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鸿生的脸顷刻间扭曲成了六颜七色。
衣、谢两家也没不依不饶，只路过时，落下声不冷不热的轻哼，来表达态度。
算账，不急在一时。
拖的时间长了，还能要点好处。
围观众人：“……”
他们挠挠脸，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什么，给燕家留下最后的颜面。
怎么有种脱了裤子，就这啊的感觉？
原来以为方才的天外飞人是意外，原来对于燕家来讲，已经是常态了。
人群呼啦散了。
燕鸿生险些要被气死，良久都无法平复心中情绪。
燕长白站在身侧，不知道安慰什么。
燕家十年出的乱子，都没有今天的多。
而他还有隐隐的感觉，今日的事……还没完。
燕鸿生脸色阴沉：“给我查！”
必须查出来，让他看看，到底谁给予的胆子，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别让他找到，不然不说扒皮抽筋，他也定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燕长白亲自去审。
燕鸿生气得头晕眼花，这波还没平息，就听外面有人进来，疾速走来，凑近时压低声音：“二公子说晚些来，让您把他的出场顺序向后延一延。”
他：“…………”
不来找他，他还忘了，和燕长青间有件事没了。
要不是燕长白反应快，脸都要丢尽了！
多大人了，连大门在什么地方都分不清吗？非得从墙上飞过来？
“走，去瞧瞧。”燕鸿生沉着脸。
今日怕是要彻夜无眠。
待下毒一事有了眉目，他总要亲自去衣、谢两家告罪，曲家也要。
思及此，本就黑沉的脸色越发似锅底。
燕长青被燕长白砸了两拳，全方位入水后，沉思半晌，还真想到燕长白的用意，顺着暗渠游了出来，换身衣裳，准备再去，直到路过镜子时，瞧见了自己的右半张脸。
粉红，且高耸。
如山丘，八风吹不动般牢牢屹立。
燕长青额角跳了跳，受辱记忆自动涌现。
他气到浑身轻颤，忍住找龙湘算账的念头，去橱柜里拿伤药，坐在铜镜前，一言不发地向脸上涂。
揉抹稍许，燕长青看着颜色只浅淡了一点的右脸，“？”
这药，连血都能止住，不到半日，便可结痂，怎么连个巴掌印都去不掉？
他蹙眉，再抹。
直到半罐下去，右脸红痕虽退，依旧微肿。
燕长青：“？”
他闭眼深呼吸，最后还是压不住喷薄欲出的气，抬手，欲将药罐狠狠一摔！
身后传来脚步声，动作倏停，他轻嗤，讽道：“怎么，终于知道错了？”
他当然知道龙湘会来找他道歉，之前几次争吵，不都是她先低头？
刚进来的明眉：“……”
她犹豫了下：“你是怪我没有亲自来请你吗？”
按理讲，她早该找到他，但不知为何，燕长青的轨迹很是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燕长青：“？？？”
他转身，和明眉四目相对。
燕长青：“。”
明眉错愕，她惊然：“你的脸？”
话音落地，她察觉自己似乎问到了不该问的，这个位置，这个状态，除了神之右手，似乎也没的武器了。
“呃……”在说与不说间，明眉选择了委婉地说，“父亲催你快些去，可你当前的状态……”
燕长青脸色铁青，闭了闭眼。
明眉能看出来，别人同样能。
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可以选择不去，可父亲和他承诺过，要尝试将燕家的未来交到他手中，将他托举得更上一层楼。
带帏帽跟不可能了，修仙界哪有用这个的。
燕长青咬牙，来到明眉面前，攥拳，下定了决心：“来！抽我！”
明眉意识到他的想法，脑子在犹豫，身体已替自己做出决定，退后一步，狠狠蓄力，猛猛上前，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手与他的右脸紧紧贴上，随即，定住了，尴尬之色一闪而过。
呃……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打错脸了。
燕长青脖颈青筋爆出：“没关系。”
同时心里暗暗记恨上了曲家。
等下在百族大比上，他一定要狠狠打曲家的脸，还没想完，一道清脆的巴掌打断了他的念头！
明眉仔细观察，小心道：“我感觉，好像没肿。”
只微红。
可她已经很用力了。
他的脸到底是被谁打的，下手如此狠？
燕长青深呼吸：“……那就再来。”
此账，他会一一和曲家算。
——啪！
明眉用尽全力，再度抽来，迟疑地道：“我再抽两下？”
“……行。”
——啪！啪！
——啪啪啪！！！
燕长白找来时，自院外听见声音，步子一停，极速冲进，瞧见里面场景，大脑顷刻间空白，“你们在做什么？”
他弟弟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向来眼高于顶、睚眦必报，怎么能任由人抽巴掌！
他想到些事情，一个箭步上前，拉过明眉，对着燕长青的左脸，狠狠抽去！
燕长青倒飞出去。
倒下前，不忘拿铜镜照了照，发现左脸肿胀程度终高于右脸，心觉，噩梦终于醒了。
两方对完口供。
燕长白尴尬：“抱歉。”
燕长青摆摆手，把此事揭过去，“我要去水榭。”等下父亲该急眼了。
燕长白迟疑：“你不知道百族大比取消的事？”
燕长青：“？”
燕长青：“……？”
燕长青：“？！！！”
他有一万句脏话即将喷薄而出。
……
燕鸿生怒气冲冲地来，刚准备说发生事情的燕长白尴尬一瞬，带着明眉提前离开，将场地留给两人。
燕鸿生瞧见燕长青就气不打一出来，“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燕长青：“……这是私事。”他想把人推出去，蹙眉不耐：“你就别管了。”
燕鸿生更气了，指着他鼻子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省点心！还飞进来！你当你是飞燕啊！要不要我以后给你改名要燕飞飞啊！你个傻鸟！”
燕长青：“…………”
至于吗！
话说回来，他想如此惊艳世人吗！
也不知道龙湘哪来的力气，他现在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走路时总控制不住地偏移。
