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跑哪儿去了……”
洛云晚蹲在本命剑上,一边用手掐着法诀,一边皱眉眯眼找花榭的身影,御剑穿行过的疾风吹得她脑后高马尾沙沙作响。
她起身御剑那会儿仙门大会的其他比赛还没结束,不同的擂台边依旧拥簇着众多修士,长剑飞快在人流上空穿行。忽而一座擂台上传来“砰”的一声,紧随的一阵黑烟散去,竟是一位丹修炸了炉。那人面色灰黑,衣服也烧焦了半截。
洛云晚不自觉看得乐了几声,等她“诶!”地突然回过神来,花榭黑衣的身影早就不知跑到何处了。
可恶!刚刚炸炉声音太大了,很难不凑热闹啊!
她咬咬牙,蹲着锤了一下自己的长剑,悔不当初。
再抬眼左右张望,洛云晚突然眼瞳一凝,又在擂台的分叉路旁看见了那道飘飘的黑衣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她,正不紧不慢往山下走去。
洛云晚眼睛一亮,忙站起身催动自己的本命剑,绕开人群跟了上去。
黑衣身影踩上石板路,洛云晚“簌簌”地赶着剑追过来;黑衣身影穿过山中涧涧的溪流,洛云晚站在剑上开始好奇他究竟要走到哪去;黑衣身影走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洛云晚不知何时又蹲在了剑上懒洋洋撑着下巴,不近不远跟在他身后。
黑衣身影忽地回头,语气中带着笑问道:“你还要跟在本少爷身后多久?”
“!”洛云晚被吓得浑身一抖,险些从剑上摔下来。
强大的心理素质使她立马又装作没事人一般缓缓站起身,浮空垂眼看向他:“我目送你回家。”
“……”花榭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散落的长发被吹得飘扬,语气缓缓:“外宗修士的居所都在山上,我这是下山。”
啧,给她个台阶下下呗小少爷。
洛云晚谎言被拆穿,僵硬地偏过头去轻咳一声,淡声道:“那你既然有事我便不打扰了,再会。”
说罢,她长剑一转就要离开。
“你站住,”花榭立刻开口,“本少爷说有事了吗。”
洛云晚身形一顿,转头看他。
花榭咬着殷红的唇瓣,抬眼瞪她:“回来啊。”
“哦。”洛云晚御剑贴近,再“唰”地跳下来,衣袖翩飞。
哼哼,她就知道。
小少爷脾气嘛,可好懂了。
有的时候,对方不给你台阶下,你就得自己想办法逼着对方给。
——这,就是厚脸皮剑修的处事之道。
“你……”花榭眨眨眼不去看她,“跟过来想说什么。”
“啊,”洛云晚眼底笑意浮现,脸上却故作冷色道,“也没什么,只是昨夜我说有比赛,没想到你真的来看了。”
等待花榭的回应中,洛云晚忽听竹叶簌簌一响,竹影错乱间飞走一只灰白色的山雀。
抬头看山雀的一刹那,耳边传来花榭绵长的声音:“……今日正好无事,随便看看。”
洛云晚闻言偏头看他。少年站在她身侧,此刻也仰起头在看飞走的山雀,嘴角微微勾起,神情很惬意。
无意对上她的目光,花榭又歪了歪头,笑得明媚轻快:“怎么了?”
他歪头时有发丝斜斜从颈肩滑落,墨色的长发和黑衣映得他纤长的脖颈更加皙白。
……神情好自然啊,真的只是随便来看的?
花榭与她预料中的反应不大相同,洛云晚不禁在心中懊恼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自恋狂了。
她不甘心,又问:“没有专程来看我的意思么?”
“……没有。”花榭声音飞快,又道,“本少爷从来都不专程看某个人……从来都没有过。”
好吧,众生平等。她这下甘心了。
洛云晚伸手理开拂在身前的马尾,神情也变得从容,淡声问道:“那你看了全程?觉得我打得怎么样?”
花榭闻言轻笑一声:“比我预想中还要厉害些,不愧是临仙剑宗的。”
嘿嘿。
洛云晚禁不住夸,听到这话嘴角又不自觉翘起来了。
?不对,不能笑。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人设,慌忙冷下表情,转眼去看,所幸花榭正垂眸挑起自己肩上的长发在指尖把玩,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停留。
他的指尖白皙而修长,指节处微微泛粉,墨色的长发如流水般在他交叠的手指间游动,让洛云晚不禁想起昨夜桃花瓣落在他发丝时的模样。
很漂亮。她想。
“怎么不说话……”花榭边问边有些疑惑抬头,目光正好撞进洛云晚发神时的眼瞳。
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花榭抬头的动作滞了一瞬,飞快又偏过头去,眼睫颤了颤,也不说话了。
……色狼啊洛云晚!知道人家好看也不能一直盯吧!
这下好了吧,合欢宗少宗主都被你盯尴尬了。
眼看着场子就要被她搞僵了,洛云晚暗骂自己一声,连忙抛出话题,指望他能接话:“你怎么下山了?”
花榭背过身子轻飘飘道:“本少爷想看你会跟到哪里。”
洛云晚:……
哦,合着又是耍她啊。
?不对。
她“嗯?”了一声,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跟着你了?”
最开始是她准备和师兄师妹御剑回宗门时发现躲在树后的花榭,对方一对上她的目光转身就消失没踪影了;后来是她看完那倒霉丹修炸炉子才无意间重新找到他的身影,然后一直跟到了竹林里面。
按理说他不会发现她跟在后面啊。
她的跟踪技术有这么差吗。
正在洛云晚暗自纳闷时,花榭饶有兴味的声音传了过来:“那破丹修炸个炉子就那么好看?”
