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章府,宾客盈门,来道贺送礼的人往来不绝。
何晏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只收拜帖,谢绝贺礼。
章凌之今日又出去应酬了,至晚都未归府。
华灯初上,暮色降临,章府各处又点上了灯火,门口的大灯笼喜庆招摇,炫耀着主人的势头正盛。
小书屋。
标着修改痕迹的书稿摊在桌上,颜冬宁望着它们发呆,心神不宁,怎么也改不进去。
手中攥着的白玉宝瓶铎针簪已经捂住了汗,她在袖子上蹭了蹭,宝瓶簪又重新干燥晶润了起来。
这根铎针簪,是她在宝渊阁精挑细选了一下午,费掉她近半数稿费。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一想到他把这根簪子戴在官帽上的模样,不由就弯了唇角。
铎针簪别于官帽中间,官员们在年节庆典等场合都会佩戴。时人多爱宝石、玛瑙、琉璃一类的簪饰,因颜色光艳靓丽,甚是吸人眼球。可冬宁却觉得,这温润的白玉,配他正好。
时间已过亥时,孟冬的风依旧凛冽,丝毫不见回暖之意。
芳嬷嬷来书屋劝了冬宁好几次,可她固执得很,宝贝似的捏着她那根簪子,“我要等小叔叔回来,亲手把贺礼送给他。”
芳嬷嬷一想,冬宁表示一下心意确属应该,便也没再劝,替她把书屋的炭火续上,退出去了。
亥时三刻,章凌之方才回府。他一身凌冽的酒气,一边听着何晏禀报今日的访客情况,慢悠悠在鹤鸣堂坐下。
有丫鬟赶紧上前来,替他斟上茶。
“还有户部的廖侍郎……”
章凌之喉咙嗯一声,灌下一口清茶,丫鬟上来,又替他续上。
“行了,情况我大致清楚了,剩下的,明日再说吧。”他起身,准备回燕誉园。
躲在太师壁后的紫苏见状,立刻跑回蓼芳园禀告。
章凌之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燕誉园走,西风吹来,散去身上的酒气。
可不知为何,冷冽的冬风并未驱散身上的热度,反而越发燥热起来,那份不耐感逐渐攀升,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
他感觉不大对劲,强撑着身子推开书房的门,摇摇晃晃坐到书桌前,俯身趴在桌上。
身子的反应让他逐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好在他定力够强,不断深深吸着气,调整呼吸,无视彻底被搅乱的身体,只想硬撑着,把这份劲儿熬过去。
身体越来越热,甚至痛,像要爆炸了一般……
“小叔叔!”冬宁听到书房的动静,立刻从小书屋绕出来。
少女娇甜的声音猝然响起,章凌之只觉身下一紧,长指按紧狂突的太阳穴,声音压抑着燥怒:“出去!”
冬宁吓了一跳。
小叔叔从来没用这么可怕的语气说过话,哪怕自己把他惹得再生气。
她咬咬唇,紧了紧手中的宝瓶簪,往书桌前探了一眼。他正趴在桌上,高大的身躯倾颓,是从未有过的脆弱无力。
他好像……醉得很厉害?
听说人醉酒很难受的……怪不得说话那么凶呢。
冬宁见他这样,心里顶不好过,迈着小步挪过去。
一靠近他,往日的沉香气被浓酒掩盖,他肩胛骨剧烈起伏,似乎随时就要裂开了去。
“小叔叔……你……没事吧……?”
柔软无骨的手搭在肩头,少女的馨香气丝丝入鼻。
章凌之肩膀一个哆嗦,突然暴起,拽过她的手臂,压在书桌上。
桌沿抵住少女细嫩的腰肢,冬宁一下疼得呲牙。
看到压在身上的男人,她有点吓住了。
就像一头随时要发狂的怒兽,他双目猩红,狞视着自己,额头布满青筋,猛烈狂跳。汗水洇湿了鬓发,硕大的汗珠由两腮一路下滑,没入衣襟中。
冬宁讶异地张了张嘴,还没回过神来,神志不清的男人便倾身下来……
“啊……!”她闭上眼惊呼。
谁知他一个侧头,终究是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躲过少女殷红的唇瓣。
冬宁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滚烫的脸贴在她的鬓发边,气息沉喘,仿佛带火,灼烧着她颈间的肌肤。
她这才惊觉,他身子竟然这么烫。
“小叔叔……”手又搭上他的肩,试图去推他。
章凌之手撑在她的两侧,颤颤巍巍地支起身。
他深深吸气,神志迎来短暂的清明,少女惊恐的盈盈双目提醒着他,面前这个女孩儿,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好雪儿……快走……”
他虚弱无力地发号施令,手一松,就要坐回圈椅里。
手臂猛然被两只小手拽住。
冬宁眼底晶泪闪烁,看着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她看过那些话本子,里面都说,男女如果食了媚药,不疏解的话……就会死!
