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的山林中,处处都是急切的风声和乱雨声,不停拍打在人的身体上,黏腻又冰冷,让人无端烦躁。
“加快脚步!”
陈猎户肩上扛着昏迷的沈淮砚,朝身后的几人吼了一声。
话音落地,一行人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在泥泞的山林中不断穿梭。
漆黑夜色和乱雨的遮掩下,谁都没有发现走在最后方的一人已经变了模样。
元楚蘅紧紧坠在队伍后面,凤眸幽深晦暗。
她跟随着这伙儿山贼一路来到翠玉山西南角的虹河边。
陈猎户率先跳上渡船,点了两个人上来为她划船。其他人则是上了另一艘船紧紧跟在她后面。
两艘破旧的渔船行驶在风高浪急的虹河水面上,摇摇欲坠的朝前不断驶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元楚蘅缩在船尾朝前遥望过去,远远的便看到前方出现一座沙洲,上面灯火通明。
她瞬间眯起了眼睛。
这匪头帮倒是狡诈,谁能想到竟将寨子扎在孤岛上。此处山峦叠嶂,若非目的明确,旁人怕还真难以摸到这里。
即便官府的人搜查到这里,也不会想到这帮罪大恶极的山贼就藏在这小小沙洲上。
两条小渔船不断朝沙洲靠近而去。
很快便抵达了岸边。
岸上把守的山贼见是陈猎户,瞬间放松了警惕:“副统领你怎么回来了?”
“首领呢?”
陈猎户直接问道。
“首领正在大帐中。也不知酒醒了没有。”那人赶紧回道。
陈猎户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沈淮砚扔给身后一人:“你,去把他扛回我屋子。”
随后朝身后其他人吩咐道:“你们,跟我一起去见首领——”
几人立马跟上陈猎户的步伐,元楚蘅自然也融在其中。
她朝沈淮砚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来。
这小沙洲处处都扎着营帐,仔细观察又暗含细节,并不是随意搭建的。
元楚蘅越往深处走,越觉得熟悉,很像军中人的行事作风。
她眼眸不禁有些发深。
难道这个匪头帮的首领还是行伍出身?又或者她身边有行伍出身的人?
“等等——请出示令牌。”
这时,前方传来一道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元楚蘅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陈猎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铜牌递给了把守的山贼。
两个山贼非常谨慎的看了几眼,随后才将她们放行。
再往前走便是首领的大帐。
陈猎户抬手示意她们停下,只挑选了两个人跟着她进去。
元楚蘅被迫和其他人站在大帐外。
她侧着耳朵正想听清帐中的说话声。
突然,旁边有一道疑惑声响起:“哎——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面生呢?”
元楚蘅瞬间提起心神,手中拳头也开始暗暗蓄力。
没等她有所动作。
就听那人继续说道:“你是老大新收的那五个小妹儿?我还以为你们都跟着去引开官兵了呢。没想到竟然还留下了你,看来老大对你挺器重的。”
说完,她抬手按上元楚蘅肩膀,重重拍了两下:“好好跟着老大干!咱们匪头帮的首领可是个有大本事之人,绝对让你跟着吃香喝辣,一辈子富裕不愁。这可比你回去当贫农强。”
“可若是被官府的人抓到……”
元楚蘅见她没有发觉异样,干脆将计就计,故意畏缩的抖了两下肩膀。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别担心!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你以后就知道了。”
“咱们首领很厉害吗?比官府的人还厉害?”
元楚蘅试探的问道。
“当然!咱们首领可是在边关当过将军的人,上阵杀敌无数,岂是几个小官差能拿下来的。你就放心吧!”山贼十分自信,胸膛不自觉朝上挺了挺。
“哎,老大招安你们的时候不是都和你们说过了吗?”
说完之后,她又狐疑的看了眼元楚蘅。
眼看她眼眸越来越沉,元楚蘅摸着脑袋憨笑了一声:“俺从小记性就不好,说过的话转眼便忘,俺娘因此没少骂俺。”
山贼闻言,眼底的怀疑消散,脸上这才重新挂上笑容。
她转过身子不再看元楚蘅,又和其他人说起话来。
元楚蘅垂下眼眸,脸上的憨笑顿时消散,幽深莫测的眸底一片晦暗。
天亮之前,她需得想到解决办法。
不然撞见陈猎户后,就全暴露了。她可不像她手下的人一样好糊弄。
沈淮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空间很大的帐篷内。
除了一张足够五人躺下的卧榻什么也没有。
帐篷内的烛光很黯淡,昏黄模糊,带来几分晦暗的色彩。
沈淮砚揉着后脖颈缓缓从大床上下来。
瑟缩的抱着身子,眼神无助的观察着四周。
这里是哪?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陈猎户呢?