“还好吧……诶?”洛云晚脑子一宕机,神情诡异走到他身前,“你知道我在看?”
“呵呵……”花榭抬眼瞥了她一瞬,抬手用长袖掩着唇轻轻笑了两声,好听的尾音上扬着,“比本少爷都好看?跟人都能跟丢……笨蛋。”
呃啊可恶,被嘲讽了。
洛云晚仰头看天,装作没听见。
她觉得白日里的花榭攻击力有些太惊人了,耍她跟耍猴儿似的。
还是昨天夜里的可爱啊,被她夸了还会红着脸瞪她。
难道是因为酒醒了?
洛云晚皱眉暗想着,视线中竹林交叠晃动,一点寒光突然破空而来——
“当心!”
话音未落,她神情一冷,飞速抬手,腰间本命剑铿然出鞘落入掌心。
寒光迎面刺来,洛云晚揽住花榭的腰肢,扭身挥剑挡下寒芒。
“咚”。
一块土灰色的鳞甲被剑刃击飞,滚落到地面上。
竹林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一道矮小圆滚的黑影快速穿行而过,惊飞一群鸟雀。
低头去看鳞甲的刹那,洛云晚怀中揽着的腰肢动了动。
薄薄黑衫下柔软的触感及时地传到她的脑中,指尖似乎正好搂住了那人凹陷的侧腰,勾出极其纤细的弧度。
她按着的力道似乎重了些,耳边传来一声压抑又柔和的闷哼。
!
恶俗啊——!
洛云晚立刻回神,“唰”地松开手,又“哒”地向外边跳了一大步,脑子一瞬间短路,吓得她话都说不明白:“抱一丝——”
“……你看着我说。”花榭的声音轻轻的。
“抱、抱歉。”洛云晚吞咽一声,转过头去看他,同时飞快眨眼作无辜状。
天杀的,她是真的很无辜!
花榭水润潋滟的桃花眼眯了眯,脸颊和眼尾又泛起昨夜醉酒那般绯红,柔顺的发丝垂在脸侧,往常那樱红的唇瓣被黑衫长袖遮掩住,只能听得他愉悦的笑声:“呵呵……本少爷原谅你了。”
他笑得极其生动,像是艳艳的桃花。
洛云晚耸肩,嘴角也略微勾起道:“多谢小少爷宽宏大量。”
“什、什么啊……”花榭闻言皱眉,本就樱红的脸颊一下子又烫了一个度,慌乱转过身去,抬高了音量,“乱叫什么,不许这般叫我!”
洛云晚:“是是是行行行好好好。”
这才对嘛,感觉攻击力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在她想得出神时,花榭蹲下身捡起那片鳞甲,放在手心摆弄着,闷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何物么?是妖兽的鳞片?”
说实话,要是刚刚真有人暗杀,等她俩小少爷来小少爷去的,杀手早跑得没影儿了。
——现在去追只能吃一屁股灰。
洛云晚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面上却装高冷回到:“是我年少时的一位朋友,可能她想我了。”
“嗯?”花榭把绯红的脸颊埋在双膝间,侧头闷声问,“想你却使这般杀招?我还以为是来寻我仇的呢。”
“哦,”洛云晚仰头望天,“她没素质。”
……
“谁没素质啊!”茅草木屋里,一个长得圆滚滚的小丫头“哒”地跺脚,双手叉腰高喊道,“小云晚你怎么和阿姐说话呢!”
花榭坐在一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歪头问:“阿姐?”
“对呀!”小丫头快步跑过来,圆嘟嘟的双手撑在桌子上,凑近去眯着眼看他,“我看着小云晚长大的,我不是她阿姐是什么呀?她十三岁那年与人约架把人家裤衩——唔唔!”
洛云晚坐在桌前,火速伸手捂住她的嘴,面色从容抿了口茶,向花榭解释道:“这是青青阿姐,仙山的守山妖兽,小时候陪着我们练剑。”
“嘿嘿……”青青眯眼笑了两声,又凑近花榭,突然“哇——”的一声,圆圆胖胖的脸颊两侧生出数列土灰色的鳞片,菱形光滑的鳞甲上印有条条纵纹。
鳞片俨然和方才在竹林里被击飞的那块一致。
花榭眼神惊讶,而后弯了弯嘴角乖乖叫道:“青青阿姐。”
青青捧着脸笑得开花,又重重拍了拍洛云晚的肩,清脆的声音中尽是赞叹:“小云晚你瞧瞧你夫君,多懂事!”
“噗——”洛云晚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高冷冰山也忘了装,颤抖着声音道,“夫、夫君?!”
“对呀,”青青拍拍手,雀跃道,“我方才助攻怎么样?是不是很惊险很刺激?”
洛云晚脑子又一次宕机,崩溃:“助攻?”
“嗯哼,英雌救美,”青青从桌上捡起自己的那一块土灰色鳞片,朝她晃晃,“很能增进感情哦,我刚刚搁那蹲了好久,一点甜饼都没吃到,还不是得让阿姐出手。”
“诶,小仙君,”她又凑近花榭,鼻尖在他面前嗅了嗅,“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成亲没?那没良心的小云晚都多久没回来看阿姐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洛云晚心如死灰看向花榭。
对方眼睛惊诧地眨了眨,脸上漂亮的薄红还未淡去,唇瓣张了张。
完了啊——
紧接着,在二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花榭端起茶杯极其自然地抿了一口茶,脸颊红晕着,轻轻笑道:“成亲了,她都娶了我两年了。”
?
认识还不到两天吧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