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月的脸色有些惨白,她将绯红的蔻丹死死地嵌入掌中。
良久,才带着几分湿意,颇为失望地问道。
“阿萦,你心里就这么想我吗?”
江雪溋沉默了。
她知道刚刚的话伤了江雪月的心。
但她总觉得,自从进入王府后,江雪月对她的态度就很奇怪。
就好像,江雪月一直有什么事瞒着她一样。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也不知从何说起,但直到昨天晚上与岐王的纠缠中。
她突然意识到,江雪月对她的态度似乎不像是姊妹间的爱护那般纯粹。
“或许是我多想了。毕竟,你我亲生姊妹,你害谁,也不可能害我。”
不知是江雪溋的话哪里触动了她,江雪月突然站起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她双眼微微发红,娇艳的芙蓉面上更是浮露出一抹自嘲。
“阿萦,你我姊妹。到如今,你却怀疑我对你别有用心。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带你去万刃阁。即便你我那时一同饿死,也好过现在的姊妹离心”
江雪溋这边听完江雪月的指责后,内心充满了煎熬。
她的确不应该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冤枉阿姐。
毕竟那些年,如果不是江雪月护着她,她现在都说不准是哪里的一堆黄骨,隐埋尘土之下。
江雪溋张了张嘴,正准备向江雪月解释什么。
却不防,余光一瞥,丝丝红痕从江雪月的掌心溢出。
这一景象,让江雪溋一时间无比失落。
因为她知道,即使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无甚意义。
江雪溋无奈地闭上双眼,紧紧地握住江雪月的手,等再次睁开时,眼里满是苦涩。
“阿姐,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或许不知道。每次你说谎时,总会将指甲深深地扣入掌心,让掌心鲜血淋漓。我知道,有些事,你或许现在不想对我言及。
既如此,那我也不逼你。
只是,如今我能做到的事,你就不要再为我多虑了。毕竟,我们入岐王府的目的就是拿到名单。等这次任务完成,你身上的蛊毒将解,咱们就退隐吧。”
江雪溋说完,特意顿了顿,而后面色坚决地说道。
“雪蚕也该从万刃阁消失了!”
万刃阁,正是那日岐王所追查的江湖组织。
世人传闻,那里面分有十二门,各门属类不一,其中又以赤蛇门下的雪蚕最为流传。
论起雪蚕,此人雌雄莫辨,行踪诡异,总以鬼魈覆面,因其现身时,他手中的剑鞘总以两面示人。
一面刻雪,一面画蚕。
因此,故世人称其雪蚕。
众人恐他祸害,纷纷施计欲将其处之。
奈何无人知晓此人下落,便此成为江湖第一奇闻。
毕竟,谁又能想到令人闻之色变的顶尖杀手雪蚕,会潜伏在当朝岐王的府邸,成为外界口中独获岐王恩宠的溋夫人。
江雪溋自己也觉得可笑,她亦从未想过自己会与男人那般纠缠,尤其是那人还是权倾朝野的岐王沈檐。
江雪月看着此时江雪溋的异样,她最不希望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初,她就极力不愿阿萦卷入这趟浑水,奈何阿萦为了她身上的蛊毒,一意孤行。
可事已如此,多说无益,她也只能为今后考虑。
江雪月抬手,摸了摸耳旁的坠珞上凸起的饰点,而后带着几分凝重“好,阿萦,就依你所言,到时候咱们便离开。不过。”
江雪月刻意停顿,而后缓缓看向了江雪溋“阿萦,刚刚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江雪溋眸中一暗。
看来,她猜错了,刚才那个仆妇并不是组织的人,那边的消息在这副耳坠上。
江雪月这边则摸着耳坠上凸起的痕迹,一一译翻成文。
“据探子来报,岐王过几天会去邺州,主上叫我们说服岐王一同前往”
这等朝堂秘事,万刃阁也会知晓?
江雪溋眸色半眯,看来朝中必有内应。
麻烦事又多了一桩,光名单就有得烦,现在又要说服岐王带她们去邺州。
“阿姐,那天晚上你说那番话,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雪溋见江雪月自从摸到耳坠痕迹后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灵光乍现,她想起江雪月那晚的深意,直觉告诉她,江雪月或许知道些许内情。
“这个不好说,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
我总觉得,不止是我们,还有其他人,不论是这份名单,还是去邺州,这几件事之间是有一定关联的,有可能不仅仅是朝堂政事,更甚是皇家秘辛。
亦或者,他们想要的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不止。”
江雪溋见她眉头紧锁,不似作假。
便知事态严峻。
而江雪月见自己说了这番话,雪溋便一直沉默不语。
她不想让雪溋过多烦心,便下意识地挽过她的臂弯,宽慰道“好了,也许没那么严重。或许我们都想错了。退一万步而言,咱们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至于其他闲事与我们无关。”
说完,她抬手将耳坠取了下来,不消片刻,耳饰上原本凸起的痕迹便化作了一片白雾。
江雪溋则死死地盯着那片白雾,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事非同小可,她不能忽略。
脑海里不停闪过最近一幕幕的画面,但她总觉得还是遗漏了点什么,只要连上那点,所有的事情就可以呼之欲出。
到底是什么呢?
