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权利

“你还是喜欢他,对吗?”

“阿绵,明月高悬于苍穹,非常人所能攀折,且他也并非你想象中美好……总之,你不要再靠近他了,也别收他的东西。”

钟离期意外深长道。

父亲曾说,一个男人是没有爱情的,男人只想从女人身上得到母爱,以及占有一个女人的快感。

钟离期深以为然。

柳意绵是个很有灵气和智慧的女人,也注定和她是同路人,她有必要阻止她步入情爱的深渊。

然这话落入柳意绵耳内,却是酸涩刺耳的。

前世这种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所有人都认为她和他是云泥之别,她配不上他这朵高岭之花。

差距太大,发出这般感叹也算人之常情,可现下,她从未表露过,也从未去主动靠近他,为何一个两个还要贬低她。

离戈如此,钟离期亦如此。

好像她是地里的泥巴一样,和他的名字并列在一起都是罪过。

“钟离将军,今日多谢你为我排忧,但我已经说过,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再试探就冒昧了。我更不想听你说他有多好,而我又有多差!”

柳意绵眼底伤痛一闪而过,总是笑盈盈的眼角爬满了愤怒,她死死咬着唇,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压下的情绪再次喷薄而出,泪珠儿不受控,一颗接一颗,滚落进枯草里,又迅速沁入泥土中。

钟离期心脏一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猛地扇了自己一嘴巴才拔腿去追生气的人儿。

她拉了拉柳意棉袖口,不出意外被甩开了,“我没轻视你的意思,你听我解释。”

柳意绵吸着鼻子,闷头往回走,走路的姿势都很倔。

有什么可解释的,钟离期从一出现就对她很热情,热情过了头总透着古怪,之前她不想深究,现在,听她说这话,她已经厌烦了。

钟离期最看不得女孩儿流泪了,一个脑袋两个大,无措之际,竟一把将气呼呼的柳意绵抱了起来,用抱小孩儿的姿势。

“你干什么,你疯了,快放我下来。”被用这么诡异的姿势抱住,柳意绵脸唰的爆红,恼羞成怒,挣扎着要下来。

钟离期的手却死死捆住她,她无法动弹半分,只得瞪大了双眼,羞恨的盯着她。

“我觉得你哪哪都好,但慕容恪那厮不好,他就是个大坏蛋,面上清风朗月,心比墨汁还黑,满身都是算计人的心眼子,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

柳意绵不挣扎了,懵懵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

她听错了吗?

竟然有人说出身高贵又素有战神之称的慕容恪配不上她?

“你,这是何意?”

柳意绵终于平静下来,钟离期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回地上,向她倒起了苦水。

从钟离期的诉说中,柳意绵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和她的来历,也知自己真的错怪了她。

百年前,大晋王朝还是鼎盛时期,四海臣服,小国年年缴纳岁贡,北戎人也和大晋签订了和平盟约。

彼时在边境,北戎人和晋人互市通婚也是常态。

两族通婚孕育出的后代,不仅拥有北戎人高大威猛的体魄,对骑射和力量有着天然的爱好和天赋,面容也完美融合了北戎人的深邃和中原人的婉约。

可后五十年,大晋国力日渐衰弱,北戎人却兵强马壮了,他们撕毁盟约,边境恢复了交战状态。

先前与北戎人通婚的一批人和后代都被排斥了,两方都不认可他们,他们内心是认同大晋的,却被大晋抛弃,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和北戎人同流合污。

他们被赶进了荒原,居无定所,遮遮掩掩。钟离期的父亲便是这群人的现任族长,他们为中原文化教化,一直渴望回归。

据钟离期所述,几个月前,他们因大晋和北戎开战被迫迁徙,迁徙途中,钟离期救下了在荒原昏迷不醒的慕容恪和离戈,这才结了缘。

“真是孽缘啊!”钟离期后悔的哀嚎着,“我爹只生了我一个孩子,没生儿子,我为了继承族长位置,想挑个赘婿稳定人心,先上位再说,挑来挑去,最后看中了捡来的慕容恪的美色。结果,结果他忘恩负义,带兵将我们一锅端了。”

“你不知道他有多腹黑,多无耻,问也不问我们是否愿意,就将我们收编了,还让我们去前线做向导,侦查地形,挥大刀,杀北戎蛮子……”

若真后悔,钟离期怎会嘴角上扬久久下不来,表情更像偷腥后装无辜又止不住嘚瑟的猫儿。

柳意绵懒得揭穿钟离期,收编一事正中她下怀,她心里指不定偷乐了不知多少回。

钟离期轻轻蹭了蹭柳意绵肩膀,说话有些小心翼翼。

“这天下终究是男子当道,男人最是薄情寡性,女子在他们眼底和黄白之物没什么两样,都想多多益善。慕容恪更是未来的天下之主,要开后宫坐拥佳丽三千的。我只是不希望你成为他后宫中的某一位,沉寂于情海,不可挣脱。”

“咱们若是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有了权利在手,想要多少男人都行,那时就是男人伺候我们俩,何必委屈自己,你说呢?”

女人离经叛道的话一遍又一遍柳意绵脑海内回响,叫她一颗心上上下下,异常活跃。

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为什么她觉得钟离期的话是对的?

