

林苡又看向了自己的那一份,上头确实是写的“孟春十六日”。

她姣好的面容拧在一处,不顾烛油滴在手上的灼热,一字一顿的看着她那一份契约,旋即,她杏眸圆睁,颤抖着揭下那块黄藤。

黄藤之下写着“孟春十三”!

黄藤之上并无铨印,却是“孟春十六日”!

林苡呼吸一滞。

签订契约之时远远早于蕾丝沉海,看来他们是早有图谋,早早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她入局。

她要报仇,就要知晓是谁指使了金家。

她是胎穿,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羡慕古代电视剧中的轻功,穿越后她更是找了一个好师傅,习得一二功夫。

她怕此事穿到林父林母耳朵里惹他们担心,遂而未带暗卫,一人去了金家。

不消片刻,一记黑影与闪电齐飞,林苡一个闪身,单手撑地,稳稳地落在了金家屋梁上。

歇息了几刻,林苡的心悸不再反复,她开始寻找金家主院。

今日,她还尚未给金家钱财。

背后之人怕是等不及了,要与金家家主商量出逼她拿钱的对策,三千两银子,足以支撑京城人家几年温饱。

“你说那千金阁会成为咱金家产业吗?”

一个丫鬟道。

“说不准,林苡是个草包,林家那两位却赤手空拳自野村之人到大楚首富,可不是省油的灯。”

另一丫鬟道。

忽然,她的脚踝像是被章鱼吸盘紧紧吸附似的,双腿脱力。

林苡绷紧下颌,下意识屏住呼吸,全身肌肉拧在一起,奋力扣住屋梁,嘴唇也因为用力而咬出了血色。

薄薄的月光撒下,她也松了一口气。

猛然,她眼前一黑,一直大手隔着丝帕将她的脸扣在了瓦片上。

林苡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骂人的话哽在咽喉,心跳骤然错漏一拍。

张云皋见人走了,才松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冷冷说道:“若是无碍,便起来。”

她真是个草包,一忽悠便来了。

听见熟悉的嗓音,林苡用舌头顶了顶酸涩的腮帮子,眸子里满是血丝,她吸了吸鼻子,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张云皋看着她苍乱的衣裳,微微后撤一步。

“你是金家人?!”

“不是!”

林苡狠狠地盯着他,仿佛是在看什么妖魔鬼怪。

林苡刚想开口,他又隔着丝帕捂住了她的嘴巴,几个闪身将她带到了一处花丛里:“噤声!”

张云皋单手将火折子取出,一撮毛火烧了帕子。

张云皋怕金家来人听见,毕竟一个小草丛可罩不住什么。

他俯身,咬开手指,冒出几缕鲜血,另掏出一方帕子,以骨节修长的手指为笔,于帕子上写下几个字:我是新任官爷,特来查案。

林苡依旧不放心。

张云皋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敕造玉佩,由浮光锦包着,上头还刻着他的假名字:既白

“那位官老爷造假铨印,上头特意派我来彻查此事。”

张云皋在前,林苡紧跟其后,若是发觉他的端倪,跑时也算是有利。

两人绕过重兵把手的正门,从偏门旁的狗洞钻进来,蹲到了主屋的小花圃里。

真是天时地利,他们本想混进去,没成想金家老爷跟一人出来闲庭信步。

平日拿鼻孔眼瞧人的金家老爷,此时竟然卑躬屈膝的为一个男人指路!

男人的声鲜耳熟异常,林苡微微一挪,离张云皋远了些。

金管家低眉顺眼地问男人:“今日替林苡说话之人到底是仗义执言,还是早有预谋?”

“自然是前者,依着他的秉性,若是早有预谋,便不是林苡赔你钱,还是你倒赔林苡钱了。”

最近南楚着全国女子参与祭祀,待选出圣女嫁入皇室,以她神圣的福泽,绵延国祚。

金家也有一个女儿,金家院子也因为圣女一事装饰得无与伦比。

张云霄拽下一根小穗子来,放在手心把玩。

随后,张云霄身边的侍卫劈手将金家家主打昏。

“主人,她不在千金阁,也不在林家。”

“让官老爷去找,你别打草惊蛇。”

侍卫迟迟未动,脸颊之上渗出薄汗,嘴唇也不自主的上下打仗:“官老爷也不…不见了。”

张云霄将一朵花儿拦腰掐断,一字一顿道:

“找!”

侍卫咬紧下唇:“王爷身份贵重,林氏不过一届商女,岂劳殿下心思神往?”

“赤狐,她是身份低下,可林家是大楚首富。”

“我故意让金家上门,又早早买通官老爷,让他拿林苡入狱,到时,我只消去狱中救她,她必得意我,林苡是林家独女,等林家夫妇一蹬腿,整个林家都是她的,我身为她的情郎,她的就是我的,林家就是我夺嫡的钱袋子。”

“到时,我再将她捧成圣女,为我的大业造势,到时张云皋哪里是我的对手,假以时日,我何愁坐不上龙椅!”

林苡整个人唯唯诺诺地藏在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花丛中,她屏住了呼吸,一小寸地方也不敢挪,害怕得紧闭双眼,缩成一团鹌鹑:幸好今日听见了他的阴谋,不然来日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天时地利人和,我还是占了几个的。

张云皋见此情形,勾唇一笑。

没错,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林苡看清张云霄的真面目。

一场夜行下来,林苡筋疲力尽,回到千金阁,恰逢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她好不容易偷空一眠,睡得迷糊之间,官府又传她去开堂。

正堂上坐着那个人赫然是张云皋那张刀削般的俊脸。

今日依旧是金管家前来,那副死臭嘴脸,林苡恨不得往他的嘴里泼上一盆沙土。

张云皋一拍惊堂木,肃然的嗓音从堂上传来,言简意赅道:“今日前来实为翻堂,昨日金家铨印造假,让本官抓获,如今前任官爷年事已高,已乞骸骨归乡,本官上任,特来还林苡清白!”

金管家脸上立马蒙上了一层黑水。

不知为何,林苡心底也升起一股恐惧:他真是官老爷吗?我怎么感觉他另有图谋呢?

金管家颤抖着肥胖的身子跪下,满脸横肉抖动:“大人,都是冤枉的,金家在京城处世多年,谨小慎微,哪有胆子敢行此等荒唐事啊!”

林苡问他:“你是被金家胁迫了?莫怕,官老爷再此,定会明察秋毫。”

金家哑口无言。

结了案子,出了衙门,她调笑道:“看来这圣女,我是非当不成了。”

兀地,她话锋一转:“你识得昨夜那个男人?”

他侧首一笑:“天下九州,两人嗓音相似者比比皆是,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说得到认识不认识。”

林苡莞尔一笑:“是小女子多嘴了,公子勿怪。”

不认识?!

那他们为何嗓音相似,就像一块翡翠切出来的两支镯子,纵然是分散卖到天南海北去,懂行的人依旧是一眼瞧出来。

猛然,衙门又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尖叫。

留步原地的金管家的眉心插上了一只箭矢,他的眼睛不甘地瞪着,身子脱力,直往前栽,不出多时,地上汪汪的一摊血,铁腥味儿熏得人直皱眉。

而远处的一抹红色劲装披着阳光,自屋梁矫健一跳,消失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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