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博弈。
绝对安静的环境与来自上位者的施压,心理和生理双重恐吓下,那种害怕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男人太懂人性,他知道陈江沅为什么想要离开,也深知她回来的原因。
事实上如果陈江沅乖乖上了二楼,那么他也会有所收敛,不会故意吓她。
毕竟男人做事一向讲究有的放矢、松弛有度。
如同捕猎一般,想要将猎物牢牢抓在手中,首先最重要的是让她放松警惕。
但她实在不乖。
不仅不听话,还说谎骗人。
所以这不过一个教训。
男人刻意用这种方式罚她,只是小姑娘年纪不大,属实吓得不轻。
陈江沅怕的要死,紧紧贴着墙壁不敢抬头。
“期限。”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人,将凌乱的发丝别到她耳后,“你在我这里的信任值实在太低,我不信你。”
她声音打颤,即便此时也想给自己争取一个余地。
“一周、一周之内肯定……”
“三天。”男人打断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能做到么。”
陈江沅连呼吸都没来得及,连忙点头。
“说话。”男人命令。
“……能。”
“抬头。”男人再度下令,陈江沅彻底被唬住了,慌乱抬眼,眼睫止不住抖。
只听男人慢条斯理的反问:“你能什么?”
“三天之内,我会联系你。”
“这是你自己承诺的,希望这回不要再忘记了。”男人满意的松开手,替她整理因为刚刚那一下而乱掉的衣领。
然后退了两步,将房门打开。
走廊重新映入陈江沅的视野,但她没敢动。
男人觉得有些好笑:“还不走是打算留下陪我用餐么。”
陈江沅脚步发虚,她撑着门站稳,头也没回,逃命似的跑出了房间,直到人站在楼梯口,这才缓过神。
过度惊吓让陈江沅彻底明白,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存在。
她连忙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然后心一横,果断点了删除。
男人此时还没想到,这人被这么一吓,竟然转头就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手机重新响起,他这回慢条斯理的接了起来:“什么事?”
“今儿你是不打算来了?”李珩川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怕你错过有意思的,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晚宴有人一直在打听你的行踪,想见你一面,我跟人赌你一定感兴趣。”李珩川故意卖了个关子,“怎么样晏总,要不要猜猜看是谁?”
“不需要,人我见到了。”不等对面说完,晏绪慈毫不客气的挂断。
……
“晏绪慈不会现身了。”徐图一见到陈江沅,就直奔主题,“今晚大概率见不到人,你是打算继续等着,还是要走?”
见陈江沅没有反应,徐图又问了一遍:“江沅?”
“先走先走。”陈江沅一秒都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待,她脚步不停,身后像是有洪水猛兽。
直到对上徐图疑惑的视线,她这才反应过来,咳了一声掩饰说:“既然等不到人,还是先走吧。”
陈江沅坐在副驾,脑子又乱又昏,大冬天开着半扇车窗,借冷风醒神。
车缓缓从大门驶出,路过那几名熟悉的保镖时,那股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关上窗避开。
但晚了一步,保镖看清人后,十分恭敬的鞠躬行礼。
陈江沅抬手挡住眼,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又怕徐图看出端倪,干脆支着脑袋假装闭眼休息。
从林樾徐图一连搭上几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混进晚宴,却连晏绪慈人影都没看到。
再加上被男人一通吓唬,车一路开到小区,陈江沅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徐图等了片刻,见人没有醒的迹象,这才出声喊人。
陈江沅悠悠转醒,拖着疲倦的身子告别徐图,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被窝。
……
窗外月色静谧,陈江沅盘腿坐着,面前散了一床公司资料,看的她一个头两个大。
连续三次失败,让陈江沅意识到,像晏绪慈这等身份的人,如果不是他愿意,没人能接触的到。
但就在半小时前,徐图告诉她,三日后,顾淮忱请客做东,这次晏绪慈确定会到场。
所以她不得不强打精神,逼自己将这些材料背下来,希望能抓住这一次机会。
整整三天时间。
陈江沅几乎要住在公司,一连高强度的工作,魂都快要从身体里飞出去。
头脑昏昏沉沉,连徐图发给她的宴会地址都差点看错,陈江沅围巾遮住小半张脸,无精打采的趴在方向盘上。
歇了小片刻,人晃悠悠走进酒店。
服务生守在正门,见了人十分礼貌的上前:“您好,请问您就是星涧的陈江沅小姐吧?”
