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汐静静地伫立在单向玻璃前,紧紧地注视着审讯室里的状况。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硬币的边缘,凉意从指尖传来,梳理着案件的线索。
此刻,审讯室内坐着的是吴益莨。
他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暴发户特有的张狂气息,仿佛这世间万物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秦琛则神情冷静、严肃,稳稳地坐在他的对面。
蓝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晃神间,她才真正意识到,秦琛本就是这样一位正义凛然的警长,他的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益莨的睡袍领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了锁骨处张扬的纹身,带着夜场香槟气泡般的轻佻与随意,与审讯室里凝滞压抑的空气显得格格不入,好似在刻意挑衅着这里的严肃氛围。
“阿 sir,抓人总得讲个黄道吉日吧?”他斜睨着秦琛,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
秦琛神色未改,语气平静却又不容置疑地问道:“昨晚八点到凌晨三点,你在哪?都做了什么?”
吴益莨听闻,先是仰头大笑,那笑声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随后他上下打量着秦琛,眼中满是戏谑。
“阿 sir,我们撞号了,你不是我的类型,该不会是我哪个小情人找不到我,报警抓我吧?哈哈,让我猜猜是哪个小坏蛋,还搞这么新颖的玩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夸张地扭动着身体,试图用这种荒诞的行为来扰乱秦琛的节奏。
秦琛一身正气,冷着一张脸,毫无波澜。
“由现在开始,我有权要你讲,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吴益莨,仿佛要将他的内心看穿,眉宇间透露出的威严和霸气,让人不寒而栗。
吴益莨的笑容骤然停止,在秦琛强大的压迫感下。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安,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事。
但仅仅片刻的沉默后,他便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双手重重地拍下桌面,大声嚷嚷道:“我要见我的律师,无缘无故抓我过来,我告死你......”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秦琛面无表情,仿若没有听到他的叫嚷,又复述了一遍:“昨晚八点到凌晨三点,你在哪?都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要见律师!”吴益莨翘起二郎腿,把头扭向一边,摆出一副“想从我这里问出一句话,算我输”的架势。
秦琛似乎早已预判到这一步,不再与他废话,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沉稳而又果断,转身就要离开。
见他真的开门要走,吴益莨一下子急了。
“喂,有本事管我24小时。”后者却无动于衷,径直往外走去。
吴益莨见状,破口大骂:“妈的,等我出去要你好看!”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在审讯室里回荡着。
秦琛出了审讯室,没有去找蓝汐,而是径直去了隔壁的审讯室。
蓝汐满脸不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审讯方式,什么都没交代清楚就直接把人带回来,难道不犯法吗?
他就那么有把握凶手就是这两人其中一个?
她的脑海里充满了疑问,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就在她满心疑惑之时,另一间审讯室的监控画面亮了起来。
画面中的秦琛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对视着镜头,直直地看着蓝汐,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她正在看着一样,嘴角缓缓勾勒出浅浅的笑容。
蓝汐眉头微皱,眼中满是困惑,她总是不明白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呢?
随即,画面中出现另一个男人。他外穿杏色呢子大衣,里面的衬衣扣得严丝合缝,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无边眼镜,浑身透着浓郁的书卷气息。
蓝汐不禁喃喃自语:“这人是李教授?”
她下意识地观察他的双手,但他双手放在双腿之上,被桌子遮住了视线,无法确定是否戴着戒指。
而且他的性格举止与吴益莨截然相反,他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要不是蓝汐刻意想看他的双手,也很难怀疑他是不是有意在遮掩着什么。
他坐在那里,腰杆笔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和善、谦逊的感觉。
秦琛对李教授的审讯方式也截然不同。
比起单独审讯吴益莨时的剑拔弩张,这里的氛围相对规矩许多。
在秦琛来之前,已经有一名做笔录的警员坐在一旁,手中握着钢笔,随时准备记录。
“港大生物医学,李裕明教授是吧。”秦琛坐在他对面,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一丝看似随意的微笑,“怎么?李教授是没睡好吗?两个黑眼圈这么重。”
他的语气看似轻松,实则暗藏玄机。
李裕明微微一笑,笑容温和而又得体,“确实是,看了一整晚的论文。”
“26岁在读博士,好真是年轻有为啊。”秦琛无视他的话,随意地翻着手中的文件,眼睛时不时地看向李裕明。
“知道传你来是干什么吗?”
“是的,这位警察只是让我坐在这里等,却没有说因何事?”李裕明咬字清晰,回答得有条不紊,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的表情。
然而,秦琛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突然怒斥旁边的小警员:“搞什么?这点小事都交代不好,赶紧的。”
蓝汐手里把玩着硬币,看着秦琛的言谈举止,心想,他是为了让李裕明放松警惕吗?
应该是吧,秦琛能被称为“行走的测谎仪”,自然对人性心理有较高的研究。
她下巴轻挑,硬币在她指尖灵活地来回穿梭,莹白的手在灯下宛如盘上一条灵动的银蛇。
她突然对秦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呢?
