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的女子一袭青衣,眉目温婉,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一股娴静雅致的书香墨气。
只见女子轻轻地挥了挥手,身边的丫鬟立马示意打开了手中的木盒。
盒子里正是江雪溋之前定制的发簪。
女子对着江雪溋轻轻一笑“刚刚我见这发簪精致,心生喜意,便将它买下,未曾想是夫人心中所爱。正恰,我还打算购置其它饰品,便在一旁择选,这才失礼听了夫人与掌柜的交谈。”
女子一言一行尽显礼数,让人不觉心生好感。
雪溋见女子坦荡,便也照实直言“姑娘可否将发簪让予我,这簪子是我阿姐心仪之物,我愿额外再出银钱交付姑娘。”
女子闻言,将将拉过雪溋的手,而后径直将木盒交于她手中。
“这不过小事,夫人无须多费钱财,按原价给我即可。”
江雪溋随即出言道谢,而后收下盒子,示意云敛拿出银票。
女子见状,眸中晦暗不明。
等她再次抬起头时,面上仍是那般温婉的神色,她上前主动挽起江雪溋的双手。
“相逢即是有缘,看来我与夫人有缘。实不相瞒,我名唤赵茹娴,家父乃当朝刑部尚书。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不知夫人家在何处?如果未乘马车,不若茹娴送夫人一程。”
江雪溋闻言,颇为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她看上去皆是好意,但她总让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突兀感。
但到底人家刚帮了自己,这簪子也是人家给自己的。
思索再三后,她还是委婉地拒绝了赵茹娴的好意。
这赵小姐也并未恼怒,只是礼貌道别后,便自行离去。
买完所需物品后,江雪溋也没再做耽搁,便与云敛一同回了王府。
这边两人刚踏入王府大门,里面便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
定睛一看,迎面行来三人。
为首的赫然是岐王,紧随其后的是身着朝服的中年男人和一妙龄少女。
女子竟然是她上午才遇见的赵家小姐!
江雪溋有些诧异眼前的场景,但岐王正向她走来,她下意识地俯身行礼。
两人已有三日未见,此时再见,岐王看向她时,仍如三日前那般冷淡。
反倒是赵茹娴,这样的官家小姐,居然对她微微屈身行礼,而后一脸和善地挽过她。
“我与夫人真是有缘,没想到夫人竟然是殿下的女人。若夫人早说,刚才茹娴就顺道把夫人也带过来。”
江雪溋不是傻子,她现在大抵明白了这人的主意。但到底人家面上一团和气,她心中即使再多反感,也只能轻轻地拉下挽上她的那只手,而后缓声道“我也没想到赵小姐竟然也是到王府来。”
说完,她看向了岐王“妾身就不打扰王爷待客,先行告退。”
岐王眼含深意地看了看她,而后微微点头。
……
马车里。
一旁的玉菱,见自家小姐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由有些不解。
她家小姐,堂堂当朝尚书之女,何必拉下脸面与一个通房交好。
更何况那个通房还不识好歹,竟敢拒绝她家小姐的示好。
见玉菱一直蹙着眉,赵茹娴轻轻摇头。
“玉菱,虽然你不即茗莺那般会审视夺度,但到底你是祖母给的人,又是尚书府的家生子。本来念在你为人忠厚,想着跟在我身边,调教一二,必能有所长进。但如今,你还是愚不可堪,那我身边自然也留你不得。”
赵茹娴这话说得很是平静,但却把玉菱吓得魂不附体。
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与其他女婢不一样,自己都是阿嬷花了好大功夫才到小姐身边伺候的。
更何况,如果小姐能嫁进岐王府,那她没准也能当上岐王的侍妾。若是自己能再为岐王生下一儿半女,也就无需再为人奴婢,看人脸色。
可如今,小姐却说要调离自己,这可不是断了她的活路吗。
玉菱立马跪下求饶,苦苦哀求。
“小姐,玉菱知错。玉菱不该妄图揣测小姐做法,小姐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道理。是玉菱愚笨,玉菱发誓,一定多看多学,早日长进,不让小姐烦心。求小姐不要赶玉菱走,求小姐了,玉菱给小姐磕头”
赵茹娴见状,不再多言,只是慢条斯理地扶起玉菱。
她自是不会调离玉菱。
毕竟,这聪明人有聪明人的用途,蠢人自然也有蠢人的用法。
只是这玉菱,仗着自己有个在祖母身边的阿嬷,为人轻狂张扬。
一个做奴婢的,整日把对主子行事的不满写在脸上,成何像话?
