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花轿吹吹打打地离了程家。婚礼极是体面热闹,一路上鞭炮不断,看热闹的人声鼎沸,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大喜的日子。

轿中的程嘉束听着外面的喧哗吵闹,不知不觉攥紧了手中的喜帕。

轿子落地,一只脚稳稳踢开轿帘,就听到鞭炮大响,喜娘洪亮的声音响起:“新郎迎新娘下轿啦!大吉!”

程嘉束随即便看到一只手伸了进来,应当就是自己的丈夫祈瑱了。

虽然一路上都在自我安慰,但事到临头了,程嘉束还是难免心情紧张。她深深吐了口气,看着盖头下的那只手,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祈瑱的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程嘉束借力站了起来,走出了轿子。

她头蒙着盖头,看不清路,只好低头看路,随着祈瑱一起向前走。

祈瑱的手很有力,她能感觉到他掌中的硬茧,显然是习武留下的痕迹。

强有力的手掌握着她前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两人在鞭炮及喧闹声中进了内堂,循规蹈矩地拜完天地,她的盖头被揭开,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庞跃入她的眼帘。

虽然说是只有十八岁,但他的脸有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衬的成熟。他长的很英俊。脸部轮廓楞角分明,加上紧紧闭着的薄唇,显得极是坚毅。

祈瑱的眼睛清亮有神。而这双神采燿燿的眸子,现在正望着她,其中满是冷漠。

只一眼,程嘉束就明白了祈瑱对自己的排斥与不喜。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面对现实,她还是被打击到,心里不由叹息。

她曾想寄希望于婚姻,以逃脱那个家庭,开启新的生活。她想过,即使不爱丈夫,也会与他相敬如宾,努力尽好妻子的职责。哪怕把家庭当公司,把丈夫当上司呢?为了活下去,跟时代妥协,没什么的。但她从没有想到,她连这个妥协的机会都没有。

程嘉束低下头,不再看祈瑱,听着旁人凑趣的哄笑嘻闹,任由喜娘丫头们把自己扶进新房里。随即新房里也涌进一堆看热闹的女眷。

倒没有想像中的冷言冷语。程嘉束记得熙宁侯府的子嗣不丰,熙宁侯只有一个早就分家出去的庶弟和一个妹妹,而祈瑱这一辈,连兄弟都没有,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了人。祈家大姑奶奶嫁的好,婆家是安国公府,她夫君是家中嫡长子,将来也是宗妇。因自己争气,又是儿女双全,很受婆婆爱重,在夫家娘家都是极有份量的人物。

今日来的人,几乎都是侯府的远亲女眷,所以对她这个世子夫人,还是有几分敬畏,并不敢随便嘻闹。不用应付那许多陌生人,让程嘉束微微松了口气。

程嘉束前世便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而且有着现代社畜常有的社恐的毛病。自己放假休息,宁可呆在家里看小说,打游戏,甚至网上跟朋友聊天,也不愿意跟同事朋友一起现实聚会什么的。

这么多的人围观,虽说让程嘉束有些自在。幸好她顶着新妇的名头,可以只需低头微笑即可。

贺喜的亲眷们也不过是按着规矩围观一下新娘,表示一下礼节。外头丫头们恭敬请客人们入席的时候,便呼啦散去,只留了她的陪嫁丫环和两个祈家的丫环。

冬雪甚是有眼色,早就跑外头央着祈家的丫头去给自家姑娘找点吃的。这时候便端了上来,服侍程嘉束先用了饭。程嘉束整日处于紧张与害怕之中,完全感觉不到饥渴。草草吃了一些,便继续端坐在新房里,等待新郎。

新郎祈瑱却一直在外头应酬,中间并未回新房看望她。程嘉束一身大妆,孤零零坐在新房里等待新郎回来。不知等了多久,她几乎要撑不住要睡过去的时候,祈瑱终于回来。

两人由着喜婆摆布行礼。

祈瑱虽然态度冷淡,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她,一板一眼地听喜娘安排,与她饮合卺酒,又行了结发礼。

直到喜娘唱一声“礼成,新郎新娘大吉”,程嘉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男人也似是放松了下来。

两人各自洗漱完毕,程嘉束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着祈瑱,她的新婚丈夫。他像是习惯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此刻的他依然一脸平静,简直不像个刚入洞房的新郎。没有喜悦,没有激动。但也没有厌恶,没有憎恨。

即使是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他也只是很冷淡地吩咐着:“安置吧。”

他当然也不会温柔。两人的结合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她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又被她仓皇抹去。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泪水,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软弱泄露给任何人看。

眼泪只会对在乎你的人有用。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流泪,只会换来鄙视。

大概祈瑱对此事也不是很有兴趣,不过是在完成新郎必要的义务罢了。事情很快结束,两人草草收拾完,便各自睡去。

程嘉束睡的并不好。初换了个环境,她并不习惯。虽然因为疲惫,很快入睡,但是睡得并不沉。祈瑱醒来穿衣,她便也惊醒。但是因为尴尬,以及自觉自己并不讨人喜欢,她闭上眼继续装睡。

