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抛弃

董莺长期抽烟,肺癌晚期,在生命最后时刻,打了三通电话。

这三人里,其中必有一个,是董只只生父。

一个空号,一个让她再等几年。

唯有陈青河,念在初恋女友情分,接纳董只只。

高中三年,董只只在深圳陈家渡过。

陈家弼被送去寄宿中学,周末与寒暑假回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态度冷淡,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陈鼎之不一样,他年纪小,只有5岁,被家人捧在手心,唯恐董只只会分走父母宠爱,处处与她作对。

后母施瑾茹更过分,不允许她上桌。

这三年里,董只只与佣人一道用餐。

寄人篱下很多回,董只只已然习惯。

董莺交过许多男友,每每男方提及婚嫁,便提出分手。

在病榻上,她握住董只只的手,嘱托:“妈没用,没教好你,以后等你有了家人,多上点心,别走妈的老路。”

说完便咽气了。

董只只私下问过陈青河,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陈青河只说,董莺看似视财如命,不停换男友,蹭长期饭票,其实不然。

他皱了皱眉,目光空洞,论起往事:“我和你妈,是在迪斯科认识的,一身红色亮片舞裙,波浪卷发,涂大红色口红,喷香水。在当时,别提有多时髦了。那年我大学刚毕业,去青岛分公司实习,打理家中业务,陪客户应酬,刚好撞见。她舞跳得很蹩脚,有种盲目自信,享受其中,不在意旁人目光,她的自在不拘,触动到我。”

陈青河出身豪门,家里规矩多,羡慕她的奔放不羁,在舞池里尽情挥洒热情。

回眸往事,陈青河被董莺匪夷所思的举动逗笑,哼哼鼻子:“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发现她和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当时把我气的呀!”

他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还能怎么办,提出分手呗!”

董莺是个直性子,当场同意。

陈青河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她有交集,在离开青岛,回深圳的前一天,董莺把他叫到医院产科门口,边上还有两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

董莺在走廊上,不顾旁人异样目光,对三人说:“我怀孕了,这段期间,只和你们三人发生过关系,你们要对我负责。都说说,人流费、营养费、补偿费,怎么摊?”

董只只莫名一抽,董莺没和她提过,估摸是在陈青河的劝说下,主动承担费用,让董莺把孩子生下来。

这么说来,她还要感谢陈青河,让她来到这个世上。

然后事实并非董只只所料,其中一人是小混混,两手裤兜外翻,把全部家当掏出,一共三十五块两毛七,然后跑了。

把董莺气的,脱下一只高跟鞋,往他后脑勺砸:“操你妈个蛋!这点钱只够买两只老母鸡,抠门货,就这德行,还指望有人给你写墓志铭?你们家,到你这,算是到头了!”

骂人这方面,董只只深得母亲遗传,但远未达到她信手拈来的境界。

另一人看起来比较老实,像知识分子,开空头支票:“我现在没钱,等我有了钱,一定回娶来你。”

他把目光转向陈青河:“兄弟,要不你先垫着?给个联系方式,将来还你。”

等他挣到钱、娶媳妇,肚里孩子都能当妈了。

董莺把单据拍他脸上,让他赶紧赚钱去,别在她身上耽误时间。

所有希望,寄托在陈青河身上,董莺是他的初恋,这点钱来说不算什么,给了她一万块。

当时有种万元户的叫法,这是笔巨款。

董莺把钱塞进包里,又摊开手,笑眯眯地说:“青河哥,还是你爽快,要不再给五万冠名费,一次性买断。”

陈青河没听懂她的意思,半张着嘴,茫然看着她。

董莺意思是,她把孩子生下来,让陈家养,今后跟她没关系,不会去打扰,孩子姓陈。

陈青河搞不懂,她哪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一会要做人流,一会又要生下来,给他扣顶绿帽子不说,还敲诈勒索。

孩子是不是他的,还是个问题,陈青河怎么可能答应。

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他又给董莺一万块,就此别过。

很多年过去,再未联系。

陈青河用树枝,伸进院里树上挂着的鸟笼,嗤笑:“其实你妈精着呢!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我爸找过她,亮明身份,提出给她二十万分手费,她拒绝了。我猜想,就算我们不顾家人反对在一起,以她的性子,也不愿余生困在厨房和花园里,她有自己的广阔天地。”

他蓦然拉开笼门,把养了多年的百灵鸟放生。

凝望空荡荡的笼子,陈青河眼眸黯淡,抿唇,抱胸,感慨良久,才继续说下去:“你妈啊!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是最笨的人,她用出轨的方式,逼我彻底斩断情缘。其实……”

他想说,其实她完全可以用其他更温和的方式,转念想想,当时自己对她如痴如醉,若不这样做,或许会对她愧疚一辈子。

董只只追问:“那我是不是你女儿?”

