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嘻嘻嘻

贪欢这两个字是兽类的本能。

从黑夜做到白天,年年睡到晌午,才从深眠中醒来。

身体很轻快,很舒畅。年年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

胸前平坦,骨骼宽大。从多重意义上来说,她都已经很熟悉这具身体了。这是辟星的身体。

辟星龇牙咧嘴地靠在床角,年年眯眼笑道:“大人,中午好呀。”

“好个屁……”一点不好。小年兽的身子初初入世,压根儿不抗造。昨夜他被迷了心神,也是初尝滋味,免不了不受控制,下手重了些。

等一夜贪欢过后,这个苦自然是他自己受。

莹润的肩头上布满吻痕,腰腿上更甚。辟星能感受到自己昨夜确实过分,才让这具身子平白无故生着酸软。

他不愿意下床,可叫了一桌吃的。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他什么都想吃。

“我以为大人爱吃金子。”

“不是只吃金子。”

貔貅凶猛但尚能克制,这是和带来战争和不平的凶兽饕餮最大的不同。也许比起其他貔貅,辟星是显得贪婪了一些……

“况且,你又不吃金子。”辟星横扫三碗饭,把一桌菜吃了大半,“饱了。”

他擦干净嘴唇,和沾着油水的手指,把手帕放在桌上:“去看看鬼来抓小孩没有。”

年年看了看桌上的手帕,唔了一声。

“年年?”

“来了!”

年年能感受到辟星的心情又好又坏。

看着她的时候偶尔在笑,看见病愈的小郎君则面露不善。

大人似乎不喜欢小孩?

辟星啧了一声,拂着袖:“病气。”

病气、死气、鬼气、凶恶之气等等负面的、不好的气息,都是貔貅讨厌的,不喜欢靠近的气息。貔貅从不会主动接近。

所以辟星选择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玩弄他的烟斗,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阿迁害怕,不敢和年年说话,年年便小心翼翼地去和他搭话:“你别怕,我是好兽,不对,好人!”

阿迁皱眉:“你们想要什么?”

年年不会说谎:“你身体里有两片碎片。”

阿迁:“没有。从来没有。”

“真的没有?”

“好吧,曾经有。有很多。”阿迁站在门口,说道,“我以前摔断了腿,身体里有很多块碎片。前几天,有位神仙到我梦里,说能治好我的腿,我便能走路了。”

阿迁呆了呆:“原本我以为我要死了。几天后就会死。”

“人真的能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有时候。但我只能死一回。”阿迁慢慢地说,“大哥哥,你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

“因为你很幸福,很有钱。”阿迁麻木地说,“不用像我奶娘一样,早起去给别人洗一天的衣服,也不用像我一样,在床上躺十二年。”

果然,大人是很有钱的人,从脸上就能看出来。

年年叹了口气:“其实我在柱子上脚不沾地过了三百年呢。”

“你说谎。”

“我不说谎呀,是真的。”年年说,“我明白走不了路的感觉。可是,我和你不太一样。”

年年想了想:“我还以为我天生不会走路呢。”

她笑了笑。

阿迁挤出半个笑脸,迟疑半天,嘟囔道:“大哥哥,你好奇怪啊。”

年年愣了愣。

“这一点也不好笑。”阿迁说,“你怎么能笑出来?”

可是年年就是很爱笑。她尚不懂话不投机半句多,后来怎么说,阿迁都不太理她。她把吃金时留下的一小片碎金子留给阿迁,让他出去玩,他也不去。

阿迁明明这么小,为什么不喜欢出去玩?

年年住在神机庭的时候,每天都想着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可是她会被骂的。比如,年兽有自己的职责,年兽有自己的使命,时机未到,不要没有志向,不如多练习咬人动作。

直到身边最后一只年兽消失了,年年在神机庭里度过了自言自语的三十年。

年年灰溜溜地站在门口,仰头看辟星。

“怎么?”

“大人……他不和我说话。”年年委屈道,“我很努力在讲话了。”

“不理就不理。你也不用理他。”貔貅离病气远远的,“反正他活不了几天了。”

“可是,他的奶娘每天都要早起洗衣服,他前十二年没有走过路,也没有出去玩,”年年说,“我还以为可以和他成为朋友。因为我也是这样的啊。”

辟星咬着烟斗沉默。

“大人,我知道你是好人。”

“谁说的?”辟星凶巴巴道。

“大人嘴上不留情,但一直在帮我呀。”

“帮你?”辟星古怪道:“啧,你莫不是失了兽心疯?”

