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奥德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她清楚记得昏倒前的感觉,并且永远不想再体验精神能量被彻底耗尽的痛苦。她明白教授们为什么再三警告学生召唤过于强大的漫宿生物的风险了。
但现在她已经恢复如初,还隐约觉得自己的灵感增强了。真是个意外之喜。
奥德莉坐起身,环顾周围。这是一间普通的单人公寓,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以及她坐着的单人床。
达米安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盯着她,第一时间发现她醒了。他的脸色很严肃,似乎在生闷气。
“怎么了?”她紧张起来。
“你昏倒了。”达米安说。
“我知道。”奥德莉说。“我是问你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没什么。”达米安生硬地说。蝙蝠侠讲了他到达时看到的情景,他知道奥德莉做了什么,也能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做。他没有理由指责她的冒险——她成功地抓住了霍布森探长,她没有被绑架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很多人可能因此避免被害,他们也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除了她的昏倒之外,结局很完美。
但他无法抑制胸腔里燃烧的愤怒。他不知道愤怒的对象是她还是自己。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对视了一会儿,奥德莉忽然说。
“如果你没有被接住,现在脑袋上一定会多出一个大包,”达米安没有正面回答。
“哦,幸好你们及时赶到了。”奥德莉不甚在意地说。
达米安被她的回答气得想拍桌子,可惜手边没有桌子,只能狠狠地敲了一下床沿。奥德莉马上惊叫,捂着自己的腿说:“好疼。”
达米安不可思议地看她,觉得她是在碰瓷:“我根本没有碰到你。”
奥德莉小声地哼唧着,一副疼得无法忍受的样子:“这张床垫这么旧,你又这么用力,肯定是弹簧断了。”
达米安很怀疑她在骗自己,布鲁斯怎么可能会这么节俭地用一张旧床垫?但她的表情十分真实,达米安妥协了:“对不起。”
奥德莉没想到达米安真的会对她道歉,望着那双带点小心翼翼的绿眼睛,她忽然想起布莱克。有一次她把手指放在布莱克嘴边,布莱克轻轻咬她一下,她假装吃痛,布莱克以为自己是没有掌握好力道,很愧疚地赶紧帮她舔舔,那时它圆圆的绿眼睛就是这样看着她。
它知道自己是在逗它吗?也许吧。但是它担心有可能真的伤到了她,哪怕可能性只是百分之一,它还是选择求和,想哄她高兴,让两人可以继续快乐地玩耍。
奥德莉忽然不想再演了,她坐正身体,说:“我只是做了必须去做的事情。如果霍布森探长撞上的是你,你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他的。”
在达米安张口前,她又郑重地说:“我很感激你的关心和担忧,但我不是玻璃罩里的花朵,你也不是我的保护者。我们是同伴,我们互相照应。但不要把‘必须保护我’当作你的责任,那不是你应该背负的。”
达米安明白她是对的。过分保护是出于关心,却也意味着居高临下,甚至算是一种不尊重。他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复刻蝙蝠侠对罗宾的态度,而他曾为此激烈争吵和反抗过无数次。
“那我们没事了?”奥德莉问,达米安点点头,她又扭头看向另外一侧。
霍布森探长被捆在一把椅子上,脸上有一些青紫痕迹,可能是伊泽姆的粗暴动作留下的。蝙蝠侠和扎坦娜正坐在对面讯问他。
蝙蝠侠注意到奥德莉醒了,对她点点头,继续问霍布森探长:“你为什么要背叛防剿局?”
霍布森探长说:“并不是我做出了决定,而是决定做出了我。”
“四起开膛手的案子都是你做的吗?”
“是的。在调查另外一个案子时,我听说了一个据说可以让人完成对准则的最终参悟的仪式。想要飞升漫宿,我必须完成这个仪式。”
“仪式的内容是什么?”扎坦娜问。
“以午之石、狂怒银片和伤口作为祭品,在晚上九时敬拜蚁母。我的仪式一直没有得到结果,我不得不尝试在祭品的不同部位制造伤口。”
霍布森探长的神态很平静,甚至到了麻木的程度。
“你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吗?”蝙蝠侠最后这样问。
“我以为已经前进到最后一个门关,不再有任何事物存于我的明察之外,”霍布森探长晦暗不明地说,“但长生者派人监视着任何一个走上这条道路的人,我的理智被蒙蔽了。我的失败早已注定。”
达米安几乎觉得霍布森探长是谜语人的同位体。对于所有问题,他都毫无保留地回答,至于其他人是否能理解则不在他在意的范畴之内。
“我会将你交给哥谭警局处理,”蝙蝠侠宣布。霍布森探长没有说话,全然不在意自己的结局。
蝙蝠侠看向奥德莉,她赶紧捂住头,虚弱地说:“我是谁,我在哪里?你们是谁?”
