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和陆砚书一离开房间,屋内紧绷的气氛如潮水般退去,众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然而,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微妙的压抑。宋昼站在房间中央,眉眼间透着凌厉,周身的气场如同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众人面面相觑,最终选择沉默,生怕一个不慎触怒了她。
出乎意料的是,宋昼却像无事发生一般,转头看向导演,语气平静:“导演,他们两个应该不吃晚饭了,我们能开饭了吗?”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她是真的饿了。从中午那顿过后便是滴米未进,便一直忙碌到现在。此刻已是晚上七点半,胃里空荡荡的,甚至能听见轻微的抗议声。
导演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眉头紧锁。眼下的局面,晚上的游戏怕是无法继续了。他叹了口气,摆摆手道:“饿了就先吃饭吧。”
众人如蒙大赦,欢呼一声,纷纷起身去端自己做的饭菜。没有人再提起离开的温雪和陆砚书,仿佛那场冲突从未发生过。
餐桌上的坐法与中午相同,只是换到了室内。宋昼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正中央,右边是林弦音和沈灼,左手边则是子桑槿和子桑棣。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丝毫不影响大家的食欲。筷子与碗碟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几句低声的交谈。
子桑槿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宋昼。尽管宋昼在刚才的交锋中占据了上风,但从她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人心生唏嘘,她的身世似乎很是坎坷。
子桑槿能感觉到宋昼与温雪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调和的矛盾,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如此复杂。看着宋昼竖起浑身尖刺的模样,她的思绪忽然飘远,恍惚间,宋昼的背影与记忆中大师姐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数千年前的一个黄昏。夕阳如火,染红了半边天空。大师姐背着长剑,跪在师父面前,声音清冷而坚定:“师父,弟子此生将以杀证道。”
师父沉默良久,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子桑槿那时还小,不懂杀戮道的残酷,更不懂师父为何不阻拦。她想要同从前般追上师姐的步伐,却被师父紧紧抱在怀中。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师姐的背影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可大师姐始终没有回头。
那日的夕阳美得惊心动魄,可师父的眼角却滑下一滴泪。后来,师父将她托付给师兄,自己再次闭关。她曾无数次问师兄,大师姐何时归来,师兄总是回答:“她想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可大师姐再也没有回来。
子桑槿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那天的夕阳,可能太美了,如同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子桑槿看着宋昼埋头吃饭的样子,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她悄悄将自己精心烹制的一盘菜推到宋昼面前。
宋昼察觉到动静,停下筷子,抬眼看向她。那双带着锋芒的眼睛此刻含着笑意,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小槿是想让我尝尝吗?”
子桑槿点了点头,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眼神里带着怎样的期待——湿漉漉的,像是宋昼记忆深处那只总爱蹭她手心的福利院小奶狗。
宋昼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片刻后,她的眼睛微微一亮,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小槿,你真的很有天赋,第一次做就能这么好吃!”
时隔千年再次听到大师姐的夸赞,子桑槿耳尖一热,连谢谢都说得结结巴巴。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子桑棣专注的目光,这才想起这盘菜原本是打算给师兄的。她连忙将盘子往子桑棣的方向推了推,小声道:“阿棣也尝尝。”
子桑棣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暖意。他夹了一筷子,细细咀嚼后,郑重地点头:“味道很好。”
屋内众人其乐融融地享用着晚餐,而此时的屋外,子桑瑜和子桑玲正兵分两路,各自追寻着温雪和陆砚书的踪迹。
这两人出门时竟是朝着相反方向跑的,兄妹俩只得分开行动。
作为常年养尊处优的现代人,温雪和陆砚书了几百米便气喘吁吁,不得不放慢脚步。陆砚书见无人追赶,索性走走停停,朝着镇口的方向晃悠过去。
此时还未到镇上居民休息的时间,古樟树下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当地人。他们拉了一盏昏黄的电灯泡,光影摇曳间,欢声笑语不断。镇民们早听说有明星来拍综艺,见到陆砚书也不惊讶,反而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土话热情招呼他。听说他还没吃饭,一位大娘直接端来一碗堆满菜肴的米饭,笑呵呵地塞到他手里。
阴影处,一只深灰色的小狐狸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冷眼旁观这一幕,心里嘀咕:“这家伙运气倒是不错。”
然而,陆砚书吃完饭并未直接回去。他慢悠悠地溜达了一段,突然停下脚步,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随后闪身躲进一处角落。子桑瑜不动声色地靠近,借着月光一看,顿时无语凝噎。这家伙居然躲在这里,忙着和分布各地的“女朋友们”发消息确认情况。
子桑瑜:……
另一边,子桑玲很快追上了温雪。不愧是兄妹,她也选择了化作狐狸形态,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温雪的运气远不如陆砚书。她慌不择路地跑向镇中心,却不知今夜正是镇上筹备祈福仪式的日子。镇中心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居民们身着色彩斑斓的传统服饰,手持利刃宰杀猪牛羊牲,鲜血溅落的同时,他们竟围着祭品起舞高歌,歌声在夜色中回荡,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温雪虽不是善类,甚至手上沾过人命,但眼前这一幕仍让她脊背发凉。她咬了咬唇,迅速转身往人少的巷子走去。
然而,饥饿很快袭来。她的胃像被火烧一般绞痛,手指不自觉地按住腹部。自尊心让她无法回头向宋昼低头,更何况那些视频还在宋昼手里……她越想越烦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宋昼到底录了多少?她手里还有什么?”
她原本计划打压宋昼,削弱她的气运,可宋昼的命格似乎硬得出奇,不仅毫发无损,反而让她自己险些遭到反噬。温雪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却又很快被焦虑取代。
暗处,子桑玲眯起狐眼,心中冷笑:“这女人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到底在盘算什么?”
温雪跌跌撞撞地走着,忽然在路边发现一座小小的庙宇,说是庙,不如说是个简陋的神龛,约莫是供奉土地神或当地精怪的。如今神明早已湮灭,这类供奉多半被小妖或游魂分食。
神龛前摆着一盘鲜果,显然是刚献上的供品。温雪饿极了,四下张望无人,抓起果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子桑玲看得直翻白眼:“蠢货!供品也敢乱吃?也不怕惹上不该惹的东西!”
殊不知神龛上方,一条巨蛇的虚影缓缓浮现,猩红的竖瞳紧盯着温雪,蛇信轻吐,仿佛在评估猎物的价值。“罪恶的灵魂……倒是上等的祭品。”
虚影忽然转向子桑玲的方向,瞬息间逼近。子桑玲浑身毛发炸起,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对劲……这镇子太邪门了!”
她看不见的是,巨蛇的虚影已将她笼罩,蛇信舔过她的耳尖,留下一声低哑的嗤笑:“故人的气息……呵,他们竟有了后代?可惜,弱得可怜。”
子桑玲再也忍不了暗处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一爪劈晕温雪,拖着她飞速逃离。而身后,巨蛇的虚影渐渐消散,只余下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融进浓稠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