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文馨醒来，打开门揉揉眼睛，才发现家里已经大变了样子。
“馨馨睡醒了，来，姑姑给你扎个头发，等你出去逛逛。”
文馨就这样，脑子还没清醒呢，就被姑姑按在了镜子前。
时春晓拿着梳子，仔细地给她梳理打结的头发。
小孩子的头发细，文馨的头发有些长了，她睡了一觉，想来在床上也不老实，她一手把着她的头发，一手轻轻地扯开打结的地方。
她叹气，这原主到底是多不靠谱，就让这么小的孩子顶着这么长的一头头发，也不给小孩子打理，鸡窝似的，营养也跟不上，这么小的孩子，头发愣是开叉又泛黄。
“馨馨，你喜欢头发长点还是短点？”她打算给文馨梳个双马尾泡泡辫，刚刚打扫完了，她就在网上搜索学习。
时春晓的手灵巧，动手能力强，学习实操的速度快，以前虽然没给小孩子扎过辫子，但是第一次扎也一点不含糊。
她打算给文馨扎一个双马尾泡泡辫，先扎两束高马尾，再用小皮圈隔5厘米就扎一街，把头发扯松成“泡泡状”。
文馨被姑姑扎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姑姑，一下子就梦回了妈妈还在的时候。
以前，妈妈也是这样给她扎头发的。
但这还是姑姑第一次给她扎头发。
“姑姑，如果我把头发剪短了，你还给我扎头发吗？”
“啊？”这回答出乎时春晓的意料，“当然，不管是长的还是短的，姑姑都会帮你扎头发的。”
文馨长得可爱，虽然现在营养没跟上，过分瘦了，但是眉目如画，眼睛亮亮的，尤其是现在她把泡泡辫给扎上后，就像是个芭比娃娃，精致秀气。
倒是满足了她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有芭比娃娃的玩具，而她没有，于是成了执念，现在反而有种夙愿成真的喜悦。
“那我不剪了，头发长了，姑姑就可以给我扎不同的发型，我喜欢不同的发型。”
文馨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喜欢姑姑给她扎头发，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丝，暖暖的，很贴心，就像是妈妈还摸着她的头。
“扎了头发，和姑姑出门去。”
时春晓给文馨扎了头发，带着孩子风风火火就出门了。
小镇上的商店不多，都集中在贸易街上。
时春晓带着文馨走过去，一条接都是卖衣服和百货的。
她牵着文馨的手，周末，而且镇上就这么一条贸易街，人还是挺多的。
只是到了这，她却明显觉得牵着的文馨有点紧张。
“姑姑，你要买新衣服吗？”每次她和姑姑来，姑姑都是想给自己买漂亮衣服。
除了“买”，还有“偷”。
她是小孩子，店家的眼光不会聚集在她身上。
姑姑试了衣服，有喜欢的，总是和店家砍价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又使颜色让她偷了赶紧跑。
她不这么做，姑姑就打她。
时文馨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她不喜欢这么做，可是不这么做，姑姑就会打骂她。
时春晓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还好端端的孩子，扎了泡泡辫尤其兴奋，笑得眉眼弯弯的，怎么现在都快掉小珍珠了？
她赶紧把孩子拉到一旁，低下身安慰她：“不是，姑姑不买衣服。”
她这么一说，小文馨的眼泪刚刚还在眼眶里打转，这会直接吧嗒吧嗒往下掉了。
姑姑果然是又要她来偷衣服了。
姑姑根本就不想买。
她想“0元购”。
时春晓吓得赶紧抬手给孩子擦眼泪，“馨馨不哭哈，姑姑不买，姑姑是给你买。”
她这话说完，刚刚还在掉小珍珠的文馨转过头来看着她，像一只可怜的小鹿，眼睛亮亮的，闪着泪花。
文馨哭得急，还串着一吸溜鼻涕，她听姑姑这么一说，赶紧一用力吸，把他鼻涕虫又给吸回去了。
“给我，给我买的？”文馨不确定地说了声，她是不是还没睡醒？这是梦里啊？
时春晓被她这幅样子给逗笑了，那收放自如的鼻涕虫，这孩子喉头不会酸溜溜的吗？