年年扁嘴:“大人……”

大人,大人……

这句话和昨夜柔软的回应重帧,辟星莫名受了蛊惑,可仍是不饶人。

“老子没空,回去。”他皱眉,“这里病气、死气太重,身子不爽快。”魂魄上像是有虫在爬。

“可是大人来了,这里就会有好运的。”年年抓住他的手,笑道,“我替阿迁谢谢大人呀。”

是这个道理没错,不然那小孩恐怕早死了。

只是,她笑这么开心做什么……

辟星没有任何免费帮忙的打算,答应她留阿迁几天生活,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可小蠢兽贴上来,双眸亮晶晶道:“大人,想不想亲亲我?”

“不想。”

年年遗憾了会儿:“好吧。”

白日无事,她会坚持去交第一个人类朋友。最开始阿迁怎么都不搭理她,说不需要她的可怜。

“你这样的人不过是想来看我笑话。”

怎么会呢?

帮助怎么会是笑话?

年年心想,难道大人帮她,也在看她笑话?

年年猛地摇头。不对不对,不能这样想。

人类好难懂。

她太过单纯,又惯会伤心,每每回到辟星身旁都是一副苦瓜样,辟星实在看不下去,出去忙活了一会儿,夜晚踏着月色回客栈,见年年睡着了,咬她一口。

“唔,别咬我。”

“笨小狗。”

她不笨,她有在认真想。

辟星笑了两声:“睡觉不等我,是要丢财运的。”

丢财运?年年这两天在人间可见识了不少要花钱的地方,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撒娇:“大人,别,我有在等你。”

“沐浴了?”

小狗乖乖点头。

辟星拆着衣裳,小狗忽然倒在床头,又睡着了。

“唉,好没规矩的兽。”辟星拍拍她的脸,“真是欠了你的,小东西。”

月光流转,夜坠日升。

第二日,年年发现客栈附近,有个长得像土地老爷的人正准备分发食物,需得满足条件的孩童来领。阿迁正符合条件。

年年告诉阿迁这个好消息,他本来有些犹疑,但架不住诱惑,来到了客栈附近。

街上车水马龙,一派生机勃勃,二人拿着食物和分来的余钱,在街上买了好吃的蛋饼,撒着香喷喷的白糖,一路走回去。

此事之后,阿迁稍稍对这个奇怪的大哥哥有了改观。

阿迁不再讨厌年年,有时会和她聊天,他变成了年年第一个人类朋友。

年年在地面上和阿迁说话,土地公也在和辟星说话。土地公满脸皱纹,摸着胡须叹气:“这小男娃怕是命不久矣,大人何苦做这番苦心?”

辟星抓着黑白无常的头发,稍后移了移,改为用烟雾锁住他们。

两只倒霉鬼苦着脸道:“大人,我们是奉命行事啊。”

“再等等。”

“大人,都等了一天了,还要等多久啊……”

“黑白无常从来都是提前办事,本大爷知晓。”辟星大马金刀坐在屋脊上,手中拿着烟杆,敲他们的头,“只需能及时带到鬼界就成,届时你们跑快点。”

土地公奉上一枚新烟杆,辟星换了一支,挥退众人,对笑脸跑来的年年招手。

“大人!”

小狗格外兴奋,猛地抱住他,开心道:“大人,我有好朋友啦!”

她说起一桩桩巧事,辟星吸着烟杆,听得漫不经心,夸了句好棒。

年年低下头,凑过去亲他。辟星神色微动,转眸道:“做什么?”

“大人要不要我帮忙?”年年指着他的烟杆。烟杆里的烟是香香的,有种寺庙的檀香气,如从香气中解读,能够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各地的都有。大人靠这个换了很多很多金子。

辟星拉住她的手:“玩得高兴?”

她很高兴:“大人,你真是好人。”

辟星吻她:“小狗,我可不是大好人。”

年年点头:“我知道,大人是商人。”

商人不会让自己赔本,只会利用资源赚取更多利益。

商人不会做免费的事,需要交换。或是榨取。

以上,是阿迁告诉年年的事。

当夜晚来临,年年仔细思考着商人和辟星之间的联系,伸手摸到自己女身上那个小小的星星,问道:“大人,土地老爷也有这颗星星吗?”

“没有。”

“为什么我有呢?”

“……”

“大人,为什么呀?”

“因为你和我签订的契约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年年吃惊,“为什么不一样?我是不是真的要干三辈子才行?”

“干三辈子……”辟星笑出声,“你哪有三辈子?你是年兽,死了便是死了,没有转世的机会。”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波澜不惊,却语出惊兽:“小狗只能被我/干一辈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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