不要……她不要小叔叔有事……
手捧上他的脸,指尖冰凉,混沌中,章凌之被激得一个战栗。看着少女眼中的决绝,他恍若惊觉,强大的恐惧灭顶而来。
“颜冬宁……给,我,滚……”
耗尽最后的理智,他咬牙切齿,牙根几乎咬碎。
小巧的贝齿咬住下唇,少女潋滟的眼波中迸出一股坚决。她颤颤悠悠地抬起身,捧住他的脸,微仰头,红唇贴着他颈间滚烫的肌肤。
章凌之发热的身躯一僵,腹部像被一条小蛇咬紧,理智濒临决堤。
颜冬宁记得,小时候章凌之告诉过自己,男人的喉结不能碰,因为会痛。可而今,逐渐晓事的她明白了,不是会痛,而是……会勾起男人的欲/望。
灵巧的小蛇一伸,舔上了喉结。
“砰”地一声,脑中炸开一片火海。
无暇分清眼前人的身份,只知道那是一具馨香的、温软的躯体。
喉结剧烈滚动,烫热的烙铁扣住少女纤薄的脊背,他低头,寻到那瓣香软的唇,狠狠吻上去。
“唔……”
冬宁一下遭不住,身子差点往后折过去,拼命才又寻回支点。
不过几息的抚弄,她彻底瘫软下来,他像是天生就精通,又像是蓄谋了已久。
少女喉中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在濒临窒息前,眼角洇出了泪花。
他沉沉喘着气,像是才从水里打捞出来。
不够,这点甘霖解救不了燥热。
敦厚的小袄被解开,肌肤滑腻如脂。
冬宁一个战栗,哭吟出了声,浑身发着抖。
说不害怕是假的。
真到了此刻,惶恐大过了期待,可发软的身体只能倚住他作为唯一的支点。
口鼻被沉香气灌入,淹没在熟悉的气息中。
藕色小袄落了地。
终于,她还是哭出了声,却依旧哆哆嗦嗦地去解他的腰带。
颤抖的小手忽地被握住,呼吸停留在她耳畔,似乎在她的哭声中找回了最后一丝清醒,“快……滚……”
她哭着,脸贴上他滚烫的心跳,却不知该如何下一步动作了。只知道靠着他,啜泣流泪,等待着迷失心智的男人,引导她该怎么做。
少女的哭声敲击着耳膜,他仿佛被再次唤醒: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好孩子,是他恩人的女儿。
他要么选择做一头禽兽,要么选择去死。
怀中的娇躯还在细颤,香肌中洇出的薄汗缓缓蒸发,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如一帖上好的迷魂药,催发身体里的本能。
灵魂爆炸,像四分五裂的尸块,崩塌在房中各个角落。
他压抑着怒吼,耗尽体内最后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
“啊……!”冬宁猝不及防,腰一下撞上书桌,痛得眼泪瞬间飙出。
“哐”!地一声,她回过头去,只见书房来回撞击的门扇,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夜风中,王月珠端着醒酒汤,沿抄手游廊往上走。
刚刚儿子跑过来告诉她,章凌之醉得厉害,要她赶紧送一碗醒酒汤过去。没去细想为什么不叫茯苓送,一听说章凌之人不舒服,她立刻就端上托盘过来了。
冬风凌冽,她哆嗦着往北边走,却见一道人影从燕誉园冲出来,“咚”地一声,纵身跃入晓月湖中。
冬末的湖面还结着薄薄的冰层,将化未化。那人影跳进去,直砸穿冰面,沉入冷冽透骨的湖底。
王月珠端着托盘,惊在了原地。
“小叔叔!!!”
一道衣衫单薄的倩影从园内追出来。
她一个哆嗦,将托盘放到栏杆上,提起裙角就往湖边冲过去。
冬宁跪趴在湖边,看着那道白影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冰层上裂纹交织,夜色里根本看不清湖下的情况。
这么冷的天,这么冰的湖,会死的!
她一屁股坐在岸边上,去脱脚下的绣鞋,人还没跳下去,就被赶来的芳嬷嬷一把从后面搂住腰,“宁姐儿!你要做什么?!”
“放开我!小叔叔都要死了!”她哭着挣扎,眼泪甩到她的手背上。
芳嬷嬷嘴一张,呵斥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只听“咚咚咚”三声,三道人影接连跳入湖中,往章凌之落湖的方向游去。
冬宁止住了哭,又趴在湖边,急切地关注湖中营救的情形。
芳嬷嬷这才惊觉,她竟然穿得如此单薄,外面御寒的小袄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急哄哄把身上的棉外套脱下,裹到她身上,“宁姐儿!你不要命啦!”她这个病恹恹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冬宁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听,只知道抽着涕水横流的鼻子,眼睛死死盯着湖面。
终于,府上一个小厮扛着早已昏迷的章凌之,从水下从新浮起。后面,又一个下人扶着不住咳嗽的王月珠,也往他们的方向游去。
冬宁根本无瑕去看旁人,只盯着脸色青紫的章凌之,再次泣不成声。
怎么她也下去了?!芳嬷嬷却是傻眼了。
这章凌之的寡嫂,未免也太着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