不过,秦琛的刻意在他的伪装下显得十分自然。
小警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才灵光一转,迅速拿起钢笔,开始盘问李裕明。
“陈子洋,港大生物系大一学生,早上被人发现意外死在江广区财富旅馆,请问你与死者是什么关系?”小警员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严肃一些。
“…子洋…是我的学生,你是说他死了?”李裕明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愕,呆愣了片刻才发出声音。
警员:“是的,接下来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将可能成为呈堂供证。”
秦琛轻轻敲击着桌面,指节修长而又匀称,精致到每一寸弧度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
他时不时盯着手表看,看起来很赶时间。
但实际上这只是表面假象,他心里清楚摄像头会录下李裕明的言行举止。
现在即便是听李裕明的语气,也能分析出他的情绪变化。
“我知道了,你尽管问,我会把我知道的毫无保留告诉你。”李裕明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凝重透着几分伤感。
警员没废话,一边动笔一边询问:“在他的通讯中,你昨日七点与他有过电聊,这一分二秒中,你们聊了什么?”
“昨天是我主动打电话给子洋,因为今天早上要准备学术研讨会,他们小组是我在带的,这两个月他们的努力有目共睹,作为组长的子洋,付出得更多,所以我打电话提醒他必备的资料,也是为了让他放松心情。”
警员:“小组成员今天都在学校吗?几点开始的学术研讨会?”
李裕明:“是的,四人小组,除了子洋都在学校,早上九点开始的。”
警员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是这场研讨会的老师,肯定也在场,所以天不亮,我就从老家赶了过来,只不过所有学生都在场了,就子洋缺席了,没想到竟是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真是可惜啊,他本该有大好前程,请问阿 sir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李裕明微微向前倾身,脸上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警员:“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要回答,老家是哪里?昨晚凌晨一点到三点的时间你在哪里?都做了什么?”
“抱歉,我只是感到惋惜。因为我媳妇动了胎气,所以请了一个礼拜回了江广老家,昨晚一整晚我都在家里,凌晨一点的话,我在睡觉,我媳妇可以给我提供不在场证明。”
李裕明依旧专注地回答着问题,那份儒雅的修养让他的话听起来更加诚实可信。
这时,秦琛终于开口了,“光是你媳妇的证言可信度较低,需要其他证据佐证。”
“我们家门口有监控,也可以证明我一整晚在家。”李裕明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这样我得亲自去核实,小D看好他。”秦琛起身要离开。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会好好配合的,不过这位警官,麻烦请你不要吓到我媳妇,她怀着孕。”李裕明看着秦琛,眼中满是担忧,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秦琛盯着他,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中,能感受到那份饱含深情的关切,看起来不像是伪装的。
“放心吧。”他微微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
蓝汐看着秦琛出去,没一会就来到监视室。他前脚刚进来,后脚蓝汐就指着一号审讯室说道:“你确定不管管吗?”
放眼望去视频里,吴益莨把椅子叠在桌子上,他人站在上面,脸涨得通红,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模样十分疯狂,正对着监控镜头疯狂吐脏话。
“不急,还不是时候。”秦琛不紧不慢地解释说:“对付他这种事事有人擦屁股的二世祖,就得让他急,让他觉得我是敢关他24小时的,他才会服软说真话。”
“要是他跟你耗上24小时呢,放了他见到律师就棘手了。”
“不会,最多十分钟,他就会受不了。”秦琛语气笃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蓝汐看着秦琛,他那狭长的眼里好似藏着一双看透人心的火眼金睛,和他对视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稍不留神,他就会化成狐狸钻进你的脑袋里,窥探你的想法。
太可怕了。
“看得这么入迷,我会误会的哦。”秦琛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误会什么?”蓝汐疑惑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解。
“没什么,是个漂亮的误会。”秦琛眼底波光微转,悠悠笑道。
他的轻笑时泪痣也跟着晃动,这让蓝汐莫名地烦躁。
又是这样的笑,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看出蓝汐的焦躁,秦琛快速转移视线,来到电脑前。
“你应该很好奇吧,我为什么这么做。”秦琛一边说,一边打开二号审讯室的回放。
他话到嘴边,还想往下解释,但蓝汐马上打断他的话。
“不好奇,每个人有各自的处事风格,不用事事跟我解释,就像我并不是都想知道一样,我有眼睛,我有自己的判断。”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
秦琛怔怔,这才想起她也是一个骄傲的人。“是是,听你的。”
他耸耸肩,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在键盘上输了一串数字,紧接着选择李裕明正脸的机位。
电脑开始回放,高清画面每一帧都如4D视觉,就像此刻李裕明面面坐在眼前一样。
蓝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以为这里只有一个监控,没想到是专业级nvr。
这让她回想起见乔月时的一幕。
他是不是也看见乔月留下的笔记,但还是让自己带回去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问。
他为什么这么做,动机是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让我破解谜题吗?
经过这一天的接触,她觉得他行事利落,观察、判断以及思维绝不在自己之下。
至少他洞察人心这一点肯定是登峰造极的。
所以他自己真的解不开那道谜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