“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其他问题,没有的话我就把他送去警局了。” 蝙蝠侠好笑地看着奥德莉装模作样。
奥德莉赶紧放下手,说:“霍布森探长,防剿局怎么辨别研习无形之术的人呀?”她怀疑防剿局根本无法判别,否则今天晚上霍布森探长见到她的第一眼,她不就露馅了吗?
霍布森探长看向奥德莉,对她的身份毫无好奇之意,只是漠然地说:“如果将无形之术定义为防剿局意图查禁的一切秘传技艺,那么伟大之术自然也在其列。但在防剿局的影响下,人们常为无形之术的界定争论不休,却对伟大之术的范畴出奇地保持缄默。无形之术被认定是学徒研习的玩意儿,他们小心翼翼、不敢声张,好像天然就见不得光;而伟大之术则是属于学者的,他们是学术沙龙的座上宾,可以在任何地点高谈阔论。”
什么意思?奥德莉一脸茫然地看看蝙蝠侠,又看看扎坦娜。她怀疑霍布森探长是汉弗莱爵士的同位体。
探长是不是上班上得太痛苦以至于精神失常了?哎,上班哪有不疯的。
达米安则毫不客气地说:“他是不是在装疯想逃避惩罚?”
“可就算他不必上哥谭的绞刑架,也逃不掉防剿局的处置,后者可不会在乎犯人的精神状态。而且很难讲哪个下场更悲惨,是痛快死去还是无穷尽的折磨。”奥德莉说。
蝙蝠侠带着霍布森探长准备离开时,奥德莉灵机一动,对有求必应的霍布森探长说:“您的仪式材料能留给我吗?”
霍布森探长默默从口袋中取出材料,放在桌上。奥德莉说了声“谢谢”,他也没什么反应,活像一个完成任务后给予奖励的NPC。
蝙蝠侠离开后,扎坦娜用魔法为奥德莉检查灵魂。达米安已经检查过她没有外伤,但无形的伤害需要她醒来后才能判断。
完成检查后,扎坦娜对奥德莉说:“一切正常。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完全没有。”
“你的天赋很高,”扎坦娜若有所思地说,“你的家族是否有什么特殊血脉?”
“我只听说有一位姑祖母是研习无形之术之人,不过我没有见过她。”
蝙蝠侠很快回来了,他先询问了奥德莉的情况,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
“我好像又有点头晕了,”奥德莉赶紧说。
蝙蝠侠无视她的表演,直截了当地问:“那个红色的生物是你召唤出来的吗?”
“是的,那是一种漫宿生物,可以通过仪式短暂地召唤到人世,听从召唤者的命令战斗。”
蝙蝠侠对这个笼统的答案不太满意,要求奥德莉说出全部的细节。奥德莉有点犹豫地说:“您是否想过,您只是一个凡人,某些真相与您无关?”她知道蝙蝠侠没有超能力也不会魔法,知道得太多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蝙蝠侠说:“哥谭是我的城市,它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它已经离开了,除非有其他人召唤,它不会再降临哥谭。”
“如果有其他人召唤呢?”
“好吧。”奥德莉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召唤的信息事无巨细地讲给蝙蝠侠,最后补充道:“仪式、尤其是高阶仪式,对于灵感要求很高,不是什么人都能成功的。这是我第一次尝试伊泽姆,它超出了我目前的能力,当时我真怕召唤失败。” 她不希望蝙蝠侠为此事太过担忧,以为这种召唤会成为哥谭的常态。
达米安听到她冒的风险比自己想象得还要高,使劲瞪她一眼,但没说话。一方面,两人刚刚谈过这个问题,他不想再起争执,另一方面,他在等蝙蝠侠做自己的嘴替。
蝙蝠侠没有辜负他的暗自期待,确实批评了奥德莉几句,但很温和,而且混杂在鼓励和表扬里。分别在即,他希望达到的目的是奥德莉能听进去,而不是产生抗拒心态。他还建议奥德莉认真学一学防身之术:“虽然你有无形之术,但如果敌人把你控制住,让你无法施展呢?就像你的召唤物对霍布森探长做的一样。”
“我明白。我会的。”奥德莉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