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腹抚过他的鼻骨，动作既耐心又随意。
“你真的有那么在意？”金锡恩收回手，好奇的多问了权至龙一遍，“我不记得的那些事，真的很在意？”
“……嗯。”权至龙反应过来，肩膀抗拒的向后展开，缓缓站起，“对我来说，它们很重要。”
他吸了下鼻子，站起来不是想离开，而是需要一点距离，好让情绪不至于扭曲。
他抗拒，却并非抗拒金锡恩的触碰。
那些她忘掉的事，对权至龙而言像一粒种子，压得久了，反倒长进了身体。他无法解释为什么重要，也不愿承认自己在乎。他不是为了回忆活着，却又无可奈何的将这部分记忆融入其中。
金锡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喽。”
她的唇形自然翘起，静静看着权至龙。
“我们曾经在一起过。”看到权至龙傻站着，金锡恩接着说，“不是普通的朋友，不是点头之交，而是恋人。”
权至龙下意识附和，“没错……”
“据你所说的话，我出车祸时我们还没分手吧，所以呢。”她问，“你想让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权至龙还在等金锡恩下一句话，却只换来一声轻轻的哼笑。
“你是小孩子吗？”金锡恩忍不住笑了，“刚才还说照片的事要自己负责，现在就一副迷糊样。”
“才不是。”权至龙大声回答。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和高中时一样……
诶？
金锡恩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自己多出的想法，好像这个想法是从那个地方蹦出来，偷进她脑袋里的。
就在这时，像是为了证明，也像是为了掩盖刚才哭泣的事实，权至龙伸手抱住了她。
金锡恩坐在轮椅上，啊了一声，权至龙弯下腰，从侧面靠近的呼吸声徘徊在耳畔。
仅仅是个拥抱而已，却让金锡恩体会到了瞬间的讶异，抑或是权至龙所说的、他们曾经拥有的快乐。
权至龙的胳膊绕过轮椅扶手，下巴搁置在金锡恩的肩上，是一个无法退让和躲避的姿势。
他没有用力，但金锡恩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沉了下来，像是某种漂浮的恐惧，在此刻落回了他的身体里。
“我说到做到。”权至龙承诺，“不会让你再受伤。”
长长的头发轻轻瘙过耳朵后方，金锡恩忽然觉得这间练习室变得燥热了，一种酥麻的感触沿着紧挨的部位传来。
她难耐的推开权至龙，权至龙先是低眉小心的看了眼金锡恩的反应，然后才抿嘴露出一个笑，削弱了身上的锐气，“我知道你现在不会相信我，但没关系，我可以重新让你认识我、相信我。”
金锡恩缓了会儿，心跳又像昨天夜里一样跳的飞快，她扬起头，慌忙说，“从恋人开始？我开玩笑的。”
权至龙说，“你好像不介意。”
“你这么自信啊。”金锡恩小声怼他。
“我不是自信。”权至龙说，“我只是知道，那个曾经喜欢上我的你，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犹豫的我。”
换句话说，你爱过我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哈……或许金锡恩刚才想的没错，权至龙确实还是个“小孩子”。
只是这个小孩子，指的是最青春、最热情的年纪。她没办法的被逗笑了。
“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你想追我？”
她问得干脆，像故意抛出的一个陷阱，等着他跳不跳。
权至龙倒也不闪躲，“内。”
“看见这样的我，不嫌累吗？”金锡恩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没想象中累。”权至龙轻声回答，心中已有答案，“但也比想象中更甘愿。”
金锡恩笑出声，一条手臂搭在轮椅扶手上，她还想问权至龙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象的，但这时，原本反锁着的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应该是公司的人。
这些留给他们的时间，显然不是为了让他们聊天，而是一个缓冲的节点。
回到现实中，金锡恩首当其冲要面对的，不是回忆过去，而是舆论的压力。
她不想露脸，像这种澄清声明应该用公司账号发一纸通知就可以了吧，也不知道刚才那人是怎么想的。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想把她顶上去，作为粉丝的宣泄口。
不过门开后，权至龙的经纪人态度有所变化，就是对权至龙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大概是被权至龙为了女人强势这件事，感到震惊吧。
“金小姐，刚才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愿意露脸也没关系，那只是公司决策中较好的之一。”
“没关系。”金锡恩说，“我可以配合你们发声明。”
“这样最好了。”经纪人越过她看向权至龙，“我有点事想和至龙谈谈，你能先在外面稍等会吗？”
金锡恩点点头。
门内，权至龙跟经纪人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哥……”权至龙说，“我刚才太激动了。”
“至龙啊，你也知道公司对BIGBANG，尤其是你，期望非常高的。”经纪人叹了口气，眼神严肃，“我知道你很想在情感中做出决定，但你必须清楚什么是合适的时机。你应该懂吧，这件事一旦曝光，你会面临多大的压力？何况是像你这样前段时间刚引发热议的艺人。”
