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在地面上投下两道冷硬的身影,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却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寂静。
蓝汐注视着审讯室里的情况。
她虽然无法看透秦琛此刻在想些什么,但从秦琛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秦琛已然看穿了对面吴益莨的心思。
终于秦琛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长久的寂静:“陈子洋死了,现在你涉嫌一桩谋杀案。”
这句话宛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空气中炸开。
吴益莨原本还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像被定格住一般,僵硬在脸上,随后骤然消失不见。
他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放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昨天还和他吃饭!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现在我再问你,昨晚八点到凌晨三点,你在哪?都做了什么?”
秦琛紧紧地锁住吴益莨,那目光犹如一把尖锐的手术刀,试图剖析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反应。
吴益莨被这目光盯得有些发慌,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颤抖着,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很难想象,这样复杂而绝望的神色,会出现在一个年仅十八岁少年的脸上。
“我们在死者的指缝中提取到你的皮屑组织,这足以证明你和死者起过争执,据我了解你正在追陈子洋。”秦琛坐直身体,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你杀了陈子洋!你追求未遂,怀恨在心,昨晚两人吃完饭后,将陈子洋哄骗到旅馆内实施强迫,陈子洋极力反抗,你恼羞成怒将其杀害,是不是!”
秦琛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向吴益莨,震得他的心都在发颤。
“…我没有,你胡说八道!不是我!”
吴益莨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突然爆发,极力嘶吼着。
而他的脸因为愤怒和委屈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陈子洋真是可怜,他到底也想不到会遇到你这种人,死都不能瞑目。”秦琛不为所动,继续步步紧逼,试图从吴益莨的反应中找到破绽。
“我说了不是我,我昨晚只是和他吃了饭,我……”吴益莨迟疑了一下,神情变得落寞,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当时在车里,我确实忍不住想吻他,可他反应激动,挠伤我脖子,就下车跑了,你看我脖子这里还有几道抓痕就是他留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他穿着宽松的睡袍,几道抓痕在白皙的脖颈处格外明显,这一点秦琛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没有点破。
“所以你夺吻不成痛下杀手!”秦琛并不在乎他在说什么,一贯的冷意。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吴益莨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椅子的把手,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也高高凸起,脸上只剩挣扎和痛苦。
“你为什么会在江广?分明就是计谋已久!”
“我...”吴益莨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在陈子洋走后,气不过就尾随他到旅馆,然后杀了他。”
秦琛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直直地盯着吴益莨,似乎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不是,你闭嘴,闭嘴!”
吴益莨终于忍不住了,他的情绪彻底崩溃,大声嘶吼着,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不是我,我不会伤害他,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急,当时真的只是鬼迷心窍了,我真是该死,我该死....”
他的双手不停地敲击着座椅把手,力度很大,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眼底里只剩懊悔和自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切,秦琛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制止,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敲打声。
这声音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勾起了他压在心底对陈子洋的痛惜,让他越发烦躁。
他知道,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于是缓缓起身离开,双目看向摄像头。
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仿佛穿透了设备,直直地看向蓝汐,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
蓝汐怔怔地站在听审室里,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听审室。
再见秦琛时,他的眼底清澈了许多,之前的焦虑和烦躁似乎都已经烟消云散。
“走吧,再去一趟江广。”秦琛看着蓝汐,轻声说道。
“那指甲内的组织是吴益莨的?”蓝汐与他并肩走着,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这一点是她没有想到的。
“恩,刚才菱枫发来消息,他查了吴益莨的行踪,五点出境六点到达江广,巧得是也在你家附近。”秦琛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菱枫发着消息。
“之后两人七点在商场见面,九点左右两人分开,子洋独自打车去了蔡氏旅馆,吴益莨则是去了清吧,直到凌晨监控看到他开车去了蔡氏旅馆方向,然后消失在附近的监控盲区,凌晨三点才回到监控视线。”
“凌晨不堵车开过去也就半小时,陈子洋死亡时间在凌晨1 - 3点之间,那吴益莨完全有杀人时间,以及杀人动机,再加上那份报告,肯定成为目前最大的嫌疑人。”蓝汐回应道,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这样就不好办了,这分明是李裕明故意把线索指向吴益莨。
所以她必须得快点找到针对李裕明的有效杀人证据才行。
“你好像一点不意外?”秦琛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是那副清冷不带一丝情绪的面孔,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意外才不正常吧,没有找到凶器,没有直接有利的证据是不足以起诉吴益莨就是凶手。”蓝汐撇开视线,她开始不愿与他多对视,总觉得他那双眼睛侵略性太强,让人心里有些不爽。
“所以啊,菱枫要我严刑逼供。”秦琛看穿她的心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话到此,电梯门刚好打开,他们来到了天台。
天台上的风有些大,呼啸着吹过,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
“那你会严刑逼供吗?”蓝汐微微仰起头,好奇地看着秦琛,恰巧撞击他的视线。
“……”秦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伤感和无奈。
她还真不了解自己啊。
“是要把他抓起来吊打?还是用棉绳绑住电刑?”
“…恩?”这么凶的吗?
秦琛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清冷的脸上却隐藏着一丝稚气,让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拍她的头。
但手在即将触碰那蓬松的卷发时,他才突然回过神,愣了一下,迅速收回手,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不然呢?”蓝汐好奇,眨了下双眼。
她长长的睫毛好似黑天鹅翅尖上的一根根细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美得让人沉醉。
“想什么呢,法制社会。”
那一刻,秦琛好像无法压制内心的冲动,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借着直升机的轰鸣声,他说出那个从不脱口的称号:“走吧,小傻瓜。”
18时35分。
暮色如同一层轻薄的纱幔,缓缓漫过汽车的挡风玻璃。
菱枫驾驶着黑色吉普,在江广刑侦支队门口猛地一个急刹,尖锐的刹车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副驾驶座上,案卷资料堆积如山,几乎占据了整个座位空间。
秦琛与蓝汐只能紧紧并排挤在后座。
狭小的皮革座椅间,一个牛皮纸袋冷不丁递了过来,腾腾热气瞬间在车窗上晕染出一片朦胧水痕。
菱枫转动方向盘,拐上高架桥,一边解释道:“啊琛特意交代,绕了六公里路买的。”
刹那间,密闭的车厢里弥漫着辣椒诱人的焦香。
蓝汐捧着沉甸甸的饭盒,一时有些发怔,眼神中满是疑惑与诧异。
谁会在车里吃饭啊?
“吃点吧,老字号辣子鸡,味道不错的。”秦琛嘴角微微上扬,神色从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掰开竹筷。
很难想象,这个平日里连袖扣都要对准刻度线的男人,此刻竟能在颠簸的车厢里吃得如此坦然。
蓝汐心中一惊,不禁怀疑。
他是什么时候听到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这么想着,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后视镜里,菱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让蓝汐耳尖发烫,慌乱之下,赶忙夹起一块鸡肉,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审讯得怎么样?有没有可用的证据?”
菱枫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道路,时而通过后视镜看向秦琛,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