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店铺不好,这掌柜是个最大的原因。”紫檀看着崔管家二人离开的方向,不禁感叹道。
晚意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坐下喝了两口茶,“这店铺的名字也是个问题,听起来像个青楼似的。”晚意也不避讳,直接说了出来。
“对对”小桃附和道:“正经娘子肯定不愿意来。”
“让我好好想想”晚意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天青色罗汉杯,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杯沿,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茶几上,手背托着她较好的容颜。
正是午后时分,暖黄色的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把她的发丝都染上了暖色,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小桃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看呆了,驻足欣赏起来,口中喃喃道:“姨娘可真美。”
晚意这会子正在思考着胭脂铺的经营问题,只觉得耳边有谁说了话,于是便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姨娘您真美,像仙女似的”小桃大大方方地夸赞反倒让晚意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发红,笑道:“小丫头嘴倒是挺甜。”
“我说的是实话,姨娘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了”小桃信誓旦旦地说着,晚意却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小桃,你认识什么画人像的师傅吗?”小桃听后为难道:“不认识...”随后又一拍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姨娘还记得上次让成山去买檀木箱子嘛?”
晚意轻点了下头。
“成山说那位老板是他远房的表哥,这位老板走南闯北做生意很多年了,兴许可以问问他。”
“嗯,那你找时间与成山说一声。”
小桃忙应下来。
“对了还有一事,你告诉崔管家,把那个王掌柜想办法调走。”晚意哼了一声道:“看不起女人的人,如何在胭脂铺里做活。”
晚饭前,小桃就把两件事都办妥了,到桃夭院回了话。
紫檀正打算去大厨房取晚饭,正巧两人一起结伴地去了。
两人一到厨房,发现丫鬟婆子坐在一处闲聊,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小桃与紫檀对视了一眼,便走上前去问道:“张管事,大家伙聊什么呢?”
那张管事一手还往嘴里塞瓜子呢,转眼一瞧是小桃,不敢怠慢,应道:“小桃来啦,来取饭那”
“是啊,瞧着你们热闹地紧,这是有什么喜事?”
“可不是嘛,咱们大公子出孝期了,崔府给沈府下帖子啦,这几日沈家就要来人,听说那沈四小姐也会来”张管事一边说着,一边给小桃将碟子放进食盒中,“这沈四小姐是出了名的美人,大家都在说这一对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说着笑起来,“我竟是又激动又高兴,感觉比自己儿子结婚还兴奋,也不知是怎么了”
紫檀听了倒是没多大感觉,她来东京开封府的时间不久,对此地的人和事都还不是很了解。听了那管事婆子唾沫横飞地说着,甚至有些疑惑不解,这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小桃听后却笑起来,接过张婆子的话头说着,“那我可得好好瞧瞧,这么两个人站着,光想想就觉得像幅画似的了”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要不是怕饭盒里的菜凉了,紫檀估摸着小桃会与那几个坐着一同嗑瓜子闲聊起来。
回去的路上紫檀忍不住问小桃,“你们怎么对这事都这么感兴趣”
小桃歪头想了想,回道:“可能这跟看戏文的感觉是一样的吧,谁不想才子佳人有个好结局呢,更何况这可是摆在眼前的,戏文还只是演的呢”
“是这样嘛...可我不怎么看戏文......”
“那我知道原因了,你啊,就是戏看太少啦”说着笑起来,“没开窍呢!”
晚意正在给那成山的表哥写信,托他找找画像师父,只听见小桃紫檀说着话进了院子,于是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小桃放下食盒,与紫檀布菜,一边忙着一边回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厨房婆子说,大公子要把亲事定下来了”
这事晚意听崔道提过几句,崔括腊月里已经过了孝期,这婚事本已拖了三年,即便崔府这边不急,沈家那边肯定是急的,毕竟女子待嫁闺中,年岁一年一年地长,即使已经说人家,最后没敲定下来,总是不妥。
“这事我知道”晚意端起饭碗,“具体日子还没定,不过快了”
小桃笑嘻嘻地站着,“姨娘要是知道日子了,可要告诉小桃一声 ,我盼着呢”
晚意见小桃这模样,笑了笑道:“知道了,小丫头。”
晚意用过饭洗净了手,将信交给了小桃,“你跑个腿,将信给成山,让他带给那刘老板。”
“好嘞”小桃这厢刚要把信接过来,紫檀却道:“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去送吧”
晚意看了一眼紫檀,挑了挑眉问:“你怎么突然闲了,我瞧着你方才不还在收拾嘛”
紫檀被问地脸渐渐红起来,一把扯过信,道:“天冷多动动。”
甩下这句话,便带着信跑远了。
晚意疑惑地看着小桃,小桃在一旁却已经笑的弯不起腰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紫檀,刚我还说她不开窍呢,原是我说错啦!”
晚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开窍不开窍的,你说的我都糊涂了。”
小桃终于笑的停了下来,也不顾得什么了,在绣凳上坐下,便道:“姨娘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种事竟分辨不清,你瞧见紫檀姐的脸了吗”
“她脸怎么了?”
