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霁月的生日会在京郊的金海湖上包了艘豪华游轮。
沈初棠抵达渡口时正是客人齐聚上船的高峰期,千米红毯由停车场一路铺设至舱门口的船梯,来宾身着华服,依次款款走过,路两侧举着长枪短炮的媒体手中闪光灯“咔咔”闪不停。
劳斯莱斯的银色轮毂碾过纸醉金迷的夜色,缓缓停在红毯尽头,司机小跑下车,姿态恭谦地打开后座车门。
坠满碎钻的晚宴高跟鞋踏出车外,踩上鲜红毯面,浅口上方白皙脚背绷得笔直,见惯声色犬马的各方媒体即刻捕捉到别样气息,纷纷将镜头扭转。
黑洞洞的光圈对准劳斯莱斯的车门,就是一阵猛烈的“咔咔”声。
直至一张陌生却又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从车内探出,一众媒体都愣了一下,还是名媛圈里的生面孔!
但也只是半刻愣怔,就又继续埋头进取景器后,抱着势必将对家比拼下去的决心,疯狂出片。
沈初棠从车内下来,站在红毯上,看一眼远处夜色中泊在渡口的豪华游轮,星光坠影一般奢靡亮眼,她弯唇一笑,抬脚朝那边走去。
路侧的媒体时不时传来“可以看一下镜头吗?”的问询声,她应声偏头,笑颜明媚地抬起手挥一挥。
盈盈弯月,明眸皓齿,直接美到窒息。
观霁月正和几个与她私交较好的小姐妹站在渡口谈天,听见动静朝红毯方向看一眼。
小姐妹的其中一个最先开口:“那不是沈初棠吗?她还真来了!”
闪光灯下耀眼的公主缓缓走近,俨然已经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
“她脖子上的那个是D家高珠新品吧?天!我上回在鉴赏会上看见,报价一千七百万,还巨难订。”
观霁月闻言淡淡嗤一声,扫一眼说话的小姐妹,“娜娜,你的嘴巴太讨厌的话你可以现在就下船!”
被点到名的人即刻谄笑起来,“哎呀,区区一个项链,我们月月公主不是挥一挥手的事儿嘛,我是想说这项链也很衬你!”
说着,瞧一眼红毯上款款而来的人,细长天鹅颈实在夺目惹眼。
最终还是选择将下一句“你戴起来肯定比她戴起来好看”的马屁给咽了下去。
这话算是戳到观霁月的心坎上去了,抚一抚鬓边那个造型夸张却又奢侈至极的鸽子蛋发卡,“那是自然。”
正说话间,沈初棠走了过来,几人即刻咳了两声,昂首挺胸地迎上去。
观霁月一秒换上甜美笑容,“呀!棠棠你来啦!我刚刚还在和娜娜说担心你太忙来不了呢!你今天也太美了吧!”
娜娜:“……”
沈初棠对观霁月的嘴脸实在是再了解不过,扯起嘴角笑一下,“当然要来的,你请柬都发我脸上了呢!”
观霁月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咯咯”笑了起来,“哎?我听说你要和南临徐家的二公子联姻,真的假的呀?而且还听说他逃婚了!”
最后一句故意扬了嗓子,音量高了几个度,惹得身后已经攀上船梯的来宾都停下朝这边看了一眼。
沈初棠不以为意的“哼哼”笑了两声,幽幽道:“假的。”
观霁月脸上的表情又是一瞬的滞怔,她完全没想到沈初棠能这样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这事儿可是她老爹告诉她的,消息绝不可能有假。
她撩一撩额前碎发,心想,到时候被戳穿谎言,看你还怎么嚣张,轻轻笑了两声,“是嘛,那是再好不过了!”
沈初棠瞧她一眼,视线滑向她脖子上的那颗红宝石项链,淡淡接话:“我说,你的这条项链是假的。”
说完,不顾观霁月脸上那骤然石化的神情,提一提裙摆,转身踏上了船梯,潇洒离场。
巨型豪华游轮,超大载客量,衣香鬓影,酌金馔玉。
沈初棠踏上甲板,视线先是从一堆堆聚集着的宾客群里草草掠过一眼。
温闲月从身后跟了上来,站在入口对她招一招手:“棠棠!”
说完,“哒哒哒”走过来,包臀鱼尾小礼服裙,不便大幅跨步,她走得有些慢。
沈初棠的目光还在满场宾客中逡巡,闻声站在远处等温闲月走近。
刚刚在船下,温闲月晚沈初棠一步抵达,紧跟其后,只听见了沈初棠最后说观霁月的项链是假的那番言辞,但她用小脑想想都知道,观霁月肯定也出言讥讽沈初棠了。
她满脸打探八卦地神情,宛如刚上岸的美人鱼,一点点挪过来,“观霁月那项链真的是假的啊?!”
沈初棠在她没开尊口之前,就晓得是要问什么了,拢一拢肩头的披肩,“不知道啊,我瞎说的。”
温闲月满脸讶然,“啊?”随后反应过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是可以的,观霁月今晚怕是一整晚心情都不好了。”
沈初棠才不在乎她心情好不好,惹了她,那她就往她痛处戳,她爽了就行。
观霁月这个显摆精,最怕就是自己显摆的东西被挑出瑕疵来,今晚的生日会怕是好心情都要降低一半。
说不定待会儿就得兴师动众地请人来鉴定了。
温闲月终于笑够了,朝沈初棠看一眼,跟着她探出去的目光扭头看了看,“你在找什么?”