奴婢该敲打还是要敲打。
自己这个当主子的,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
“玉菱,毕竟你阿嬷是尚书府里的老人了,不看在其他份上,也要看在祖母的面上,我自然不会让她老人家寒心。如今你已到了我身边,只要你对我忠心不阿,我自然也不会薄待你。”
玉菱闻言,一时间涕泪横流。
连连发誓“小姐对玉菱恩重如山,玉菱绝不会做出忘恩负主之事。小姐的事,玉菱万死不辞”
赵茹娴这才满意地拿起手帕,浅呡了一口清茶。
……
悯月阁。
江雪月将手中的簪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而后对着江雪溋轻轻地摇了摇头。
雪溋不禁有几分失望。
虽说这发簪之前被那赵家小姐碰过,但组织传递的消息向来不是寻常人可以察觉到的,更别提如何被人识破调换。
簪子上有组织的记号,但却没有任何信息。
这只能说明东西还没有线索。
江雪溋不禁有些焦灼,娇媚的脸上也浮出些许忧愁。
她们进王府也有些时日了。
可如今连东西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让人如何下手。
如若一直没有线索,那她们就一直这般待在岐王府吗。
想着在岐王府今后的日子,江雪溋就不由一阵颤栗。
禁足的那几日,听云敛说岐王抓到了一名叛徒,当场就将人处置了。
甚至为了以儆效尤,让下人纷纷前去看那人的下场。
云敛回来后,或许是场面太过残忍,那是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听着云敛的描述,她大概知晓岐王对待敌人真是毫不手软。
烈日之下,叛徒先是被绑在柱子上,岐王故意命人将水滴在那人将够不够的地方。
而后趁人身心俱疲之际,又让人蒙住眼,以刀剑相击之声不断放大人的恐惧。
直至那人神色几近崩溃,最后才让人一点点割开那人的皮肤,让那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却无能为力,慢慢地感受死亡来临前的恐惧。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为考验行刑之人的手法。
但那人硬是在挨上千刀后才血尽而亡。
想是,岐王府的执刑人对各种酷刑早已驾轻就熟。
虽说万刃阁本身也具有多种刑罚,来惩处各名犯错之人。
江雪溋本该见怪不怪,但像岐王这般折磨叛徒,她还是真是闻所未闻。
岐王这样做,不仅仅是让那人的身体,更是让人在意志上都遭受无尽的折磨。
怪不得别人说岐王这个人心狠手辣,千万不要栽在他的手上。
痛快地死去还好,如若他想折磨你,自有千万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日不止云敛吃不下饭,就连江雪溋在听完云敛的讲述后,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岐王对待叛徒这般恐怖,她与阿姐该怎么办?
她们到底还要多久才能逃离岐王府?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岐王太过狠辣,我们要尽快脱离才是,你觉得沈檐会把东西放在哪里?”
雪溋望向了江雪月。
以江雪月的聪慧,她定能猜上一二。
“岐王这个人谨慎多疑,即使我们猜到了也无用,要想从他手上把东西拿走,怕是难如登天”
江雪月摇了摇头,黛眉紧蹙,面露凝重。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待在岐王府吗?要不,实在不行,我带你走吧。我现在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六成,想来应付你们那边派来的人,应该问题不大。至于你身上的蛊,距离发作起码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里,我们再寻他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江雪月闻言,落寞地垂下眼。
“阿萦,你们赤蛇那边的规矩与我们玉狐这边不同,我身上的蛊没有办法的,除了完成这次任务。如果有办法,我早就解了。”
说完,她抬起头,看向江雪溋,十分认真。
“阿萦,是我拖累了你。不管你何时离开,阿姐都不会怪你。”
眼泪不由自主地划过脸庞,江雪溋紧紧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那个曾与她相依为命的人,就这么对她说出这番让人痛心的话。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们会活下去,到时候我去给人护院走镖,你去给人开铺经商。咱们会有好多好多的钱,咱们再也不会分开”
......
江雪溋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落雪阁。
房间里,一抹青色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但此刻的她完全不想去理会来人。
因为自从悯月阁出来,她的脑海里就不断盘旋着刚才江雪月最后那句话。
阿萦,也许,我们此次的任务,可能远不止我们所想象的只有一份名单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