“她的脸啊,害羞地都快熟透哩!”说着小桃又掩嘴笑起来。
“害羞?”晚意突然想到刚才紫檀的举动,“你是说...她对成山有意思?”
小桃听后轻拍了一下大腿,道:“姨娘总算想到了。”
晚意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没想到这事小桃竟比她看的透彻。
成山是崔管家的人,不知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小厮,若是外头买的,自己想个办法把他的卖身契给了他,让他做了良民便也无事,可若他是家生子......
想到这里,晚意的眉头皱起来,若紫檀真心想与他在一起,那到时再想想办法吧。
只是紫檀若心中有了牵挂,那这条路,晚意就得自己一个人走了。
晚意近日一心扑在店铺上,便也暂时未向紫檀过问这事。
这日晚意问过崔道后,便带上帷帽,打算去看看铺子。紫檀安排好了马车,便跟着晚意一同去了。
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行的缓慢,幸好铺子离的不远,两盏茶的功夫便也到了。
胭脂铺在一条巷子里,此巷名为‘绣巷’,说是巷子,却也不小,宽敞可过一辆马车。巷子一旁有不少铺子,另一旁傍水,河上偶见来往小船,或卖货,或游览,人流倒也算可以。
“姨娘,好像是这间。”紫檀指了指两三步前一家店面说道。
铺子所处的位置在这半条巷子的最东边,离一座小桥很近,从绣巷的这头能到,从桥那边顺着台阶下来也能走到。
过了桥再往东去,也是绣巷,整条绣巷被桥隔了两边,巷子里均是做生意的铺子。
“这地段三面都能来人。我看除去御街上的铺子,这家店的位置能排的得上号了”
两人正说话间,崔管家带着一个面生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到了晚意面前,两人都拱了拱手,崔管家先说道:“这是成山表哥为姨娘找的画师。”
那画师看起来文绉绉的,目不斜视,很有几分读书人的修养,“鄙人姓江。”
“江画师一看就很有大家风范。”晚意赞道,“劳烦你为本铺画几张美人图,不知江画师可愿意。”
崔管家将胭脂铺开了锁,转头道:“姨娘进去坐吧”
晚意点点头,“一起进去吧,咱们商量一下作画的事。”
几人前后脚进去,紫檀替晚意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几人坐定下来,开始谈起正事来。
“姨娘说的,江某大致明白了”江画师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短髯,“十日后,江某将画交给崔管家”
“那就有劳江画师了。”晚意笑着道。
“无妨无妨”江画师拱手后便离开了。
此事妥了,晚意却没有离去,在铺子中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只看的紫檀忍不住腿酸坐在了凳子上。
“姨娘这是在看什么?这铺子也不大。”
“我在想怎么把这些东西重新摆放,哪些留着,哪些不要了。”晚意摸了摸胭脂的展示木柜,“都旧了,有些都掉漆了。”说着仰头喊了一句“崔管家”
崔管家候在店铺外头的马车里,听到晚意唤他,忙下马车进来,“姨娘叫我”
“这些柜子我看着都老旧了,开张的时候怕是难看”说着又摸了摸柜子,“但这些都是上好的梨木,丢了也怪可惜的,你叫几个匠人来重新刨花上漆吧,兴许还能用。”
崔管家点头应是。却见晚意还没打算回去,便问道:“姨娘可是还有事要办?”
崔道不让晚意在外面太久,晚意心里知道。但是事没有办完,哪有直接回去的道理。
“铺子里的胭脂是在哪个作坊进货的?”
“嘶......”崔管家管的铺子有好几家,于是多想了一会,回道:“是在陈家庄进的货。”
“离这儿有多远?”晚意接着问。
“一来一回,怎么的也得半日吧。”崔管家一边回话,一边想着,‘这晚姨娘问这个干嘛,难道她还想去不成。’
没想到晚意拍了拍手上的灰,果然说道:“我看时辰也还早,不如今日就去一趟。”
崔管家忙摆了摆手,“虽说陈家庄离开封府不远,但毕竟是乡下地方,更何况时间紧凑,不知能不能赶上城门关之前回来。”
“近几日都是晴天,路也好走,马车出了城门就能快起来,别说了,赶紧赶路。”晚意说着就要上马车。
“姨娘,老爷吩咐过小的,不能让姨娘在外逗留太久,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崔管家依旧不敢动身,面上露出忧心之色。
“老爷今日下午不是去同僚家拜访了,一定会在那儿喝酒之后才回来”晚意看了崔管家一眼,“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崔管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上马车开始赶路了。照理说自己这个岁数,管家也做了好些年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姨娘,自己怎么也劝得住的。
然而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坐着的马车板子和脚下快速而过的黄泥路,转头又看到赶马的车夫向他咧嘴笑着露出两排牙齿,崔管家忍不住仰头叹了一声,只觉得今天自己说不定得挨顿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