权至龙轻轻点头。
几个月前，他在社交媒体上的遭遇依然历历在目。充满恶意的私信也曾让他无法理解。但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他糟糕的意识到自己确实被影响了。
他不想金锡恩也经历这种痛苦。她的笑容，他不希望失去。
“我知道。”权至龙低声回应。
“公司并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但你得明白，恋情对你的职业生涯会带来怎样的影响，特别是在这个阶段。”经纪人语气软化，“所以最好还是先隐瞒一下吧。坦白说，我怕你一激动，直接把一切都承认了。”
“你还年轻。”经纪人补充道，“就算现在陷得深，也不必太急着公开。恋爱这种事，谁能保证长久呢？”
经纪人很忙，他分出这么多时间也是极限了，又苦口婆心的说了会，他看眼紧闭的门，“好了，我得去找公关部的人，至龙啊，希望你能站在公司的立场思考。”
权至龙无言地笑了笑，虽然和金锡恩说开了心里的结，听到这些心里仍并不轻松。
经纪人走出门，对着金锡恩点了下头，“更具体的事我们稍晚会发邮件联络你的，今天就没什么了。”
金锡恩正看着手机，闻言她先是应了一声，才抬起头，“好。”
“对了，方便问吗？金小姐您是从事什么行业的？”经纪人问。
“艺术类。”金锡恩简短回答，她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论坛上。
艺术类？经纪人回想了下，并没在一众艺术家中想起金锡恩的脸，因此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并不出名，但仔细看，她又确实有那股艺术家独特的气质。
像玻璃。
眼睛也格外漂亮。
不夸张的说，要不是她的腿，经纪人都想给她拉进yg了。
权至龙从后方走过来，不知道从哪搞出来顶毛线帽子，指尖拨弄了下扎眼的发丝，提议道，“我送你回家吧。”
经纪人瞪了权至龙一记，“你小子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金锡恩微笑道，“我叫了专车。”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权至龙身上，发现他正低着头。注意到金锡恩的视线，权至龙悄悄看过去，微微抬起一点眉毛。
曾经，金锡恩以为自己能清楚地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清晰地理解所有的情感，顺遂的走出自己的生活。但现在，仅是离开柳诗雅的第三天，她就觉得自己不过是站在一片迷雾之中。
或许离开权至龙后，这种感觉就会渐渐淡去罢。
金锡恩不缺爱，甚至说，她是被爱包围的孩子。
但不知从何开始，总有人会从她身边离开……谁呢？金锡恩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父母，但隐隐的，心底又有另一个答案。
很多时候金锡恩都表现的非常理智，但发达的艺术神经又让她的心思细腻锋利，经常划伤自己。
尤其是车祸后躲在家里这几年，说实话，她并不相信什么爱能存在五年之久。
“拜拜。”
但金锡恩还是抬起手，朝权至龙弯了弯五指。期待着。
“至少让我送你到电梯吧。”权至龙压着嗓子嘟囔，还有丝不舍，主动去推轮椅，慢腾腾地走。
“诶，对了，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幻想的啊——”金锡恩说。
“下回再告诉你……”
电梯下行，到达负一楼。
电梯离停车场后门很近，金锡恩便直接到后门的位置等待司机，拨通电话。
忽然，亮蓝色的闪电穿过云层。
下雨了啊。
金锡恩抬起下巴，手机握在手中，仰面看向被晕染过的天际，非常巧，司机的彩铃在此时响起。
前奏响起的钢琴，搭配拉长的电话忙音，慵懒的女声，同天空降下的雨滴和凉风一起，让人心情说不上的平静。
一路上，金锡恩并未再看手机，直到回到家，才发现那个陌生的号码已发来几条信息。她大致猜到，那个号码应该是权至龙的私人联系方式。
「到家了吗？」
「雨下得好大」
「安全到家了可以打电话吗？」
金锡恩洗了个热水澡，放松地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回复。
金锡恩：「不可以」
很快，权至龙发：「你到家了就好」后面是一张小狗的照片，上面配着小太阳的图案。
金锡恩回了一个笑脸，然后，这条消息就石沉大海了。
她疑惑的盯了会儿，确认权至龙是真的不回了，才放下手机，转而开始给柳诗雅汇报今天吃了些什么。
半夜时分，yg娱乐公司的邮件也发来了。
大抵是凌晨他们会发布辟谣声明，让金锡恩到时候用一个账号转发、附和就可以。
作为一个漫画家，每天夜里是灵感爆棚的优质时间，况且经历这一天的信息轰炸，金锡恩也做不到早睡了，干脆拿起画笔排线。
她提前关注了yg娱乐公司的社交账号，几乎是那边一发布，她这边就收到了推送。
按照约定，金锡恩复制粘贴了公关人员给的话术，转发。
无非是赞同两人只是陌生人，经过朋友介绍参加了一场派对，照片是恶意p图之类的。
金锡恩关闭了评论区和私信，神奇的是，在这条转发发出一个多小时后，她也在熬夜的编辑，居然关心了她一下。
编辑：「怎么回事？」
金锡恩有些错愕：「莫？漫画项目出问题了吗？」
编辑：「不是」
正当金锡恩好奇怎么一回事时，编辑又发来一条。
编辑：「你和gd交往了？！」
金锡恩赶紧踹了一脚桌子，让轮椅往后滑出一大段，才没让口里含着的咖啡呛到画纸上。
什么鬼？！她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