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两人僵持不下。
这其实也是谢容与的一种威胁。
无论那把匕首是对着庄蘅,还是对着自己,这都是一种胁迫。
因为她胆小,所以那把匕首既不敢横在自己脖颈,也不敢直接捅向他。
他早就掌握了她的弱点,所以能逼她开口。
庄蘅只能道:“我说。”
至于说什么……她压根不知道。
庄非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虽说是同胞兄妹,但他自小便由周氏抚养,同她无甚感情,甚至原主阿娘离世时他也未为她守丧。
所以她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
但幸好,虽然原主在原书中只能算是个无足轻重的女配,但庄非这个人却格外重要。就算庄蘅没看过几眼原书,记不清原主的官配是谁,她却也记得点庄非的事儿。
谢容与松手,她只能缴械投降,那把匕首再次落到了他的手里。
庄蘅绞尽脑汁深思熟虑了片刻后道:“他爱吃碧涧羹。”
谢容与眯眼,“你说什么?”
谁关心他爱不爱吃碧涧羹。
她这又是在避重就轻吗?
庄蘅哼了声,立刻道:“你不爱听我便不说了。”
想得还容易脑袋疼。
他只能忍了气,恨不得立刻掐上这姑娘的脖颈,却硬生生忍住了这冲动,“继续说。”
“他……喜好卯时三刻晨起。”
早得离奇,她都不知他每日那么早起是要做什么。
“继续。”
于是庄蘅又一口气说了一些,尔后道:“他这个人很朴素,他好像有一条玉带吧,我却一直没见他戴过,可能都好好收起来了……”
她自己都说得打瞌睡,觉得完全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谢容与却立刻警觉道:“玉带?什么玉带?”
她心想,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玉带。
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具体的却是一无所知。
于是她抬眼看他,一副“我不知道哇你问我也没用”的神情。
谢容与却停止了追问,反而道:“玉带之事,莫要同任何人提起。”
“你要做什么?”
虽说她同庄非无甚感情,但好歹血浓于水,是自己的同胞兄长,谢容与这个人做事又并不讲什么原则,她总得问问。
他却慢条斯理道:“怕什么?我必不会让他死了。”
尔后他忽然锨灭了烛火,满室昏暗,只剩天上的毛月亮照映在房中的一点光亮。
庄蘅不解道:“怎么了?你是想让我早些歇息吗?”
他没应答,却一步步走近。
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匕首还在他手里,于是有些不寒而栗,往后退了退。
他走到她面前,手里还把玩着那把匕首。那匕首反射出一片寒光,又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眉目。
“匕首我收了,庄四小姐本就不该舞枪弄棒的。早些歇息吧。”
庄蘅见他要走,立刻急了。那匕首是她现下唯一能防身的利器,好歹聊胜于无,她总不能白白把匕首拱手送人。
于是她立刻跟上去,“你还给我。”
谢容与并不理睬她,正准备打开房门,却被她扯住了袖口。
他蹙眉,冷冷道:“放手。”
她却看不懂他的眼色,或者说,她根本不畏惧他的愠怒,反而攥紧了手,将他衣袖的一角攥成皱巴巴的一团,“你把匕首给我,我就放手。”
他有些讥讽地笑了,“你是不是忘了,匕首在我手里?你是真不怕?”
她时不时便会忘记自己手里有把匕首,还得他来提醒她。
她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松手,他却已经走出了房门,顷刻间身影已经融入黑暗之中。
庄蘅心想,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果然
玩不过谢容与。
谢容与回去后,却仍旧难以入睡。
他换下方才那件衣裳,看见袖口皱巴巴的痕迹,便莫名想到庄蘅是如何攥着他的衣袖,很执拗地让他把匕首还给她。
他把衣裳扔给下人,吩咐道:“扔了。”
翌日,他下朝回来,早就忘了昨夜之事,却赫然看见桌上有张纸条,上头用蝇头小楷写了几行字。
“何人送来的?”
