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荐任务和那个升星主要目标一样,读起来都让南红觉得心里发毛。
就像是这个系统时刻都监视着她,就像是她这个人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而当真是一个被塑造出来的、血肉之中不是骨骼,而是被人埋了傀儡木架和操纵用的丝线似的“角色”。
它有点太隐私了,隐私到让她连带着对那些原先还觉得很可爱也还挺喜欢的弹幕都恨屋及乌地产生了诸多反感情绪。
若非在任务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简单介绍了下瑟雷恩是谁,并且列举了几个此人现在可能会在的地方,而不是直接说了是某个愚人众里你认识的黑长直,南红真的要忍不住抬头观察四周,或者干脆跑出去把帝君给叫回来,老老实实地坦白一切然后让个子高的来顶这塌下来的天。
瑟雷恩……瑟雷恩,南红先前只是觉得对方的名字看起来很不至冬,甚至和她了解的提瓦特七国的常见名字都很不相同,但也只是将对方当成一个普通的、只是长得格外好看的黑长直愚人众士兵看待。
嗯……也没有那么普通,她从小接受的战斗课程所积累下来的经验、锻炼出来的直觉也都能够感觉到,瑟雷恩是一个强大的战士,虽然没有看到他的神之眼在哪里,但是南红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他。
只是,现在看来,或许他身上还有着一些她没能看出来的特别。
南红决定现在就去写一封信。
总得做点什么试试,只有尝试过了才能知道结果,如果从始至终都一个劲地趴在桌子边上胡思乱想一切有的没的,哪怕在大脑中已经推算出了整个提瓦特未来几十年的未来但却不付诸实践,对于现实又能有什么显著的帮助或者改变呢?
写信的话,倒是不难,毕竟她现在与瑟雷恩算是绝对的萍水相逢,信件不宜长,而短小的信件往往随便找个话题就能从头写下;
送过去也没有什么难度,无非就是写上愚人众本部所在的地址,然后写上“瑟雷恩收”这几个字,剩下的交给天晓得到底可靠不可靠的愚人众行政。
……但愿瑟雷恩这个小众的名字,在愚人众之中没有重名的吧。
南红想到这里,扬声对着外头说自己要一套纸笔。
将信纸铺开在桌面上了,她低下头,立刻就写了起来:说到底,毕竟是见色起意而不是那种遇到了灵魂伴侣从而心脏都感受到了触动行初次见面,所以那种提笔之后就不知道要从何处倾诉起自己这段时间波涛如怒的情绪的情况倒也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很快写下最后的落款,将信纸提到空中、展开,吹干上头的墨迹,随即折起来装好,写上收信人与地址,走出会客厅去,让揽云明日寄出去。
至于说这封没有什么营养的信件,被送到瑟雷恩手上之后,会让对方有什么反应,是觉得她脑子有点问题还是别的什么的……那就都无所谓了。
南红其实很早就已经做好了对自己的调理。
她喜欢长成瑟雷恩那样的人,想过如果自己没什么事的话,是可以去尝试一下追人的——但,这很显然是由前提的,而这种足够平和的、能够让她将很多的时间花在情情爱爱上的前提大环境并不存在。
弹幕的出现带来的危机,因为如今系统的上线被放大了很多。
南红现在首要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早日将系统上提示的那三个点尽量集齐,把自己凑成个货真价实的五星,然后,尽量活得越久越好。
在生存尚且成问题的时候,建立在生存基础上的一切其他事情,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就她写的那封信,几乎和普通的寒暄没有区别的那两三段文字,情不真意不切的,瑟雷恩总不至于能闲得给她回信吧?
想到这里,南红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
毕竟如果瑟雷恩真的给她回信了,这件事的性质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或者说至少暂时的她,是不乐于见到这件事发生的。
信息量极大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南红打了个哈欠,家中的仆人们为她准备好了洗浴用的一切,玉石砌成的下沉浴池当中满满地放了水,都保持在她最喜欢的温度,水中滴有须弥的香露,浓淡合宜得很,香型还是琉璃百合的香味——南红特地聘请了须弥那边的制香高手来到璃月做出来的。
在这样湿漉漉的、温暖的环境之下,哪怕是平常绷得最紧,甚至于把自己当成琴上弦来看待的人都会忍不住下意识地松弛下来些许。
南红靠在池子边缘,她喜欢偏烫一点的水,尤其喜欢那种身体正逐渐在热水中舒张开来,仿佛每一块肌肉都要溶解在水中的感觉。
都说人在洗澡和等待入睡的时候,思维是最不受控制而最为活跃的,她也是如此情况,于是此时就难免开始思考起自己要怎样更多地参与到剧情之中,去知道那些旅行者知道的信息、并且维持住旅行者当前对自己的好感,再努力往更高处提升一点。
哦,当然,还有钟离提出的要求。
很显然,钟离的要求她最好是不要忽略——毕竟,做为岩王帝君,哪怕是退休了之后的岩王帝君,钟离也一定是整个剧情当中最举足轻重的那种人,他必然与至少在璃月这一块区域的剧情有着在强不过的关联。
……对,先前在三碗不过岗的席间,还提到了往生堂有可能会承包给岩王帝君送葬的这一责任,如果旅行者,或者是达达利亚想要全程跟进璃月七星对于帝君遇害这一事件的处理方式的话,他们一定会与钟离先生接触更多。
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到其中去了。
另外的,璃月七星肯定也会对旅行者感兴趣,毕竟愚人众执行官是凝光一直盯着的人,而旅行者却接了达达利亚的委托,这项委托的内容还是从绝云间的山里头将那些闭关的仙人们请出来,请他们到璃月港来主持大局。
