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铎的男女之防并不严重,太后年轻时还创办了女学,虽然地位依旧不比男子,但是好歹也教会了女子赖以生存的本事。
兰姝看着同坐在马车内的徐青章,他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与自己的从容淡定相比,他才更像是娇羞的小娘子。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兰姝一时没注意向对面扑了去,好在徐青章眼疾手快赶紧拦抱住她,这才没能让她磕到茶几。
“姝儿,没事吧。”徐青章紧张兮兮地问道。
“无碍,多谢章哥哥。”女郎看见那双有力的手还在抱着她,脸上浮现一抹羞人的红。
徐青章看她确实没磕到,又见小姑娘害羞起来便放开了她。虽然放开了手,那股若有若无的馨香却仿佛仍然停留在怀里,久久不散。他感到马车内有些燥热,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冷茶。
“怎么回事?”男子对着外面问道,声音低沉却不怒自威。
“世子爷,刚刚是程家那位十三少爷纵马行街,打这经过时,撞了路边那老朽的饼摊,那老朽被打瘫在路中间,属下刚刚让了一下那老朽,这才颠簸了马车,还请世子爷恕罪。”初一娓娓道来缘由。
程十三,程峻奚,宫中那位的胞弟,仗着有程家和皇后做主,整日游手好闲,无法无天的。
前几日他才被一名小吏告上大理寺,告他欺压百姓,强抢少女。
大理寺少卿是程家大女儿的夫婿,他卖了程家一个面子并没有受理案子。那小吏的女儿当晚就投河自尽了,程家施舍般地赔了二十两银子了事。那小吏是老来得女,一看状告无门竟挟内人双双吊死在程府门前。
这事后来被他二叔弹劾了,只打了程峻奚顿板子,想来是后宫那位娘娘又保了他一命。
程家势大,无人敢上前帮路边老朽。徐青章叫初一上去给了老朽个银元宝,那老朽感恩戴德,连连朝着马车磕头。
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长兴街。兰姝下马车时徐青章给她戴好了面纱,今日的兰姝很美,出门前被小瓷好生捣鼓,盛装打扮了一番,女郎光彩夺目,妩媚又不失雅致。
今日的她一改往日的清丽婉约,显露出张扬的美来,一颦一笑皆为倾城之姿。她面容姣好,如上等白玉,没有一点瑕疵。她刚刚在马车上泛起的红晕并未消散,一双狐狸眼摄人心魂,一点朱唇诱人馋。
徐青章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少女,浑身上下透露出些许媚意。他有些懊悔自己要带她出来,他想回家,不想让别人见到她千娇百媚的模样。想把她藏起来,她的美丽,只能绽放给他一个人观赏。
她今日精致得像个人偶娃娃,身上穿戴皆是自己所赠,似乎意味着,她全身上下都是属于自己的。
少女今日挽着飞仙髻,插戴着红宝石簪子,耳坠子也是两颗耀眼的红宝石,和她小巧的耳垂很是般配。身上穿着他今日送的珍珠纱衣裙,像宫阙中的仙女。
徐青章轻轻蠕动着自己的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满足。他不知道她的尺寸,但不得不自夸一句,大概他是目光如炬,所以吩咐裁缝做好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正正好。
时隔七年,他终于又再次和她并肩而行。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心动的呢,记不清了,幼时虽有祖父庇护,但家中子嗣不多,小小的少年并没有玩伴。
二房的徐煜是嫡子,自是没理由与自己这个庶子为伍的。徐霜霜娇蛮任性,他曾见过她幼时肆意处罚下人的样子,徐青章并不喜欢那样的妹妹。
祖父第一次带他去凌家做客时,他见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凌家的家庭氛围很好,雪团是在宠爱中长大的。她是耀眼的明珠,亦是小少年心中的白月光。
徐青章本想牵着兰姝的手,像儿时那般拉着她。可离十三岁分别到如今已有七年,自己虽一日未忘姝儿。但是过去这么多年,人到了跟前,他反倒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情。
“姝儿,这里人多繁杂……”
“嗯?”兰姝等着他下一言,过了一小会才看见眼前的青年似羞耻般垂下头看着她的手,兰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章哥哥,可以牵着姝儿吗,姝儿害怕。”兰姝主动去牵起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
坐在楼上茶馆的明棣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男女,眼中一片嘲弄。“桑度,你说他俩般配吗。”
被问话的侍卫不知道自家主子什么意思,自己是该说他俩般配还是不般配呢。主子和徐世子一贯交好,听闻徐世子好事将近,那应该是,“殿下,属下觉得徐世子和他的未婚妻甚是……”
未等桑度说完,那潘郎之貌的男子开口打断他,“甚是碍眼,回宫。”
他亲眼看见那女郎大庭广众之下主动牵起男子的手,哼,果然是狐媚子来的。也就是徐青章这样好骗的人才看不透她的手段,整日就会勾搭男人的狐狸精。
兰姝虽然来京城半个多月,但还是第一次出府。夜市很是热闹,明家的上位者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并不限制百姓做生意谋生。