陈青河果断否认,说是念在与董莺昔日情分,收养的她,做出保证,会承担她今后所有生活花销,让她在陈家安心住下,尽量不要和施瑾茹,还有陈鼎之起冲突。

直到董莺生命最后一刻,她也不知道董只只生父是谁,这不重要。

更没人知道,她为何临时改变主意,选择把孩子生下来。

但有一点,董只只知道,母亲希望她好好学习,做个有出息的人,别像她那样,浑浑噩噩就此一生。

董只只那时还小,问董莺,她的名字为何如此奇怪,“只只”是什么意思。

董莺家境不好,家里重男轻女,初中辍学,一个人在社会上混,没知识,没文化。

她想给女儿取名为“董知识”,填报时,想不起来“知识”两字怎么写,不好意思问,索性把胡乱写的边旁划掉,改成董只只。

在青岛,董莺忙着谈恋爱,蹭生活费,没空管她。

董只只成绩糟糕,沾染一身恶习,抽烟、喝酒、谈恋爱,耳濡目染,驾轻就熟。

来到深圳,环境变了,人也跟着变了,她想起母亲的话,开始努力上进。

可陈鼎之偏偏不让她安生,趁陈青河夫妇去国外旅游,跳到她床上,撒了泡尿。

董只只搬救兵,出门大喊:“陈嘉弼,管管你弟,八岁的人,还到处圈地盘。”

她想骂人,不敢骂,想打人,不敢打,忍气吞声。

喊了半天,没人应,董只只去隔壁陈嘉弼房间,发现没人,回房去抓陈鼎之,小家伙上蹿下跳,绕着床跑,机灵得很,朝她扮鬼脸挑衅。

隔了很久,陈嘉弼弓腰撑膝,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别闹了!赶紧走,爸妈出车祸过世了。”

听到父母过世的消息,陈鼎之拍手称快:“死得好!今后没人管我喽!”

八岁的孩子,对生死没有概念。

董只只愤慨,一巴掌扇在陈鼎之脸上:“你个傻娃子!”

夫妇俩对她算不上好,高低为她提供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如今遇难,董只只难免伤心难过。

陈鼎之被打懵,坐在地上抽肩膀,他从来没被人打过,犯天大的错,施瑾茹也会一味袒护。

陈嘉弼把弟弟抱起,放入董只只怀里,不由分说,下达指令:“家里情况复杂,二叔一直惦记我们家产,这会正派人来接收,听说陈广海要来,佣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只剩几个老人。这样,你看好鼎之,找点值钱东西,要小的,方便携带,还

有你的身份证和家里户口本,先离开这。”

陈嘉弼比她小五岁,个子和她差不多高,此刻站在她面前,吐字清晰,沉稳而言简意赅,令方寸大乱的董只只瞬间抓住主心骨,频频点头。

陈家情况,她多少有些了解,陈九堂就两个儿子,陈广海和陈青河,老头遵循狼性原则,谁有能耐,谁掌家业。

陈青河这些年始终压过二弟一头,执掌中宏置业,两人在公司内斗不断,陈广海阴招频出,不择手段。

眼下陈青河亡故,两个弟弟未成年,唯一能撑起这个家的,只有刚满18岁的董只只。

陈广海手段恶劣,家族斗争,远超董只只认知范畴。

她抱着被陈鼎之冲到三楼陈青河卧室门口,往楼下匆匆一瞥,只见陈嘉弼对三个佣人一顿指挥,把沙发顶在门口,拖延时间。

从几人严峻神情判断,情况似乎相当危急。

董只只第一想到的是户口本,没有它,带两个未成年人,寸步难行。

贵重物品,陈青河一般放在衣橱里的保险柜里。

她没有钥匙,不知道密码,去楼下工具间找了把电锯。

陈鼎之处于发懵状态,清澈的黑眼睛转溜溜,看着董只只一顿忙活,坐在墙角,不知所措。

“滋啦”一声,电锯嘈杂,惹得小家伙哇哇大哭。

董只只没功夫理他,用绳子缠在两人腰间,不让他乱跑,对保险柜一阵切割。

楼下传来陈嘉弼的呼喊:“董只只,快点,他们要冲进来了!”

她往落地窗外瞟,十几名黑西装、戴墨镜的人,乌泱泱围在门口。

费力锯开保险柜,随手把五捆钞票往书包里塞,还有户口本。

户口本下压着几份文件,董只只以为是陈青河为两个儿子买的保单,拿出来看,惊出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

是三份亲子鉴定报告书,白纸黑字,盖着大红章。

陈鼎之生父陈青河,生母施瑾茹。

董只只生父陈青河,生母董莺。

陈嘉弼生父莫言风,生母施瑾茹。

天塌了!

董只只脑袋嗡嗡响,犹如万千蚂蚁在里面四处奔走。

难怪兄弟俩的名字取得奇怪,原来意有所指。

陈鼎之才是陈家未来的继承人。

楼下陈嘉弼的呼喝声,把董只只从迷惘中拽回来:“快带鼎之下楼,我带你们翻墙走。”

陈嘉弼语气不容置疑,董只只瞄向梳妆台,到处是空盒,有被人洗劫的痕迹,抱起陈鼎之下楼。

厨娘身宽体胖,抵在防盗门上,催他们快离开。

关键时刻,管家早跑得没影,厨娘、园丁、洗衣婆,才是忠仆,董只只给每人发了十万块安家费,道了句珍重,匆匆随陈嘉弼从边门离开。

在一处矮墙边,陈嘉弼半蹲,让董只只踩他的肩,带弟弟翻墙出去。

董只只挂在墙上,背上捆着陈鼎之,伸手去抓陈嘉弼,拼尽全力,把他拽上来。

跳下围墙,身后传来嘈杂声:“那三个小崽子人呢?给我搜,老娘们,滚一边去!”

顺着坡道,跑到闹市路口,董只只发现陈嘉弼臂膀渗血,应是翻墙时,被墙皮蹭伤。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指向斜对面的便利店:“你去买点药,再给弟弟买点吃的,他饿了。”

财不外露,陈嘉弼觉得给得太多,想要拆封,被董只只制止:“你快去,我在这等你。”

等陈嘉弼买好干粮,处理好伤口,赶回路口时,发现姐弟俩不见踪迹。

他问路边杂货铺老板,对方称小姑娘带小娃子走了,临走时让他带句话,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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