望着那片渐渐消失的雾气,江雪溋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
刚走出隔间,她与江雪月便遇上了前来装试的赵家小姐。
此时的赵茹娴一身宝蓝色外衫,内罩翠绿襦裙,斜插黛色点翠,莲步轻移,正款款向她们走来。
江雪溋本想避着来人,却不想,即使隔着这般距离,那赵家小姐仍向她们挥手示意。
眼见躲不过来人,江雪溋只好硬着头皮与江雪月上前。
“赵姑娘有礼”
“溋夫人客气了”
赵茹娴狐疑地看了下江雪溋身旁的女人,试探性的询问“这位夫人是?”
“这是我姐姐江雪月,亦是王府月夫人。”
话毕,她转身握住了江雪月的手,小声介绍道“阿姐,这是刑部尚书之女,赵茹娴,赵姑娘”。
而这边赵茹娴闻言,眉心略带微蹙,转瞬便又舒展开来“原来是月夫人,夫人恕茹娴眼拙。”
江雪月看了看来人,只一眼便知晓此人的意图。
她轻笑着挽起赵茹娴。
“赵姑娘不必多礼,我原本甚少外出,姑娘不识我,也属常理。”
赵茹娴见状,几下打量,便示意身旁的丫鬟把手中的锦盒拿出。
一双做工精致的白玉兰发簪便这般显于众人眼前。
“我见这簪子正配两位夫人,还望夫人们莫要推脱”
看来这赵茹娴今日不是碰巧遇见,而是专程为她们而来。
江雪溋正要回绝,却不妨江雪月十分熟稔地接过了锦盒。
“多谢赵姑娘好意,所谓礼尚往来,我这有副臂钏,特赠予姑娘,正好配姑娘这身衣裳”
江雪月笑吟吟地看着赵茹娴。
一言一行,从容得体。
两人就这般彼此交谈起来,直至最后,赵茹娴挽着江雪月的手腕,再三叮嘱。
“那下周的赏花宴,两位夫人一定要给茹娴这个面子才是。到时,茹娴定好好招待两位夫人。”
江雪月连声应下,江雪溋则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直至赵茹娴离开,江雪溋看向一旁的江雪月,说起赵茹娴之事,而后才不由感叹。
“比起苏窈的夹枪带棒,像赵茹娴这种笑里藏刀的,我还真不知如何应对。毕竟她对你一脸和善,不管做低做高,她都有理可言。这种女人,我对上向来力不从心。还是阿姐你会应付这些形形色色。”
江雪月闻言,则是轻轻勾唇一笑。
“或许是出了什么事,她那边心急了。做得如此明显,甚至连你都瞧出了端倪。看来这赵茹娴是迫不及待要进岐王府。
不过你也无须担忧。
应付这种女人,只需按着她想要做的事就好,要不然她一计不成,总会不停纠缠你,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顺了她的意。毕竟,我们与她是否交好,与岐王是否愿意让她进门,这两者可不能一概而论。”
说完,她忽然想到一些事,于是转头看向了江雪溋。
“阿萦,你刚刚的话说得不错。但是你能对付男人的前提,是因为那个男人得心中有你才行。我们不能与岐王自作聪明,那是因为他这个人不能以常理而论。除去他那般的人物,这其余世间男女,如赵茹娴,彭岳之辈,你按我说的那般,看清他们的意图,然后与他们虚以委蛇,准是不错。”
女人的朱唇一张一闭,微微上扬的眼尾越发显人妩媚多情。
江雪溋看着她,她觉得这时的江雪月,佛若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她所熟悉的肆意妄为的样子。
“我还是喜欢你这副样子,这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江雪月。”
江雪月闻言,眸色忽明忽暗,一时间让人有些看不清她的脸色。
良久,她才菱唇轻起。
“阿萦,我是什么样子,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凭借这副样子活下去。”
女人说这话时,眼神幽森,无端让人心生怯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