“是啊，给你买的，你不是快上幼儿园了吗？姑姑给你买点新衣服，穿漂亮衣服去上学好吗？”
文馨突然在自己手上捏了一把，疼得她“啊”一声叫了起来，“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看电视，电视里说了，梦里的人是不会疼的，她现在这么疼，一定不是做梦。
“是，没做梦，快点，晚点好看的衣服，裙子被别的小朋友挑走了，我们馨馨可就买不到好看的衣服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文馨就拉起她的手，“姑姑，我们快去，我们再快点。”
两个人跑得飞快，时春晓被文馨拉着往前走的。
时春晓是第一次来，文馨倒是比她熟悉。
没多久两个人就停在了一家服装店门口，小镇里没专门的童装品牌店，这店里也是男装，女装和童装一起混着卖。
文馨拉着她往里走，没多久到了一件绿色的小裙子前面。
是一件融合了汉服设计的裙子，还带霞帔，只是考虑了小孩子跑跑跳跳的，这霞帔固定在了袖子上，怎么也不会掉下来。
垂下来的丝绦也好看，叫时春晓无端想起了念过的古诗“万条垂下绿丝绦”。
嫩绿色的裙子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别说文馨喜欢，就是时春晓看了也喜欢。
这裙子实在是好看得紧，她都已经忍不住想这裙子穿在文馨身上，得是多么好看了。
文馨能这么直接就奔着这里来，想来之前她就看上这衣服了，也不知怎么的，原主居然也没给她买？
她把衣服取下来，拉着文馨的手，进了试衣间。
文馨独立，这两天还是她第一次给文馨穿衣服，裙子复杂，后面还有拉链，时春晓也是一边探索一边给她穿。
只是穿好后，她直接就看呆了眼。
原主到底是什么瞎子，放着这么个可爱的娃在身边，竟一点不懂得打扮。
穿上这套嫩绿色裙子的文馨，直接美成了小公主！
就是这发型不太搭，泡泡辫到底还是太现代化了。
时春晓决定了，回家她要再学几个古装梳发，给小文馨打扮得古色古香。
这裙子就是给文馨量身打造的嘛！
太好看了。
没把裙子换下来，她就拉着文馨的手去了前面找老板娘给钱。
老板娘看到这么俊的小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哟，这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来了吧！怎么这么好看的。”
等她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大人，才又定睛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居然还是熟人。
只是这孩子，怎么和她之前看到的，完全两个样了呢？
“哟，是你们啊，偷衣贼，怎么，上次没偷成，这次还来啊！”
“怎么偷完大人的，这次要偷小孩的了？这衣服量你们也买不起。”
她的手突然伸过来，像是要把文馨身上的衣服给拽下来似的。
时春晓眼疾手快，一个跨步向前，拦在了文馨前面。
“说什么呢？我们是来买衣服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这人怎地说话那么难听。
转头却见文馨把头埋得低低的，像只鸵鸟一样。
那老板娘于是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通，她声音大，店里人也多，不多时，就有不少人过来围观了。
时春晓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春天还有点春寒，她赶紧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文馨头上。
“不是，你说什么呢？你说我们偷你衣服，那你说说，我们偷了吗？”
被时春晓这么一吼，那老板娘才回过神来，“没，没偷成。”
“那不就是了？一个误会，有时候试衣服一个不小心拿错了也是有的嘛，我们不是也没带走吗？”
“老板娘你好不讲理，我们来买衣服，你反而说这个话。你这样，以后谁还敢来你这里买衣服？”