他想反击，想想又闭嘴。
对面发泄完也就走了，惹他做什么？
燕鸿生出口成脏，从脚骂到头，最终盯着他的脸，更气了：“一天就知道吃！”脸都吃大一圈！
燕长青：“……”
燕鸿生气渐消，冷言问：“厨房的缠枝纹汤罐，真的是你一手画的？”
“？”燕长青：“你不是来问我为什么飞进水里去的吗？”
怎么又替厨房出起头了？
瞧见对方又要开始横眉冷眼，燕长青屈服道：“是我一手画的，一共画了三。”
他问：“怎么了？”
有人看上了他的作品？
提到还没解决的正事，燕鸿生终按耐住脾气，解释一通。
刚开口，燕长青脸色一变，瞳孔地震。
说到一半，燕长青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说完，燕长青只有一个想法——
燕鸿生没关注燕长青，他现在是看见对方的脸就烦，跟个胖头鱼似的，他问：“你可撞见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操。”燕长青汗毛耸立，不自觉地将想法低吟出来。
曲云月，你到底长没长脑子？这点小事都能搞成这样？
燕鸿生：“？”
片刻，咆哮声响彻内院：“燕——长——青！”
他不是一个崇尚武力教育的家长，此刻，他忍不住了。
一个猛蓄力，他抬头，狠狠拍向燕长青的脸！
敢对他说此字，反了你了！
朝瑶三人大摇大摆混进曲家人群里，跟着入了曲家院子，直面第一现场。
曲云月是被抬回去的，还额外抓来了个医师。
曲家人是真没想曲云月有胆子给对方两家下毒的事，他们只以为，是某种特殊条件下，曲云月不小心误食。
关键是别人都只是虚弱，曲云月却进化到柔弱不能自理，直接倒地。
曲清山紧张：“云月如何？”
曲云月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还叫他声伯父。
这医师能被叫来，也该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为何一直不语，脉都换了三次了！
其他人也不由投来目光。
医师的手在两侧脉搏间换来换去，中间还用灵气探了下，最后甚至在某瞬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沉吟良久，方才斟酌着出声：“许是伤得层次过于深，我一时探不出病灶在何处。”
他觉得自己说的足够委婉。
站在围观人群里的朝瑶找准间隙，即刻开口，食指顷刻伸出，直指曲云月：“真的没救了吗！”
众人：“？”
等发现是这位祖宗后，众人心齐齐悬空。
祖宗，你又要做什么？
谢灵徽都被她横伸的一指吓得挺直了脊背。
做事前，都不给同伙一个提示的吗？
朝瑶飞速进入状态：“你一定要救好她，这是我在曲家最好的朋友。”
她言辞激昂，痛斥心扉：“你们不懂我收到她汤时的激动，来到这半天了，第一次有人给我特意炖汤！可是我还没喝到，就被那些人给抢走了！一口都没给我留！”
曲家众人：“？”
反应稍许，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的曲家众人：“！？”
躺在床上装晕的曲云月：“！！？”
曲云月欲哭无泪，谁来救救她！
她没想闹这么大啊！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的。
她由平静地躺着，逐渐变成哆哆嗦嗦地躺着。
众人：“……”
曲云月终忍不住，泪眼朦胧地睁眼，脸色苍白，语调虚弱，战战兢兢，颤颤巍巍：“你们……你们是谁啊？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朝瑶诧异：“咦？你不是中毒了吗？怎么醒这么快？毒素全逼进脑子里了？”
她又微笑：“医师说此毒解不了，我帮你割以永治怎么样？”
说罢，装作上前的样子。
众人狂汗。
曲云月大叫：“啊啊啊啊啊！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不是我本意，都是燕长青教我的！！”
她怎么可能相信朝瑶说的两人关系很好，她是笨，但也没笨到那种程度，朝瑶分明是来替曲挽檀出头的。
事情闹这么大，她怎么瞒啊！
众人狂汗。
你……唉，你，他们真是服了。
曲云月无颜以对，抱头痛哭。
众人：“…………”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统一认定事情太大，还是将燕家人请来比较好，但谁去呢——
还没想好，就听朝瑶自告奋勇：“我们去！”
她就差把自己要搞事两字写脸上了。
众人：“。”
说实话，不是非常愿意，但他们谁也没有勇气开口。
朝瑶带着三人，一路来到燕长青院子门口，中途遇见龙湘，还齐齐挥手，打了个招呼。
朝瑶非常自来熟，看了眼门匾，记住“胧依阁”三字，直接道：“等下来找你啊！”
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
虽然龙湘也没想拒绝，但就是觉得怪怪的，好像遭遇了一场入室抢劫。
这对吗？
朝瑶一溜烟地来到燕长青住处，来的时候她打探清楚了，燕鸿生还在。
朝瑶跑进去，震声道：“你到底逼云月做了什么，她为什么醒——”
还没说完，燕长青和燕鸿生齐齐扭头。
燕长青：“？”
谁啊？
他蹙眉走来，下意识去寻其中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那位。
朝瑶见她往曲挽檀身边凑，一个滑步凑过去，伸出两根食指，并拢，抵在他腹部：“退后！”
离白月光远点。
燕长青：“？？？”
这女的失心疯了？有病吧！
朝瑶重新进入状态，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肿成猪头的脸。
朝瑶：“醒…醒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受不了了！
怎么有人长成这副样子！？
燕长青咬牙，阴恻恻：“你找死！？”
谢灵徽与曲挽檀：“。”
也许把“你”换成“我”，会更贴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