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烟燃尽，盛如夏还是半分困意没有，她站在阳台散了散身上的味道，回去时把盛着烟灰的烟灰缸一起拿走。
从卫生间刷完牙之后，盛如夏回卧室拿了毯子出来，打开客厅的电视，找了阮玲玲前几天推荐的一部美剧，躺在沙发上看，是一部青春向的爱情剧，人物都有自己的特点，女主是一个由丑小鸭蜕变成美丽少女的人设，而和她有牵绊的两个男生是亲兄弟，女生暗恋哥哥，弟弟喜欢女主。
盛如夏当时在听到阮玲玲说完这部剧大概梗概的时候，马上说自己不会看，阮玲玲问她为什么，她说：“暗恋，太心酸了。”
她当时只想到暗恋，现在在看时，却十分好奇女主最终会和谁在一起。
白噪音果然有效，盛如夏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闹钟响起的时候，梦也戛然而止，盛如夏从沙发上起身，胡乱揉了一把脸，往浴室走。
阮玲玲坐在对面直勾勾地盯着面色不佳的盛如夏，小声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昨晚失眠。”盛如夏说。
阮玲玲哦了声，“是不是累的？”
盛如夏点点头，“应该是吧。”
“要不去看看中医调理一下？”阮玲玲说：“我妈之前说我总是上大夜班，怕我把身体熬坏了就带我去中医那儿开了几副药，效果嘛蛮好的，反正没再觉得浑身累了，就是有点伤胃，每次喝完总感觉肚子里有气似的，而且特苦。”
盛如夏笑说：“不用，我这失眠医生应该治不了。”
阮玲玲从她这句回答中捕捉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追问道：“所以是心病？”正想继续问，门这时被人从外推开，男人脸上都是汗，口中喘着粗气，“医生，您快来看看我爸。”
盛如夏立马站起身，冲那男人说：“走！”
阮玲玲把小零食放到一边，拎上抢救用品快步追过去。
“您父亲什么情况？”盛如夏紧跟住那名中年男人，趁往那边走的时间抓紧和他了解病人此刻的情况。
男人满脸通红，神色急躁，大声说：“吐的厉害，还拉肚子，起初我们以为是水土不服，但次数太多了，今天本来说让他在酒店躺着休息，但老爷子非要一起来，结果刚才又吐了，去了卫生间好久没出来，我进去一看，他整个人瘫在地上，我还以为是摔了，一问说是浑身没劲儿。”
呕吐伴腹泻，盛如夏在脑袋里快速梳理这些病症随后继续问：“昨天到现在一共吐了几次，拉了几次能说出个大概吗？”
中年男人翻着眼神儿想了一会儿，随后说：“十几次吧，一开始吐的是饭，后来都是水儿，好像还带点儿血丝。”
盛如夏又问：“昨天到现在老爷子有没有排尿？”
男人摇摇头，“没有。”
两人说着到了地方，盛如夏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好，跟男人一起进了卫生间，一进去就看到正被几个人围在中间的一个六十几岁老人，身体靠在墙上，看着精神不太好，盛如夏将人疏散，在老爷子跟前蹲下身，转头对那男人说：“先打120。”话才说完，“哇—”的一声，刺鼻的酸腥味儿穿透口罩闯进鼻腔，夏天衣服薄，盛如夏感受得到那股暖流正慢慢浸透衣衫，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她抬手拍了拍老人的肩，“大爷，知道自己在哪儿吗？您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
“张建军...69了...海边的公共厕所......”
人是清醒的。
阮玲玲这时候也已经到场，递给盛如夏一副手套，盛如夏戴上后，跟她说：“监测病人生命体征，抽血，建立静脉通路，准备补液。”
“好。”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这时已经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一进来就看到地上的一大摊呕吐物，赶紧转身往附近超市跑，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瓶矿泉水，他走到老爷子跟前，把拧开盖子的水瓶往老人嘴边凑，“爸，您喝口水，顺便漱漱嘴。”
盛如夏听完立马抬手拦住，男人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
盛如夏耐心解释：“漱口可以，但喝水不行，从现在开始要禁食禁水。”
男人似乎很不理解，“不让吃不让喝，那人不饿坏了。”
盛如夏和他简单解释了两句，随后继续问：“您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吐的？是吃过什么东西之后还是喝过什么东西之后？”
男人回忆道：“昨天中午吧，我们在饭店吃的饭，里面好几道菜，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葫芦炖牛肉，米饭，汤羹之类的。”
“之前还有过类似情况吗？”
“十几年前吃过吃牛蹄筋，也是吐，当时吐得更厉害。”男人说。
盛如夏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判断，可能是食物引起的中毒性腹泻，不过最终诊断还是要去医院做进一步更详细的调查，阮玲玲这时说：“盛医生，患者血压低，高压84低压53。”
盛如夏转头对男人说：“我们已经为老人做好了基本处理，他现在的症状是在经历多次呕吐和腹泻之后引起的脱水，已经给他输了补液，入院后会有更进一步的治疗，到时候配合医生就可以了。”
120来得很及时，盛如夏走过去和救护车上的医生快速详细交代了病情还有自己在掌握这些病症后得出的判断，等人走后，阮玲玲蹲在一旁收拾东西，保洁人员这时已经拿上工具过来打扫，她抬头看了一眼盛如夏被呕吐物弄污的白大褂，问：“带换的衣服了吗？”
盛如夏摇头说没，这边放了两件白大褂，另一件刚好被拿去洗了，身上这件是她今天新换上的。
阮玲玲这会犯难了，衣服都是一人两件，她的也拿去洗了......