那婢女道:“是庄四小姐。”
他摊开去看,果然是庄蘅想让他还自己匕首。
谢容与知道庄蘅有时固执,但他现下根本不想理睬她,扔了那纸条,不耐道:“告诉她,莫要肖想,以后也不许她送东西过来。”
转头他便去见了几位官员,吩咐道:“派人去盯着庄非,瞧瞧他同哪位皇家亲眷有秘密往来。”
等众人散了,他出了房,却又看见了庄蘅。
庄蘅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抱着手臂,很不满地看着他。
她道:“我本来也不想白日里来找你,可你为何不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是不是喜欢抢别人东西?”
他却像是没看见她一般,径直往前走。
她咬牙,也跟了上去,亦步亦趋。
谢容与仍旧直接无视她,快步往前走,她便也加快脚步跟着。
他一门心思都在玉带上,边走边思索着,压根不管庄蘅在后跟得气喘吁吁。
庄蘅受不了了,直接道:“谢侍郎你能否给个痛快?匕首到底还不还给我?不还我便回去了。”
她走得急,忽然没踩稳,踉跄了一下险些要摔倒,差点脸朝地直直地摔下去,情急之下便又伸手拉住了谢容与的衣袖,好不容易才站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谢容与冷不防又被她扯住了衣袖,也被拉得踉跄,顿时也恼了,猛地甩开她的手,“你是不是活腻了?”
庄蘅惊魂未定,被他这么一斥责诘问,也委屈了起来。
他却继续道:“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安分一些?现下留着你是因着你还有用,所以才容许你在我面前放肆,你好自为之。”
她气未平,又委屈又恼,眼眸里含着一汪水,“是谁拿了我的东西不还给我?你若是不拿走,我为何会三番五次地来找你?你以为我很想来找你吗?方才我不过是拉了你一下,你便这么对我,要不是你不理睬我,我会差点跌倒吗?”
庄蘅说得委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可惜谢容与根本不吃这套。
却不想谢容止和赵夫人正好从远处走过来,远远便瞧见庄蘅的模样,立刻道:“四小姐怎么了?”
她立刻摇头,“没什么。”
她越说没什么,两人却越觉得有什么。
更何况谢容与一看便是会欺负小姑娘的人。
赵夫人拉着庄蘅对谢容与道:“我不是说过,四小姐是府中贵客,你怎么好端端的又要欺负人家?”
庄蘅在旁赞许点头,眨着眼看着他,抿唇,微微笑得有些小小得意。
谢容与来了火,却也只能强压着怒火对赵夫人道:“母亲言重了,我哪儿有欺负四小姐。”
庄蘅在旁轻轻哼了声。
哪儿没欺负了?哪儿都欺负了。
他看见庄蘅反应,气得咬牙。
这小姑娘留着果然是个祸害。
他本不屑于同女流计较,但此番让赵氏和谢容止看见,却好似是他在刻意刁难一介女流。
她虽然笨,但却好似是他的克星,时不时便能反过来压制他。
于是他看向庄蘅的神色愈发不友善起来,像一条捕猎的蛇。
那把匕首最终还是还回来了,谢容与是个聪明人,为了把匕首而引火烧身实在没必要。
他觉得自己近来一直在忍耐,只能告诉自己,庄蘅是个有用的,还不能动她,于是便要继续忍气吞声下去。
然而,没过几日,他一直引以为患的庄蘅却险些丢了性命。
正月初一,庄窈带着庄蘅去了京城中一处有名的寺庙,同行的还有赵氏。
庄蘅本不想去,但庄窈想让自己陪着她,她便也答应了。
那寺庙在山中,一行人乘着马车往山中行。
庄蘅跟在庄窈身后,去大殿之中恭恭敬敬地上香,跪在金身佛像面前,祈求神佛保佑自己和阿姐平安顺遂。
等她上完香出来,却已经找不到庄窈了。
虽然是正月初一,但到底是山中,此处香客到底也没有那么多。这寺庙又大,庄蘅往里走了走,也没看见庄窈,心中有些疑惑。她见一个人都没有,便准备转身离开,冷不防身后有一只手伸出,捂住了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