祈瑱自顾自地穿着衣服,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新婚妻子。

只是在他出去时,程嘉束睁眼看了他的背影,见祈瑱穿的是短打,并不是长衫,像是要晨练的样子。看来昨天的新婚洞房对他而言似乎没有任何旖旎影响。

祈瑱晨练完毕,两人一起用早饭。

毕竟新婚,初来乍到,程嘉束是有心做出个贤惠模样的。她很清楚,想在这个世间生存下去,就得遵循这个世道的规则。只是祈瑱的态度实在冷淡,对她这个新婚妻子没有流露出一点情意。

程嘉束可以委屈自己,但不能太多。

她可以客气恭敬,但若要她卑躬屈膝,逢迎讨好,却实在是为难她了。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只一秒间,程嘉束便放弃了做贤妻良母的打算。

程嘉束神态温和,仿佛没有把祈瑱的冷脸放在心上。但举止却也疏离,并没有一个妻子要给丈夫布菜的自觉。便是后面祈瑱更衣,她也只是微笑问下:“侯爷是要我帮您更衣,还是唤您惯用的丫头过来?”

祈瑱迟疑了下,道:“叫丫头过来吧。”

只是后面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却收敛了许多。

更衣完毕,夫妻二人便一起去主院,给熙宁侯及裴夫人请安,以及行认亲礼。

大厅里的人不算多,看来熙宁侯府果然不算人丁兴旺。上首坐着熙宁侯与侯夫人裴氏。熙宁侯祈信面容清瘦,还透着几分苍白。传闻熙宁侯身体不好,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熙宁侯夫人裴氏倒很富态。只是面上罩着一层寒霜,没有一丝娶新妇的喜悦。

程嘉束表示理解。

大厅一侧坐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衣饰华贵,通身气派逼人。想来是那位嫁到安国公府里的大姑奶奶祈荟年了。

婢女在地上放了垫,程嘉束与祈瑱跪在上面。朝着主座熙宁侯夫妇恭敬行完大礼,熙宁侯祈信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两人起身,一旁丫环端来托盘,道:“请大奶奶给侯爷,夫人敬茶。”

这是新妇给翁姑敬茶的大礼。程嘉束复又跪在地上,先端了一杯茶,高高举起杯子,低头敬给熙宁侯。

熙宁侯接过茶杯,啜了一口,“嗯”了一声,他这一关便是过了。

再举杯,高高端给裴夫人。却无人理睬。

新妇高举茶杯,上位的人却端坐不动。此时堂上静得可怕,没有一人说话。

程嘉束知道裴夫人不喜自己,却也没有想到她的敌视竟然如此直截了当。

举了半晌无人理会,她的胳膊已经开始酸了,微微发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如果忍不住,茶杯碎了,又是个什么罪过呢?

程嘉束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干脆开始从十开始倒计时。盘算着若数到一时还没有人说话,自己便直接装力气不支的模样摔了杯子得了。总归自己又不是铁人,谁能一直这么架着。

当程嘉束的胳膊已经颤抖地明显可见时,裴夫人终于“嗤”了一声,接过茶杯,似乎是沾了下唇,便“咣当”一声扔到案几上,冷笑道:“什么脏的臭的玩意儿,都往我们祈家扔!”

祈瑱轻轻咳了一声,裴夫人随即意识到此话多少有些不妥。毕竟与程家的婚事是五皇子做媒,这么讲,岂不是把殿下也牵连进去了。

自知失言,她脸色一板,不再说话。

既已敬了茶,便是祈家的媳妇了。旁边的丫环把程嘉束扶起来,一一献上自己做的针线。裴夫人刚才失言,这下倒没有再说什么。

给熙宁侯夫妇的是松鹤云纹的鞋子;至于回礼,熙宁侯给了个红封,而裴夫人则给了个金钗。款式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是分量甚足,这两样东西显然都没有花什么心思。

不过程嘉束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毕竟她送上的针线也没有一样是自己做的。真说起来,还是她比较赚。

程嘉束平静地行礼谢过公婆,收了礼物。

祈瑱又指着一旁坐着的贵妇道:“这是大姐。”

程嘉束恭敬行了一礼,唤道:“大姐”。亦是送上自己准备好的针线。

令她意外的是,祈荟年的态度竟然很是柔和,接过她送的荷包,竟还微笑赞了一句:“这花样子倒是精巧。”比之裴夫人,态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裴夫人见女儿如此给程嘉束作脸,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到底没有说话。

认亲礼这就结束了,再没有其他的人了。按说认亲礼上,旁枝亲戚也都要来上几个的。而且昨天喜宴上也颇有些祈家的宗亲,而今天却只有侯府一家人,再无旁人。

程嘉束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色。祈家既然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想必也是不愿意自己这个儿媳过多地在外人面前露脸。

程嘉束祈瑱两人出了正院,来到一处岔道前,祈瑱便淡淡道:“我回自己院子了。你也回你的院子。不记得路的话,碧云,青虹是伺候你的人,她们会领你去。”

顿了顿,又添了句:“记得安分守己,莫要生事。”说罢,不再理会程嘉束,径自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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