“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后勤那边是有备用的，不过要自己去领而且需要额外花钱。”
“那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帮我和两位同事也打声招呼。”盛如夏嘱咐了句。
“放心吧，赶紧去。”
“好，那这边就辛苦你了，玲玲。”
阮玲玲已经把东西快要收拾好，抬头冲她笑：“客气什么！”
“后勤部有点难找你记得找人问一下。”阮玲玲冲已经走出门的盛如夏喊道。
“知道了！”
出了男卫生间，盛如夏直接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随意一裹将脏的那一面裹在最里面，出门找商店借了一个塑料袋直接把衣服扔进袋子里，抱在胸前往后勤那边走。
穿在白大褂里的内搭半袖这会儿也脏了，胸前洇湿一大片，泛着酸味儿，盛如夏边往那边走边琢磨着一会儿去附近衣服店里随便买件半袖换上，不然满身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正想着，迎面突然撞上一个人，盛如夏被踩了一脚，痛感顿时直面袭来，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上的东西也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光顾着想事了。”
是个高个子男孩儿，看样子应该是个大学生，这一下结结实实地踩在她脚尖，强忍着才没跌坐在地上。盛如夏欲弯腰捡起袋子，可疼劲儿还没过去，没力气。
“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陈川也看出来自己这一脚踩的严重，走过来想要搀扶一把，手刚要碰到胳膊，先是被人一躲，而后就感觉后脖颈衣领那里一股力将他扽了回去，正准备骂，转头就看到一张男人的脸，隐隐泛着冷色，像是冰川下一块陈年寒冰。
“蒋......”
蒋牧星这会儿瞪着他，后几个字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盛如夏刚才痛的说不出话，身体十分抗拒陌生人的触碰因此才会在看到那人伸过来的手时往后躲，但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蒋牧星，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在岗位上的，她瞥了一眼那人脸上算不上好看的脸色，怕场面失控，终于出声：“没大事。”
蒋牧星像是就在等她开口，这话一出终于松了拎在那人衣服上的手，冷言说：“附近有药店，买好了送过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陈川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盛如夏弯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手还没伸出去已经被人先一步捡起，她起身道谢，从他手里把东西拿过来，重新抱到胸前。
只是几秒，蒋牧星也看到她身上濡湿的一大片，他刚才看到袋子里还附着的一些食物碎渣，心里大概猜出她这个时间来这边是做什么。
“要去后勤那边吗？”
“嗯。”
“那边不好找，我带你去吧。”蒋牧星刚从里面开完会出来，今天穿的一身颇有几分干部风，浅蓝色衬衫领口处系了一条暗蓝色领带，外搭的是一件纯黑色外套，有点陌生的感觉。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蒋牧星笑了笑，“不会，今天的工作就是开会，出来透透气，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了。”
盛如夏没推脱，她也赶时间没必要扭扭捏捏因为昨晚的事情影响工作时间。
“那就辛苦蒋队了。”
蒋牧星看了她一眼，分不出她这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客套，没说话，只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然后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可以挡一挡。”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能走吗？”
盛如夏下意识将那只脚往后退了半步，表情有点窘迫，那人目光像是火，灼灼的烫人。
“不碍事。”
她低头瞧了一眼披在身上的衣服，鼻尖萦绕股清幽的檀香气，还有一点很淡的苦味，又想到一会儿他还要穿着这件衣服去参加会议，于是在那件衣服还没碰到那一块污渍的时候抬手挡住，低声解释：“刚才有个病人吐的，味道不好闻。”
蒋牧星说没事，“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怕她心里有负担又说：“真的没事，我坐的位置两边没人。”
蒋牧星虽然这么说，盛如夏还是用手指虚虚隔着那一块布料走了一路，终于到了地方后，盛如夏才如释重负一般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顺便把那件脏衣服也顺便拿了过来，“你快去忙吧，路我认得了。”
蒋牧星对她这种时刻想要划分界线的举动有些不理解，又或者说今天的盛如夏，和昨晚的她实在不一样。
“还在生气？”
盛如夏愣住，一下想到他是在说昨晚的事，摇头说没有。
“昨晚没睡好吗？”
盛如夏抬起头看他，见他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心跳放空，心虚说：“没有，睡的很好。”
蒋牧星眼神盯在她隐隐发黑的眼眶，“盛医生，你好像不太诚实。”
这句话让盛如夏心尖过电一般，麻了一下，她抬眸看他，可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那双漆黑如曜石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人看穿，她有点不安，撇过头错开他的视线，只想离开，“蒋队，我赶时间，先走了。”
蒋牧星看着那道纤细身影越来越远，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