对于这样的情况,凝光肯定是不乐意见其发生的,仙人已经退出了璃月的政治舞台好久了,璃月七星的权力更是能够在帝君这个占据了璃月局势半边天的存在陨落之后快速地将这一部分掌握在手中……这种行为诚然以人、以政治的眼光看来无可指摘,然而放在仙人们眼中,那就绝对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到时候的璃月,一定是各方势力的博弈中心。
钟离想要的效果是什么?是在突发的意外之下,看璃月七星是否能够稳得住局面,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他大概也会乐见其成。
说不定,愚人众在这其中也能掺和上一脚,还是他老人家主动将一些信息透露给了达达利亚之后的结果。
仙人们大概也都猜到了这些,他们会配合钟离的想法,七星是应对方,这也就意味着七星的想法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当然,她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去猜测凝光的想法,同样的,凝光拥有哪些底牌,她也一样不清楚。
要是这都能清楚,她早就把凝光从天权星的位置上顶下来了——又或者是成为璃月七星中的另外一星,毕竟她虽然没有那么热爱干活,但也还是很有野心。
那么,现在局中还剩下愚人众的目的没有被分析。
在刚刚进入璃月商界的时候,南红就被教导过了,每个人都有一个最核心的目的,他们会用伪装、欺骗、强迫……等等手段来达成这个最后的目的。
找出这个目的,就能弄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应对。
那么,愚人众的目的是什么呢?
最根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旅行者不算漏勺,但蒙德的故事其实也差不多漏得七七八八了,毕竟她提到了女士用暴力的手段抢夺了神之心。
神之心,这毕竟是整个提瓦特大陆加起来总共也就只有七个的东西,珍贵而且背后绝对藏着大药,纵观愚人众在蒙德的一切目标,不管是针对风神故物的搜捕,还是打算解决掉东风之龙特瓦林,其实都暗搓搓地剑指着风神。
总不可能冰神和风神关系差到了只特地让手下的执行官去夺取风神一人的神之心的程度吧?
从这里开始怀疑愚人众的目的是将所有的神之心获取过来,再合理不过了。
那么,预设公子来到璃月的目的,也是为了神之心……
南红好看的眉毛皱得紧紧: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达达利亚不知道钟离就是岩神,那他的目的应该是去解剖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条仙祖法蜕啊?
这种事情……
钟离先生好歹也是个讲究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就能如此的不讲究。
不过,分析到这里,她要做些什么,其实也就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脉络了。
愚人众为了获取神之心,一定会要引开七星对于仙祖法蜕的关注;而如果神之心不在仙祖法蜕之中的话,他就算还没猜到钟离就是岩神,也一定会知道帝君绝对没死,肯定要做些什么将藏匿起来的神明逼着出现——毕竟,璃月七星能够留给他动作的时间肯定不多,按照璃月在外交上的强势,他一定是需要费一些心思才能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窗口。
缩短这个窗口期,引爆所有人的反应速度,让那些聪明人没时间思考出钟离先生这套布置之中的些许不完美的细节。
给愚人众上点压力,反正愚人众内部人才济济,总不至于上点压力就摆烂。
愚人众的话……有个想要盗窃仙祖法蜕的人,没能成功但是也没能抓住,于是七星和仙人都更严密地防守起了仙祖法蜕,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哪怕就只是传一传风声呢,舆论是很好利用的东西嘛。
七星的话……要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被提到台面上的陈年旧案来吧?给愚人众加压了总不能对七星太客气,否则局内平衡就要坏了。
南红回想着多年来自己的见闻,不得不承认璃月这个地方想要找出什么遗留旧案来确实很不容易。
毕竟这么个大环境在呢,看起来,兴许也就只能从当年烈度极高的魔神战争遗留下来的那些问题了。
这倒是不算少,璃月是矿石的国度,天衡山上的璃月先民们是最早产出珠玑、并且靠着买卖矿石维生的人民。
南红的生意让她对璃月各处不说了如指掌也是有着很深入研究的,思索片刻之后还真的就想到了几个选项。
最后,针对旅行者。
或许一个大版本忙碌但是奖励很多的活动,会占据掉她更多的时间,让她挤不出那么多的空闲来为七星或者愚人众跑腿。
或许也可以与愚人众以及七星两边的事情联动呢。
忙点好啊,都忙点才有意思呢。
当一盘局里面的事情多于两件的时候,里头看似有用的线索会随着事件数量的增多而指数性地增多,从而起到绝佳的干扰试听作用,尤其是对那些聪明人而言。
毕竟,聪明人擅长联想,而且往往多疑。
南红想得心满意足,甚至于一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浴池中的水都没有那么热了,而她还没做除了把自己在水里泡发之外的任何洗浴动作。
她匆匆忙忙地开始冲洗头发,但是一边冲还一边忍不住笑容加深。
人真的很难不因为自己想到了个很不错的主意而觉得自己是个天才,从而开始揽镜自照孤芳自赏……
甚至用不着镜子,南红心说,对着光亮到可以反射出一点儿影影绰绰的瓷砖墙面,她也照样能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