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04 心跳

小说:你像风经过 作者:周至川

林予夏和江洵成为了同桌,那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三年,他们都将会是同桌。

回到教室的时候,秦宋正在准备上课,两人偷偷地溜进了教室。好在两人的座位是最后一排,进教室的时候,不会接受全班同学的注视。

收着书本,江洵偷偷对同桌林予夏说:“林予夏同学,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嘛?”

林予夏把语文教材放在课桌上,转头看向江洵的方向,微微歪头:“什么?”

彼时两人都拿完了书,于是他们顺势凑到了一起,江洵对她耳语:“为了不让我写检讨,要不,你监督我这个月好好学习呗。”

“我监督你?”林予夏小声说,“行啊。”

她下意识地想,自己正好能够顺道督促一下自己,不算是件麻烦事。

而后的日子,江洵和林予夏经常出现和流连于学校的图书馆自习室。周末的上午下午,假期的傍晚时分,他们都在。

江洵偶尔会打瞌睡,一旁的林予夏会提醒他,拍拍他的肩膀。夏日的落日很美,傍晚的蓝色瞬间常常会驻足在心间。

看向一整面的玻璃窗,视线里全是深沉的蓝色。

高中的第一次月考前的那天是个周末,江洵和林予夏照常约着一起到学校里的图书馆里自习。只是那天的傍晚,他们默契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们决定逃离。

逃离课本,逃离知识,逃离公式,逃离图书馆里的一切。

窗外的蓝色瞬间不再单调,那是彼时最好的颜色。天际还在泛着微微的淡红色,走上天台,江洵和林予夏的身影越靠越近。

直到走到天台的中间,林予夏和江洵猜停下了脚步,放眼看向那片天空,夏季的尾声尽收眼底。

“林予夏,谢谢你。”江洵看向身边的林予夏,“谢谢你和我一起学习。”

这一个月以来的时间,江洵几乎都是和林予夏待在一起的。他们一起写着同一套听力题,一起互相批改英语阅读,一起复盘语文阅读的答案……

“明天就月考了,你别紧张。”林予夏接话,“我相信你的。”

江洵笑了一下:“无伤大雅,就算没有考进年级前十,不就是一篇检讨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晚放学我们早点一起回家吧。”林予夏说,“我想去看看小狗。”

上次江洵捡到的那条小狗被暂时寄存在了宠物店里。江洵和宠物店里小姐姐讲好了,自己现在没什么时间照顾这只小狗,希望宠物店里的小姐姐能够帮忙,给它寻一户好人家。如果两个月后,小狗还没有人认领的话,江洵就把它带回家,补齐这两个月小狗在宠物店的生活费,也算这只小狗和他有缘。

江洵点点头:“好。”

等天空再暗下一点,等夏夜开始降临的时候,江洵给林予夏递过去了一只耳机,“听歌吗?”

林予夏注意到,那是个有线耳机。刚好此时自己也想听听歌,她顺势接下了江洵递过来的耳机。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共用同一副耳机,这一个月的放学路上,他们经常一起听歌,不过是用的没有耳机线的蓝牙耳机。

将耳机戴好,音乐声渐渐响起。

是Adele的《When We Were Young》。

周遭没有夏蝉的喧闹,没有树叶在风中摇曳发出的沙沙声。

此刻的夏夜中,仅仅只有他们。

“江洵,你有想过以后想要做什么吗?”林予夏忽然提问。

江洵从容回答:“心理学,想从事和心理学相关的工作。”

林予夏点点头,若有所思。

江洵接着问:“那你呢?”