“章哥哥,我想要那个兔子灯和莲花灯。”
徐青章看了一眼小摊上的精致花灯,也觉得这兔子和莲花做的甚是可爱。递给小贩一块碎银子后便牵着兰姝继续往前走。
小瓷和初一落在后头跟着,看着一步不离的初一还想继续跟上前去,就用手肘捅捅他,“呆子,别上去打搅主子好事。”
初一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丫鬟,他今天心情好,忍不住逗逗她,“哟,你懂得还不少?”听着他话音里的揶揄,小瓷狠狠踩了他几脚,“呸,二流子,不要脸。”
兰姝和徐青章走到风雨桥上,徐青章突然开口道,“姝儿,听闻风雨桥又叫相思桥,传闻桥建好的那天来了一群喜鹊,形成了一座鹊桥。手牵手走过的男女寓意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姝儿,我是说,你愿意和我走完这座桥吗?”青年略微紧张,握着兰姝的手不由重了几分,好似是担心小手的主人会拒绝他,挣脱他,离他而去。
兰姝看着一脸认真的徐青章,缓缓开口,“愿意的,章哥哥,我愿意。”
简州与京城的距离,对于一个从未出远门的小姑娘来说,属实不算近,路途中的艰难困苦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到了京城,入了徐家,对兰姝来说又是另外一番煎熬。
她在徐府谨小慎微,刻意讨好老夫人,忍受下人的冷嘲热讽,和小瓷寄居在陌生的府宅。对前路的迷茫,不确定的关系在此刻似乎已经明朗了起来。她不清楚日后会怎样,只知道此刻的她很依赖徐青章,就如幼时那般。
“章哥哥。”兰姝扑进徐青章怀里撒娇,感受到他身子突然紧绷,而后他紧紧回抱了自己。
“青章,好巧。”温润如玉的嗓音响起,兰姝看到一位白衣男子走进他们。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他这般吧,美得雌雄未辨,动人心魄。
和徐青章的英俊潇洒不同,眼前的男子芝兰玉树,容貌比女子更甚,唇红齿白,有男生女相之姿。
虽着一身白衣,但是衣服上的暗纹却是用的银线。兰姝喜好刺绣,知他这一身用浮光纱制成的衣袍也是极为富贵。浮光,那是南疆常年上贡给皇家,贡宫中贵人使用的。
果然,听见身旁的徐青章对他行礼唤了他一声殿下,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皇子了。
“兰姝,这是三皇子殿下。”,徐青章对兰姝介绍了男子身份。
“臣女参见三皇子殿下。”,兰姝的礼仪是请了宫中出来的嬷嬷和女夫子教导的,自是没有一分错处。
明棣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前的她倒是规矩起来了。哼,狐狸精惯会伪装。明棣面上不显,稍作疑问,“青章,这位是?”
“这位是凌家小姐,臣不日便要与她定亲。”徐青章并未说她的名字,想着应是没有必要,皇子和臣妻,他俩不会有过多的接触。
“凌小姐,果真是个绝色美人。怪不得青章你先前拒绝了本宫的妹妹,今日一见果然比安和更为赏心悦目。安和这几日在宫中不安生,还想缠着父皇要他赐婚呢。”
妹妹?这位三殿下的同胞妹妹不就是宗帝最宠爱的安和公主吗,原来她也喜欢徐青章。
兰姝只觉得这三殿下容貌实在俊美,想来那安和公主也是个美人。只是,他这话里话外都在为他妹妹打抱不平。而且,兰姝很肯定他对自己有敌意。
女郎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躲在男子身后,两位郎君也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徐青章轻捏了她手心一下示意别担心,而对面那玉人却似乎更加恼了。
“殿下勿要说笑,公主身份尊贵,臣一介武夫难以相配安和公主。臣与凌小姐是祖父在时定下的亲事,章不敢有违长辈之言。”
待那位天人之姿的三皇子离开后,兰姝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兴趣。跟徐青章说自己想回去了,于是桥还没走完,他俩就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马车就在不远处,隔着老远就看见满脸怒意的小瓷和那个黑脸侍卫站在马车前吵架,那侍卫的脸更黑了,兰姝不由得好笑。看着他俩吵吵闹闹的样子,她感觉很放松,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不少。
没错,纵然徐青章不是沾花惹草的性子,但还是有莺莺燕燕倾慕于他。一个适龄婚配且又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仅家世好,长得好,能力又出众,爱慕者只多不少。
怕是日后嫁入徐府,也有人争着抢着上门做妾。就是不知道徐青章对纳妾是什么想法,倘若有朝一日自己色衰爱弛,亦或者是他移情别恋,自己又该如何,会伤心吗?
母亲很和善,对父亲的妾室并不苛刻,知她们也是可怜之人。
那三个姨娘在府中也是安分守己的,除了白姨娘给爹爹生了一个儿子外,爹爹并没有别的子嗣。娘亲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只有她一个女儿。她那庶兄和她爹爹一样古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以她和这位哥哥并不亲近。
反倒是徐青章,她幼时就喜欢和徐青章玩耍。比起她那位庶兄,她更喜欢徐青章这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