沈淮砚脑子乱成了一团,听到帐篷外有细微响动,他惦着脚尖靠近过去,悄悄拉开一条细缝朝外看去。
帐篷门口守着两个拿着大刀的女人,远处有更多的女人拿着武器来回巡逻着,时不时还有嬉笑怒骂声传来。
沈淮砚看了一眼立即收回视线。
心脏沉甸甸的犹如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山贼……外边全部都是山贼……
所以,他现在呆的地方是山贼的老巢?
沈淮砚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急的头发都要倒竖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咔——
突然,死寂的帐篷内响起一声细微响动。
沈淮砚被吓的立即瞪圆了杏眸。
犹如警惕的小兽一般朝声源处望去。
帐篷内烛火昏暗,他方才并未发现床榻对面的深处竟拉着一道黑布。响动便是从黑布内传出来的。
“谁?”
沈淮砚站在原地很小声的发问。
黑布内再次有响动传来。
沈淮砚犹豫片刻,到底走了过去。
手指伸出又缩回,最终还是将面前的黑布拉开。
阻拦视线的东西消失,黑布内的景象全部暴露了出来。
沈淮砚看着眼前这一幕,被惊吓的朝后倒退了几步,许久才稳住了心神。
在他面前,是七八个铁笼子,每个笼子内都锁着一个儿郎。他们浑身赤.果,不着寸缕,嘴唇被白布勒着,无法发出声音。每个人都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跪伏着,好似随时都在等着女子的临幸。
这些儿郎年龄不等,上到二十七八,下到十四五。每个人的身上都伤痕交错,被折磨的已经没有一丝完好的肌肤。
沈淮砚被冲击的弯腰干呕了两声,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从未想过,竟有这等残忍的事存在?那个陈猎户,简直就是个畜牲!
沈淮砚平复了许久才抬起头,将视线重新落在这些儿郎身上。
他干哑着嗓音轻声问道:“方才是谁在向我求救?”
大部分儿郎早已神情麻木,眼神灰暗,听到沈淮砚的话也没有丝毫反应。
只有角落一个十七八岁的儿郎唔唔了两声,身体猛的撞向铁笼。
他被抓来的时间最短,还有身为人求救的本能。
沈淮砚立马走了过去。他先是扒了扒铁笼,无法打开。最后只能将手伸进去将儿郎口中的布条扯下。
“是你发出的声音吗?”
“呜呜——救我,求你救救我……”
儿郎双眸淌着眼泪,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睛又红又肿。
他嗓音断断续续:“呆在这里,我会死的。她们都是畜牲,畜牲!”
“我,我也想救你们出去。”
沈淮砚眼眸黯然,“只是我也是被抓进来的,说不定日后也会变得和你们一样。”
“逃——你快逃!”
儿郎顿了几秒,再次急切出声:“逃出去,找人救,我们。”
“那里——”
他突然用手指了指笼子后的一处帐篷,被几个破箱子遮掩着。
儿郎脸上浮现抹难堪:“有时候,其他山贼会从那破洞进来侮辱我们,你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沈淮砚看他一眼,没有犹豫立马走过去推开箱子,果然有风灌了进来。
他扭头朝铁笼里的儿郎承诺了一句:“我若逃出去,定回来救你们。”
说完,咬了咬牙直接钻了进去。
也不知道在土里钻了多久,沈淮砚总算爬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看了眼漆黑的四周,除了急切的风雨声什么也没有。
沈淮砚不敢在原地停留,只能摸索着向前,期望着能找到出口。
“快快!有人闯进了寨中!”
突然,远处燃起一片火光,有人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沈淮砚不敢犹豫,直接趴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等这群人从他身边经过后,他这才站起身来。
沈淮砚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追着那伙儿人而去。
心里不停的思考着——
难道是有人来抓这伙儿山贼了?那他们岂不是有救了!
沈淮砚加快脚步,磕磕绊绊的朝前跑去。
越往前走,声响越大,山贼吵闹声乱成一片,火光也越聚越多。
沈淮砚寻了一处隐秘的位置站定。
他轻轻扒开草丛,朝前望去。
前方空地上,众多山贼拿着武器将一人团团围困住,谁也不敢轻易上前,似乎都很忌惮她手中劫持的人。
层层雨幕遮挡下,沈淮砚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看出对方十分的高挑。
还有耳边不断传来的声音——
“放了我们首领!留你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