林予夏听见问题,悄悄低头,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些什么,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听听你的想法。”

“还早。时间还很多,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自己的未来。”江洵顿了顿继续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想追寻的是什么的。”

“那我要是想不到呢?”林予夏接话反问。

“不会的。”江洵转头看向林予夏笑着说,“这些天和你一起学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一定会想到的。”

“为什么。”

江洵直言:“我同桌林予夏同学很厉害的。”

彼时,夏夜完全降临。

昏黄的灯下,渐渐出现了正在靠近的身影。

“月考加油,我看好你。”

“你也是。”

那年月考之后,江洵并没有写检讨,他刚刚好踩线第十名,但江洵还是就翻墙一事写了一份情况说明给教导处的老师。

……

很快就到了高一的期中考试之后。

那天上完竞赛课,林予夏的心情不算太好,因为有道题她一直到下课都没有做出来,电脑上的代码程序一直在报错,导致运行有问题。

江洵很会观察人的情绪,林予夏回到教室的时候,他立即就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小说。他趴在课桌上,凑近了林予夏,小声问:“怎么啦?”

林予夏当时没说话,在草稿纸上写了个“Mood”,然后在这个单词旁边画了一把大大的叉。

江洵确认了自己方才察言观色的结果,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拿过那张写了“Mood”的纸条,在上面写下了回复,给林予夏递了过去。

“要不要一起下去散步?”

林予夏偏理性循规一点,看见江洵的纸条,她下意识的决定是拒绝。但在下意识的下一秒,林予夏立即就陷入进了犹豫。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点写不进作业。

“走吧,错过了今晚,明天晚上我可就不陪你一起散步啦。”江洵轻声说。

“可现在还在上课诶。”

“那怎么了?跟在我身后。”江洵的嘴角笑了一下,立即起身溜到了后门走了出去。

当时林予夏在心里自言自语了一句:林予夏,你只是去把他叫回来继续上晚自习而已,仅此而已,所以你可以在此刻短暂的离开教室,之后再回来继续写作业。

在心里做好了建设,林予夏放下了手中踌躇不下的笔,起身走出了后门。

教室的走廊外有学生在找老师问问题,夏蝉“知了——知了——”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落入林予夏的耳朵。

“周应!”遇见了同在竞赛部的同学,林予夏走上前去,“你有没有看见江洵哇。”

周应往后看了一眼,笑着对林予夏说:“你家江洵往那边走了,快去追吧!”

林予夏当时在一瞬间里害羞,脸颊泛上了一阵红晕:“什么啊,哪有,什么我们家的。周应应啊,化学题写多了是不是。”

“好啦好啦,你快去吧。”周应笑着拍了拍林予夏,“我走啦,回教室了。”

“嗯嗯!回见!”

林予夏说完就往周应方才手指的方向走了。

“嘿!”

刚走过楼梯间与走廊的转角,江洵忽然就“跳”了出来。

林予夏停下往后撤了一步:“吓死我了!姓江的!”

江洵靠在林予夏的身边,两人一起往教学楼的楼下走。林予夏早就把刚才在心里建设的想法给抛到脑后了,没想起来一点。

“被吓到了?”江洵说,“是不是没有那么不开心啦?”

“你这是什么道理?”

“据说,人在陷入进一种情绪达到特别极点的时候,忽然出现另一个情绪,就能够有效缓解那种已经达到极点的情绪的影响程度。”

“你听谁说的?”林予夏疑惑。

“世界著名心理学家,江·psychology·洵。”

林予夏:“……”

“那你就打算用吓我来代替我的不开心?”

“坏了。不行不行。”江洵怔住了一秒自己的思绪,“我想想啊,让你开心一点……”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操场浅蓝色的跑道上。那时的他们还没注意到那晚的月光,只是慢慢地走在彼此的身边,听晚风经过的声音。

“要不……我给你唱歌吧。”江洵说,“我给你唱首歌,你别不开心啦。”

有的时候,林予夏觉得江洵特别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比方说现在。

听见他的声音,她的心就陷入进了一种比晚风还要温柔的感觉。

“唱什么呀?”