柳意绵感到心底有什么在冲刺,即将冲破什么。

她想要听钟离期说更多的话,可对方却闭口不言了。

见天色渐晚,钟离期将她送了回去。

入睡前,她脑海中还是盘旋着钟离期的话,最终‘权利’二字深深拓印在了心底。

是了。

没有权利什么也做不成,只能像上一世一样,困在方圆之地。

她想明白了,她要主动去追逐、握紧权利,如此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所爱之人。

清晨。

柳意绵打着哈欠,从营帐露出半颗脑袋,目之所及,士兵们跑来跑去的,没了往日规矩和纪律。

“漱玉,今日不练兵吗?怎的一大早就闹哄哄的。”

漱玉拿了早膳过来,支了个矮桌,将膳食放在柳意绵跟前,贴心道,“营里正在发放过冬物资呢,听说今日不练兵,休养生息。”

“原来如此。”

柳意绵吃完窝窝头,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拉着漱玉的手就跑,“我们过去看看吧。”

赶过去一瞧,发现发放物资的人正是几日没见的虞伯伯。

她从后绕过去,调皮的拍了下他肩膀,吓得他差点儿拔刀了。

“是小阿绵啊,你怎么来了,伯伯年纪大了,可不禁吓了。”他哀怨的瞪她一眼。

“虞伯伯,我当然是来帮忙的呀,瞧我多心疼你。”

柳意绵从容地走过去,拿起地上的物资,递给排队的士兵。

军营里女人可是比凤凰还少见,士兵们看得双眼冒光,不过大多数目光都在肤白貌美的漱玉身上。

虞校尉黑着一张脸,大喝几声,他们才收敛不少,却仍是窃窃私语,眼神总溜到她们身上。

被这么多男人直白露骨地盯着,柳意绵有些脸热,偏头一瞧,漱玉也在帮忙发放物资,比起她的扭捏,漱玉要大气平和多了,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也就定了心神,一心一意去帮忙了。

忙活了一整天,事情总算做完了,身子虽疲累到虚脱,但她找到了喜欢做的事,一点儿也不空虚迷茫。这是好事儿。

翌日一早,她还想过去帮忙,却发现人都散了,事情都已忙完,她又无事可做了。

回去的路上,她像一朵被烈阳晒蔫了的花儿,没精打采的。

漱玉便提议去跑马,柳意绵眸光一闪,有些意动,仗着有青鸾玉佩,去了重兵看守的马场。

才进门便听见嘈杂的声音,有马蹄啾鸣声,男子爆粗口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嗤笑。

走近了些,看守马场的一位士兵前来解释。

“柳姑娘,钟离将军正在同下属们比试,她邀请您二位一同观赏。”

柳意绵和漱玉被请到了看台上,看台桌面摆满了瓜果点心和茶水,她们边吃边看,悠闲自在,肆意欣赏着台下的武斗。

一开始,六七位士兵和钟离期一起,骑着马在一个圈里械斗,谁出圈了谁淘汰。

这些士兵个个人高马大,胸肌发达,四肢矫健,武艺也是一等一的好,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被淘汰了,最后圈里仅剩一人一马。

毫无意外,钟离期胜。

柳意绵以为结束了,谁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试。

这一次,是车轮战。

钟离期下了马,只穿一身轻便铠甲,眉眼冷肃,马尾高高束起,利落干净,她站在圈子里,圈外另一批年轻士兵眼底喷薄着野心,跃跃欲试。

柳意绵看得入迷,难怪慕容恪会收下钟离期,她果真不是凡人,竟能以女子之身以一敌百。

随着时间过去,十几个威武雄壮的男子都被她打败了。

柳意绵热血沸腾,拍掌不止。她以为这次总该结束了,然而很快,被打倒的男人们突然疯了般一齐冲了上去,将钟离期围困,出尽狠招,穷追不舍。

“快让他们住手!”柳意绵着急的喊旁边的守卫,对方却冲她摇了摇头,“柳姑娘别担心,这是常事,无需担忧将军。”

可钟离期双拳怎么抵得过几十双大男人的手。

自然是敌不过的。

钟离期早已力竭,用了歪法子才从围困中脱逃,身上拳头脚印没少挨。

柳意绵帮她上药时,眼眶都红了。

“别哭,我皮糙肉厚不疼。”

药水沁入伤口,钟离期疼得龇牙咧嘴,反过来还安慰起她。

柳意绵吸了吸鼻子没接话,专注的帮她上药,漱玉则是拿来了换洗衣服,放在钟离期手边。

“其实我自觉还挺厉害的,只是势单力孤,若是多几个像我一样的人应战,势必逆转局势。女子未必不如男。你们说,对吗?”

钟离期目光炯炯,她看向柳意绵和漱玉,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柳意绵思索着,似乎悟出了点东西,便直接发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打哑谜。”

钟离期终于不卖关子了,认真道:“好吧,其实,我想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在这乱世划分权利的游戏中,分一杯羹。”

所以,这就是钟离期接近她的目的?

“可我们并没有你的能力。”柳意绵抬了抬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无奈极了。至于漱玉,更纤弱了。

钟离期却不以为意,大掌一挥,意气风发,“无碍,你们有野心就行,我会教你们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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