旁边的人听时春晓那么一说，也觉得有理。
絮絮叨叨地开始议论起来。
时春晓是真的生气了，还有孩子在，她都能感受到文馨贴着她的小身板在发抖。
原主到底是多不靠谱，居然叫这么小的孩子来干这种事情。
柜台上就有剪刀，时春晓当机立断把剪刀给了起来。
那老板娘立刻就吓得脸色发白，双手举起来，“有话好好说，这冲动是魔鬼啊！”
时春晓反手把那裙子上的标签给剪了下来。
“你说吧，这衣服什么价格，现在标签也没了，我们肯定是买了的。”
她把剪刀重新放了回去。
老板娘惊魂未定，“288元，一分也不少。”
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不妥当，再怎么说那也是个孩子，但还是硬着嘴皮子。
倒是围观的有个妈妈打抱不平了起来，“老板娘，你这怎么还看菜下碟呢，我昨天买的这件衣服还没洗呢，你给我开价238元，我砍到178元拿下的，你干脆就给人家这个价啦，你看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孩子都哭了。”
老板娘被这个顾客这么一说，脸一下子都黑了。
时春晓也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到底是老板娘败下阵来，“178就178吧，真是，这单都不赚你们的。”
“切，”这话是这条街上每个老板的话术了，大家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时春晓放下钱，一共180块，潇洒地留下一句“不用找了”，转身抱着蒙住头的文馨就出了门，“这衣服我们穿着走。”
哼，2块钱的侮辱也是侮辱，虽然她还是有点肉疼了。
不远处是一家奶茶店，时春晓把衣服拿下来，孩子这下是真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给文馨点了个冰淇淋杯，知道文馨受了莫大的冤屈。
这时候，时春晓才知道，为什么刚刚文馨会哭了。
她拿纸巾给文馨擦脸，“不哭了，再哭成了小花猫了，就不好看了。”
肯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了。
她这么说，文馨还是止不住地哭。
时春晓假装要吃冰淇淋一样，“爱哭的孩子可没有冰淇淋吃哦，这么好吃的冰淇淋，馨馨要是再不吃，可就都要被姑姑给吃完了。”
时春晓挖了一大勺，假装往嘴里递，砸吧砸吧嘴巴，假装吃了。
“真好吃，这么好吃的冰淇淋可只有一份哦，姑姑再吃一口，可就快没了。”
她没吃，时春晓也看不上这劣质奶油做的冰淇淋，但是无疑这冰淇淋对小孩子有巨大的吸引力。
她这么说完，文馨还真不哭了看着她，嘴巴都没合拢。
时春晓奸计得逞，抓紧就把一勺冰淇淋喂到了她嘴里，“来，馨馨吃，好吃吗？”
“吃了这口冰冰的，甜甜的，嘴里心里不苦了。”
她哄孩子，还拍了拍文馨的后背。
“馨馨，姑姑以前做错了，你可以原谅姑姑吗？”
她说出这话来，都觉得自己厚脸皮。
但是文馨顿了顿，点了点头。
“但是那个店老板也不对，就算我们以前做错了，她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想让群众的口水来淹没我们，明白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做错了，该认的认，该弥补弥补，但是做错的人，也应该有改的机会。”
时春晓说了几句，希望尽可能弥补这件事情在文馨心里的伤疤，文馨只是吃着冰淇淋，没说话。
这还是姑姑第一次给她买冰淇淋。
她看过同一栋楼的可乐吃过这个冰淇淋，当时她告诉自己，这是酸的，是苦的。
没想到是甜的。
眼泪是苦的，鼻涕是苦的，冰淇淋是甜的。
姑姑的衣服也是甜的，可以遮风挡雨，盖住外界可以淹没他们的口水。
她抬起头来看着姑姑，姑姑还在继续说话，但她已经听不到了，她只看到了姑姑满脸的担心，对她的担心。
“姑姑，谢谢你的衣服。”
时春晓于是知道，就算是这么小的孩子，也已经有了自尊和羞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