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苏清鸢解雇了明玉轩的掌柜,明玉轩就彻底空无一人。
既是无人,索性闭馆修整。
等明玉轩打扫干净,苏清鸢开始发愁生意问题。
明玉轩地处偏僻,这一点他们上次去的时候已经知晓。
但这还不算棘手。
棘手的是明玉轩掌柜贪小便宜,将店里要卖给客人的玉饰换成劣品,被人发觉后上门理论,反讥讽客人有眼无珠。
次数之多,已然数不清。
听到这,苏清鸢头都大了。
虽说你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但你有点配角的自觉和人品好吗?
安安分分不行?
你挖坑要我来填,我可真是当之无愧的大冤种……
幸而前几日护国寺内端和公主应允明玉轩入和信会一事,有权威的和信会在,明玉轩的货物质量加了层认证。
但之前惹恼的客人又怎么说?
得罪那么多人,生意还想一哄而起窜上天?
怎么可能!
恐怕刚有起色,就被大家联合抵制,再满京宣扬明玉轩以往“所作所为”的黑历史,这铺子还没盘活就先被他们一起撅死了。
苏清鸢研究半晌,决定给其中几位大户人家送去薄礼以表歉意,顺带探下口风。
然后……就被对方骂骂咧咧的一棒子打出了府。
啧,出师不利,颇为丢人!
当然这个结果不是没去想,苏清鸢深呼吸宽慰自己莫生气。
这些人曾被明玉轩掌柜羞辱,当众下了面子,任谁也要气的头顶生烟永不原谅。
没关系,没关系,苏清鸢安慰自己还有B计划。
她让陆元昭满京城搜集这些人的喜恶,准备投其所好。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利益被损害自然眼急,但若许他们好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除了坚持己见的几户人家,其他很快表示一笔勾销,既如此,苏清鸢棋局已布,她要以大带小。
譬如宁王府名下店铺数目多不胜数,他们也是如此。
果然,这些人名下的商户或附近受荫蔽的百姓,渐渐松了口。
至于油盐不进的……苏清鸢别无他法,开始死缠烂打。
不同意便日日来。
赶她走,她越挫越勇,她不信古代人脸皮有她厚。
“张公子明日去围场打猎,方竹,去堵。”
“王员外的夫人去护国寺上香,秋莲,去追。”
“安大人的小女去碧云轩相看人家,等等……等人相完了再去讲。”
总之,这是没有战术的战术——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
其实就是比谁更不要脸。
秋莲和方竹起初还好,到了后来面皮一热,扭扭捏捏羞羞答答怎么说都不肯去。
苏清鸢一寻思,这和现代上门推销没甚差别,是以她毫无心理负担的去了。
且日日去,日日堵在门口。
最后几户人家是骂也骂了,打……世子侧妃,也算皇室中人,他们不敢下手,好话说尽也没能动摇苏清鸢。
这几户人家可真是叫苦连天,苏清鸢有一回听秋莲说他们被逼的跑去给自家祖宗上香祈祷,然而事实证明没什么用。
愈演愈烈,后来到了一种应激的地步,他们只要听到苏清鸢的名字,就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两脚发软,直直往地上倒去。
昏迷前还大喊一声:“祖宗!”
得,这门……还是别出门了。
如此下去也没几人受得住,无法,算是无奈松的口。
不论过程有多曲折,至少苏清鸢的目的达到了。
她将此事讲给陆元昭的时候,陆元昭被她说的直直笑捶桌子。
眼角都笑出了泪。
苏清鸢撇撇嘴,上门推销……她出社会找不到工作时,迫于生计硬着头皮上岗,时日久了练出来了。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传播速度堪称一绝,没几天苏清鸢就在京中出了名,连宁王府都被推上茶余饭后的热谈。
陆元昭还曾拿此事打趣,说她处事与闺阁女子截然相反。
苏清鸢并不在意,在现代久了,她深谙结果比过程重要。
不管怎么说,此事告一段落,苏清鸢细细盘算接下来如何应对。
玉饰的材质有她和陆元昭把关,不会有什么纰漏。
但明玉轩实在偏僻,客源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苏清鸢想到了兰妃。
于是隔天苏清鸢进了宫,她说明原委后,给兰妃带了一批精致玉饰,做工图案挑不出一丝错,十分罕见,一看就是压箱底的宝贝。
没几日,兰妃便借着赏花宴递给各家请帖,将京中的闺阁女子年轻妇人聚在一起。
果然,她身上戴的玉饰很快吸引了她们注意。
“娘娘,瞧您手上那镯子,罕见呐。”
“是啊,美玉配美人,衬得您气色愈加好了。”
京中贵妇虽对苏家嗤之以鼻,却也不得不奉承兰妃,谁让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