见陈江沅点头,服务生殷勤的将人领了进去:“一早儿经理特意交代,专门派人等着您,就怕误了陈小姐的事,这边请。”
“特意交代?”陈江沅狐疑地看着她。
她的身份并不特殊,甚至与今天出席的人相比,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位。
服务生背影不易察觉的僵了下,她回头笑道:“是,都是顾总的客人,经理生怕怠慢,自然都有特意交代叮嘱。”
酒店内布景并不奢华,反而极具典雅,硕大的落地窗面朝海景,美的出奇。
一路穿过大堂,包厢外等候的侍者替她开了门。
溪山别墅那天,无人在意她这等身份的宾客,所有人注意都落在李珩川那些核心圈子的人身上,陈江沅还算自在。
可这次与别墅的状况完全不同。
陈江沅站在门口的瞬间,屋内众人几乎同时看过来,数道陌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呼吸都停了一瞬。
“这位是?”有人不认识陈江沅,出声问道。
主位旁,顾淮忱闻言分出视线,语气温和:“星涧陈裕生的女儿,陈江沅小姐,来找绪慈的。”
出于礼节,陈江沅站着打了声招呼:“顾总好,诸位好。”
只是星涧名字一出,大家都失去了兴趣,只有两人冲她点头致意,其余则淡漠地收回目光,讨论起其他事情。
陈江沅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向主位。
那张椅子是空的,显然晏绪慈还没到。
侍者上前换了壶新茶,依次添水,面前几人随口聊着,不多时,门外有些躁动。
“晏总,您请。”
人是从她后方进来的。
一瞬间,包间内几乎所有人起身相迎,问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江沅没来得及回头,只连忙放下茶杯跟着站起来,往旁边让路。
男人从她面前经过,忽然脚步一停。
“淮忱说你想见我。”
声音直接把陈江沅钉在原地,脑袋嗡一下炸开。
她非常缓慢地抬起眼,看清了晏绪慈的长相,充满攻击与侵略性的眉眼自上而下盯着她,逐渐与那日别墅重合。
那他没有等陈江沅回答,径直去了主座,周围攀谈敬酒的人一个接一个,男人冷淡的看着,不怎么说话,只偶尔应和一声。
他竟然就是晏绪慈。
陈江沅这才记起,前两次的见面并不愉快,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问他的名字。
而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她以为不会再见,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删掉了。
这个念头几乎要占据她全部思绪,整个饭局陈江沅都心不在焉,一边思考着该如何替公司争取,一边又害怕晏绪慈主动提起那个约定。
直到饭局结束,所有人离开,偌大的包间转眼只剩下两人。
然后,包间门被侍者礼貌的带上了。
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
坐在主位的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见人没有动作,忽然起身走了过来。
陈江沅看他越来越近,来不及躲,就发现晏绪慈绕过自己,走向包厢门口。
她猝不及防,猛地起身:“晏总。”
男人脚步一顿,黑眸微凉:“有事?”
是她有求于他,所以他故意逼她主动开口。
“是。”陈江沅缓了口气,绕到他面前,“晏总您好,我是星涧陈裕生的女儿陈江沅,这次来是想跟您谈一下关于盛誉集团撤资一事。”
“你联系过余舟。”晏绪慈态度冷的出奇,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对,但是我并没有.”
晏绪慈直接打断她:“结果如何?”
陈江沅愣住了,声音发涩:“他说……”一味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那日在集团外,余舟已经告诉过她这件事不会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对晏绪慈本人的希望。
但眼前的男人没有给她任何机会,连续三天准备的材料明明被她印在脑子里,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垂下眸,没了声音。
就在她以为晏绪慈要走时,男人慢条斯理的反问:“你是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话。”
陈江沅抬起头。
“在这里不谈公事。”晏绪慈看似好心,替她摆出了选项:“至于其他,需要我提醒你么。”
他指的是那个承诺,她还欠他三个谢礼。
三天的期限已经到了,而陈江沅不但没有联系他,甚至还已经删掉了他的手机号。
几乎要怕的跳起来,陈江沅猛地睁大了双眼。
“看来那天并没有让你长记性。”
语气称得上轻描淡写,可那副神态却宛如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无情诉说她的罪孽,准备降下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