沈初棠转动的目光停顿一下,掖一下被风吹开的鬓发,回道:“没什么。”
说完,叫停举着托盘从身边经过的服务生,拿了杯香槟在手里,抿了一口后故作不经意地问了声:“你不说徐祈清也会来嘛,人呢?”
她看半天了,也没看到。
温闲月从托盘上挑了杯甜白,闻言也转身看了看,“不知道哎,可能也许最后才到吧。”
重量级别的嘉宾总是踩点抵达的。
她想。
“你之前去南临没有碰到吗?”温闲月喝一口杯中的甜白,想起了这一茬,“按理说你和徐子衍有婚约,知道你去了南临,他家应该是要约你见一面的,毕竟徐子衍这货还逃婚了。”
怎么说都是得当面道个歉的。
湖上风大,差点将披肩吹飞,沈初棠索性不裹了,将披肩从肩头拿下,搭在臂弯里,淡淡“哦”了声。
不只是见面呢,还问她要不要和他结婚呢!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远处的甲板入口匆匆走上来一行人,侍应生在前引路,身后跟着几个身着制服、拎着保险箱的工作人员。
几人犹如做贼一般,行色匆匆地穿过灯火晦明处,朝船舱内走去。
温闲月瞧一眼那几人拎着的保险箱,一眼认出了是某个珠宝鉴定行的工具行头,“嘿!还真请人来鉴定了!”
沈初棠闻言也朝那边看一眼,怡然自得地抬一抬下巴,料事如神一般对着温闲月挑了下眉。
那模样像是在说:小样,我还不了解她。
温闲月一脸受教了的神情,对她竖了竖拇指。
鉴定人员的身影刚消失在船舱门口,船下的渡口处就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沈初棠浅啜一口手中的香槟,温闲月就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哎!下边儿来人了。”
她将酒杯从唇边拿了下来,转头看向身后桅杆下的渡口。
红毯的尽头,一辆亮黑色的宾利稳稳停下,司机下车开门,后座上的身影缓缓从车内欠身而出。
黑色皮鞋洁净无尘,踩上地面金色的礼花,一身藏蓝双排扣晚宴西装,挺括身姿宽展有型,于车边站稳脚步,俊挺面孔在闪光灯的爆亮下依旧保持一贯的温雅谦逊。
扣好西装外套的衣扣,他对着在场所有媒体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步伐稳健从容地朝游轮走来。
不远处,观霁月的老爹观海明已经忙不迭地从渡口亲自迎了上去。
看着船下一步步走来的人,温闲月眯了眯她那略有散光的眸子,看清脸后,眼睛倏地瞪大,拍在沈初棠胳膊上的手频率更勤了,“徐祈清,徐祈清,天!本人比新闻上还帅哎!这么高,得有一米九吧!”
沈初棠当然也看见了,视线跟随红毯上的人一步步挪动,呼吸都莫名变慢了几拍。
直至徐祈清的身影消失在船梯,她转过身,借着鎏金的桅杆看了看自己的唇妆有没有因喝香槟而晕开,抿一抿唇上酒渍,开口道:“带你见个人。”
温闲月好不容易将黏在船下的目光撕裂开,转头看过来,“谁?”
沈初棠从手包中拿出唇冻,对着粉霜镜补了下唇妆,晕开边际后,将唇冻和粉霜镜一同放回手包,带点儿坏气,展颜一笑:“和我求婚的人。”
温闲月还没转过神来,甲板入口熙攘的人群忽然缓缓让开了通道,徐祈清在观海明的陪同下登上了甲板。
全场的焦点由此转换,一片阿顺取荣中,观海明微蹙眉头,小声问起随行,观霁月去了哪里。
随行点头应一声,说马上去请小姐出来,接着躬身退场,小跑着进了船舱。
徐祈清此番其实是因公务来的京兆,又刚好最近与观家有点商务上的必要往来,观海明早先就将生日会的请柬寄给了徐家,于情于理他的确都是该来露个面的。
但他没有打算久待,上来打个照面就走。
观海明在前引路,语气宠溺地斥责:“小女孩家的爱美,应该是又去补妆了,有些不懂规矩,我已经差人去叫了。”
徐祈清微微点头,笑一下,回了声:“无妨。”
见状,观海明又主动套起了近乎:“徐总上次见着小女霁月应该还是在去年的希林慈善晚会。”
说实话,徐祈清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慈善晚会是有这么回事儿,人却是没对上号,但还是笑着点了下头。
正分神于寻个恰当时机适时道别时,一抹熟悉身影骤然出现在视野边缘处。
他滞顿一下,微微偏头看过去。
灯火明亮的甲板尽头,晚风猎猎。
靠在桅杆前的人一袭亮闪闪的法式荡领吊带小鱼尾晚礼裙,香肩大露,浅浅仰抬着一张小脸,乌发红唇,强势且迅速地占据整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