虽有恭维之意,话也没说错,那玉镯纹路清晰,晶莹剔透,成色罕见,一眼就能看出是上好的材质。
兰妃和她们交谈时,不经意提起这镯子是明玉轩所制,还“颇为好心”的送她们出自明玉轩的其他的玉饰。
兰妃扬起笑,她垂眸喝茶时与其中一位夫人视线交汇,那是她提前安插的人,这场赏花宴……目的达到了。
京中贵妇们带起玉饰热潮,不少女子跟风去买明玉轩的饰品,生意直接火到爆。
这还没完,眼下只是在新鲜期,等过段时间生意就会平淡下来。
所以,苏清鸢趁着这时推出了上~门!服…务。
她在宁王府名下所有商铺都留了个专门订购明玉轩玉饰的位置,各家各户只需在宁王府名下任意商铺交付定金,几日内明玉轩自会送货上门,与现代网购无异。
这下不仅解决了明玉轩的生意惨淡,连带宁王府名下其他商铺生意更加火热。
她与宁王府众人约定的“证明”,如今完美收官。
陆元昭吩咐方竹去东兴楼带了饭菜,他虽是世子,却没那么多架子,便留下方竹和秋莲,算是犒劳这段日子他们的付出。
当然,最辛苦的自是苏清鸢。
查账本,想对策,以及如何实行等等,这些都是苏清鸢自己的法子,陆元昭并未提点什么,只和她一起监管玉饰材质。
吃着吃着,他打量苏清鸢。
苏清鸢和京城里的闺阁女子不同,甚至有些怪异。
陆元昭想到自他和苏清鸢接触开始,她这个人总是不同寻常。
眉头紧锁,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
“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点子的?”
苏清鸢是苏家幼女,他长居京城,与苏清鸢也算远远见过,府上事务由苏夫人打理,苏家被抄家时她可从未当过家。
话音落,苏清鸢夹菜的动作停下,莫非陆元昭发觉了什么?
她眯眼,不,穿书这种事怎么可能有人发觉?
是啊,她穿书了……
苏清鸢精神恍惚,这里是书中世界,陆元昭,秋莲,方竹,兰妃,所有人都是纸片人。
约莫呆的久了,她都快要忘了他们是假的……
至于穿书的事,除了玄晖道长,应当不会有第二个人猜到。
玄晖道长仙风道骨,应当没无聊到往外嚷嚷她来历的事,何况她对他的好徒弟还有恩。
她收回筷子,眼神躲闪,含糊道:“平日看母亲管家,自然略知一二。”
自她穿进这本书,呆的时日久了,记性越来越差,关乎书里的很多内容逐渐记不清。
以前看穿越剧,她不理解主角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但现在她亲身体会在书中生活,每日面对的都是书中的人物,现实世界早已切断联系,久而久之,她都要恍惚她是苏清鸢还是“苏清鸢”。
难怪穿越剧里主角最后精神失常。
还好前段日子她感受到自己记忆模糊,关键剧情拿笔记下了。
说到文字,从岭南回宫中时她就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是繁体,不然那会儿她就要露馅了。
陆元昭垂眸,疑虑未退:“可你从未学着经商,怎么……”
苏清鸢做的这些举措,简直是游刃有余,好似这等场景都见过。
她的点子永远大胆,新鲜,有效。
苏清鸢闭紧眼,她都是现代社会学来的,用的时候完全没想过放在古代是多独树一帜。
她面不改色撒谎道:“岭南一行,让我学会了很多。”
反正陆元昭没去岭南,她将一切推的很合理,苏家抄家后,原主苏清鸢由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变成阶下囚。
此等变故,相信哪怕是原主苏清鸢,也会性情大变。
再者,陆元昭对岭南发生的事不了解,推在岭南变故上,他无法求证。
果然,陆元昭神情一顿,带了点歉疚:“抱歉,我不知……”
苏清鸢摆摆手,表明自己没往心里去,她悄悄松口气,暂时糊弄过去了。
但陆元昭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比如她为什么轻易就能猜到铅中毒,明明所有大夫都来看过,没有一个人能看出。
还有,她有时唱几句词或是写字,那些曲子他从未听过,至于字……苏家此前也算官宦人家,苏清鸢的字稚嫩,生疏,看起来更像没人教过。
怎么可能?!
即便家中变故,可一个人的行为习惯都会改变吗?
兰妃与她是亲姐妹,性情变化众人看在眼里,可她并没任何怪异之处,为什么同是一家人,姐姐再怎么变也能看出旧日的影子,而妹妹……从生活习惯到日常小事,总让陆元昭觉得不对劲。
很奇怪,一种奇特的,说不清的感受笼在他心头。
苏清鸢当真是苏清鸢吗?
若不是,她一心为苏家着想。
可说是,她的行为习惯实在与往日的苏清鸢差别太大。
世上可有一种病是这般症状?
陆元昭忽的眼神一凛,飞快拽住苏清鸢手腕,如冰箍牢牢套住,他舔舔唇,扬起一抹讽笑:“其实,你不是苏清鸢,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