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我脑残还是眼瞎?!放着身边俊俏师兄不要?图你家那赖头二郎?”

虽说死者为大,但这脏水泼得苍清气不打一处来,卷起袖子就要干架,若非菜刀之前丢了,她定然要持刀上去好好同他们讲讲武德。

李玄度原本冷着脸,因她这话低笑出声,“师妹,叫你不要贪财了。”

“那是我该得的。”苍清反驳。

“也对。”李玄度上前旁若无人地拿回两瓣碎银,顺手将苍清拉回身侧,收起笑开口:“陆苑娘子,你不是说知道谁是凶手吗?既然大家都在,何不出来说两句?”

蓦然被提名的陆苑表情微变,显然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也没预料到李玄度会直言不讳问出来。

她抿抿嘴,小声说道:“凶手……凶手是我家官人。”

声音虽轻,引起的骚乱却不小。

“刘知州?怎么可能是刘知州呢?!”

陆苑从怀里取出一个木匣,“我没有骗你们,不信就打开看看。”

李玄度拿过匣子打开,里面是个人形陶罐。

苍清张望了一眼,陶罐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雾,模模糊糊瞧不清人形的黑影忽明忽暗。

她悄悄拉了拉李玄度的袖子,“是鬼,但没有形。”

陆苑道:“你们将这除了,所有的事就都会结束。”

即使她不说,这邪物也是留不得的,李玄度以手捏决,快速点在陶罐上,只听凄厉之声刺破耳膜。

这声音在场的众人都听见了,顿时都捂住耳朵默不作声。

苍清看着模糊的黑影在罐中剧烈扭动,拉扯变形,心生不忍。

小师兄同她讲过,小鬼是死去婴孩制成,它们没有善恶之分,全凭原始的欲望驱动,可恶的是将它制作出来的人。

“小师兄,要不将它送走吧。”

李玄度没有回应,口中杀鬼咒却成了化生出路咒。

念罢,他将木匣还给陆苑:“你可知道此事原委?”

“知道。”陆苑扫了一圈众人,眼里似有泪光,“我的孩子……三个月前不幸溺亡,官人为了宽慰我不知从哪里寻来这小鬼邪术,先头还好好的,不知从何时起,越发控制不住它了。”

陆苑眼神虚浮不知看向何处,也许是想起了什么,短短一段话她说得很艰难。

苍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难过,问道:“可夫人为何要告知我们?”

“我不愿见它继续害人。”陆苑回道。

事至此,众人也都信了几分,踟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遇到神鬼之事,就连死者的家属也不敢再闹。

还是船家见过的风浪多,最先提议,“不如先去将刘知州请来?”

话音刚落,楼梯上匆匆跑上来一位娘子,正是刘铭远那位侍妾,她瞧见这么多人先是一愣,而后才对陆苑说道:“苑娘子,老爷他昏死过去了。”

陆苑脸上闪过一瞬即逝的诧异,问道:“他在哪晕的?”

“在……”这娘子垂眸扫了眼众人,“底舱。”

苍清几人见到刘知州的时候,他正躺在一层底舱的冰窖门口,双目紧闭,好歹尚存呼吸。

底舱乌漆嘛黑的走廊连灯都没点,只有掉在一旁的提灯发着幽暗不明的光晕。

大约是冰窖门口,所以格外的冷,丝丝白气在灯笼的黄晕下驾雾。

陆苑率先冲过去扑在刘铭远身上,哭喊,“官人?!”

她焦急的神色并不像作假,苍清有些看不明白,先头大义灭亲,如今又如此悲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感?

看热闹的人也寻来提灯跟了过来,漆黑的底舱照进人气,众人一合计将刘铭远先送回了舱房。

等众人散去,屋中留下的外人只剩苍清和李玄度,陆苑抹泪坐在床边,身侧还站着那位侍妾娘子,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她的模样明艳动人又那样纤细脆弱,就好似不慎开在冬季雪山上的孤植,开错了季节所有的灿烂不过都是转瞬即逝。

苍清想劝解几句,陆苑擦着眼泪先开口:“有劳二位,没什么事也出去吧,我和小莲自会照顾官人。”

原来这娘子名叫小莲,那夜她无故出现在食厅,又从小鬼手中逃脱,今夜又能发现晕在底舱冰窖里的刘知州。

这世上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苍清又多瞧了这妻妾二人几眼,她们都同她穿着一样款式的弓鞋,只是陆苑的是靛青色。

她给李玄度递了个眼色,一起退出了乙字六号房。

门掩上的同时,李玄度手中多了个罗盘,中心指针疯狂转动着。

这船上不止有鬼还有妖……

却不知都藏去了何处。

过去一个日夜,刘铭远未醒转。

又过了一日夜,还是未醒。

船上也再没有死人,一切好似又恢复了平静。

李玄度和苍清每日都会去看望,今日也不例外。

小莲给他们开了门又坐回桌边,拿起针线绣着什么。

陆苑坐在刘铭远床边,脸上愁容未减又添了疲态。

躺在床上的刘铭远仪容整洁,衣上淡淡清香,呼吸均匀,脉象平稳,倒像只是午间小憩。

桌上小炉香烟袅袅,被窗外传来的风一吹飘至各人眼底又氤氲开去。

这香甜的气味正是苍清之前在小莲身上闻到的味道,她坐到小莲身边不经意地问道:“这屋中点了何香?”