他们停在了操场上的一盏路灯下,面对面站着,于昏暗温暖的光线中,寻找着彼此的视线。

江洵微微低头,靠近了林予夏的耳边。

一阵晚风经过身边,他在她的耳边缓缓轻唱: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

听着江洵轻轻的声音,林予夏忽然察觉自己的脸上又泛上了一阵红晕。彼时心跳也在加速,连呼吸都开始变得不自主起来。

那时虽不是盛夏,但依旧正值盛夏的天气,她知道自己正在暗恋着他。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高,林予夏在心里反复着他的轻唱。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江洵唱完了这首歌。他重新看向她,两人的脸凑的很近很近。

“不准嫌弃我唱的不好听。”

“好听。”林予夏下意识地回答说,“真的。”

“那你心情有变好嘛?林予夏同学。”

“嗯。”她早已经把那些报错的代码丢在了身后。

“这首《追光者》送给你。”江洵看着林予夏的眼睛笑着说,“我想说的是,就像歌词里写的那样,不论如何,作为朋友,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不管你遇见了怎样的困境,解不出来的题,我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跟在你身后的。”

林予夏睫毛轻颤,一瞬间里,心里像是感觉到被什么柔软给击中了一般。

“不开心就来找我,我帮你回收那些不开心的情绪。相信我,我会哄好你的情绪的。”

晚风抚过身边,树上的夏蝉停止住了“知了——”,周遭陷入安静,月光落在了树梢。

林予夏感觉鼻尖一酸,感觉有很多话想对江洵说,却怎么都整理不好自己的语言。于是,她看向他轻声说:“谢谢你,江洵同学。”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那晚他对她唱《追光者》是在他在对她说谢谢。从她出现在他生活里的那一刻起,从他们在台北旧书店相遇的那一秒钟里,他就察觉到自己的世界忽然开始渐渐地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林予夏想不到原因,只感觉到一阵微热的晚风吹过了她的身边,那时她偷看向他。

却忽然撞上了他的目光。

她只知道,十五年来,自己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动。

其实不只是这一次察觉到了心动。

高一那年,两人以第三次月考打赌,看谁的分数高。略胜一筹的人,可以让对方满足自己一个愿望。

那年的打赌以林予夏比江洵高出1分而结束。

理所应当的,江洵需要满足林予夏一个愿望。

当时江洵笑着问林予夏愿望是什么,林予夏说想听他唱歌,什么歌都可以。

江洵问:“为什么这个是愿望?”

林予夏说:“上次你在琴房里弹颜人中的《有些》,听见你清唱这首歌的时候,我觉得你唱歌还挺好听的。”

“好。”江洵当时揉了揉林予夏的头,“让我准备准备。”

当时的林予夏不知道,江洵会在什么时候为她唱这首歌。

也许会是在一个不写题的午后,他将耳机递给她,让她听他录下来的这首歌;也许会是在一个上晚自习前的傍晚,他等她打完球之后,回教室的路上,他清唱给她听;也许……

那些“也许”,让林予夏越想越感觉自己像是陷入进了粉红色的泡泡一般,她开始期待着每一天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

不久后就是新年晚会,各班分班组织晚会。陈嘉妤是班上的文娱委员,负责组织班上的这次活动。晚会开始前,陈嘉妤特意与林予夏说,让她坐在中间一点的位置。

林予夏只见陈嘉妤笑了笑,随后便拉着她坐下了。

她依旧没有找到江洵的身影,给他发消息,他也只是回了个小狗的表情。

教室里的灯光暗下,主持人厉川走上了大家围坐在一起而成的舞台,说着开场词。

她继续在给江洵发着信息:给你留了座位,快点来。

对面很快回复:你听^ ^

林予夏不明所以,放下手机随意地看向路人前面。主持人已经走下了舞台,教室里的灯彻底熄灭。

全班安静。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有些》的钢琴声。

林予夏随着音符的雀跃,看向了声音出现的地方。不知道陈嘉妤和厉川从哪借来的追光灯。此刻江洵的身上,已经落下一束如月色般皎洁的光。

林予夏承认,她在那一瞬间里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的胸腔中,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如此这般的猛烈跳动,每一下,都是那么的清晰,牵扯着她那时的每一寸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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