小莲回道:“是我老家的一种特制香,可安心明神。”

上至官家下至百姓确是均爱焚香不甚稀奇,苍清随口又问:“你老家是衢州?”

“我老家是矩州的。”

苍清讶然:“倒是不曾听出有外乡口音。”

就连陆苑也多瞧了两眼小莲,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情之色,继而又转为哀伤。

“有十多年了,乡音易改。”小莲低着头只看着自己手中的绣棚子,头都不抬地回道。

苍清见她如此认真,也凑上前看她绣花。

不知是被看得久了有些紧张还是怎的,小莲的手指被剪子划开了个口子,苍清赶忙拿出帕子拉过她的手要帮她包扎,摸到小莲的手腕时突然楞了楞。

小莲反应过来也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打紧的,多谢小娘子关心。”

陆苑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看着窗外轻叹:“等上了岸我便去给官人寻最好的郎中,一定能将他看好,难为道长萍水相逢却一直挂念着我家官人。”

又轻喃:“再有几日,便靠岸了吧。”

窗外两岸景象隐在阴沉的天色下缓缓后退。

是啊,不出十日就能到临安了啊。

又安慰几句,出了刘铭远的舱房,苍清凑到李玄度身侧耳语:“你刚刚趁着刘家娘子出神之际做了什么?”

李玄度回她:“也没什么,就是点了刘知州的气海穴。”顿了片刻,“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苍清:“确实是闷得很,去甲板上透透气吧。”

天近黄昏,甲板上船老大正在催促船侍降帆。

李玄度上前招呼:“何船家,忙着降帆啊?”

船老大也笑脸相迎,“是李道长啊?可不,马上就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又问,“那刘知州可醒了?”

“还没。”

徐掌勺正好走过来,打断了船家的话,“船老大,底舱好像有老鼠,我刚去冰窖拿猪肉,一路上都是磨牙声,抽空得撒点鼠药啊。”

他周身绕着淡淡的黑气。

苍清敏锐,觉出了这句话的关键点,忙问:“还有其他异样吗?”

徐掌勺想了想回道:“特别冷。”

船老大笑道:“傻小子,冰窖可不就得冷吗?”

徐掌勺挠头,“不,不是,走廊里都是冷的,我还到处都检查了一番,冰窖门也关得好好的。”

听到这话苍清冷笑一声,轻声自语:“原来是藏这了。”

她面上不显,换了话题问道:“船家,还有几日能到临安?”

“以我以往的经验啊,若是一直刮西北风,应该再有七八天就可以靠岸了。”

天色愈发暗沉,风吹得降到一半的帆布猎猎作响,船老大又开始催船侍们加紧动作。

苍清看着李玄度,悠悠然开口,“小师兄你也听见了,去底舱瞧瞧吧?也许今夜过后,就真的能睡个好觉了。”

李玄度打趣:“小仙姑夜夜找各种理由赖在我房里,每日睡不好觉的人是我吧?”

苍清不吱声了。

李玄度却似高兴的很,背过手往舱内走去,“走吧,去收网了。”

船底舱果然很冷。

好似一下过度到了冬天,一向不怕冷的苍清都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老鼠磨牙的声音断断续续回荡在底舱走廊里,苍清竖起耳朵,认真地去听,声音是从尽头那件间储物舱传来的。

“走,去看看。”

李玄度还来不及反应,苍清的手突然伸过来牵住他,带着他往前走。

她的手冰凉似玉,他的脸滚烫如火。

他实在不该在这种情境下有什么别的心绪。

可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也是第一次被小娘子拉手。

不同于隔着衣服的拥抱,情急之下的触碰,这种切切实实来自肌肤相依的触觉,让他心如小鹿。

他甚至希望这短短的路程再长一些。

心里猛地一惊,思绪回笼,忙念了两遍清心咒。

他一定是疯了!

又忍不住侧头看向身边那道榴色倩影,她却也恰好朝他看过来,视线冷不防撞在一起,融在他迷离惝恍的眼里,闯进了他早已山呼海啸的心底。

那双杏眼秋水盈盈,她娥眉微蹙,说:“小道长,这里有古怪。”

两遍清心咒肯定是不够了。

他轻舒出一口气,等了有那么一会才道:“你站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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