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气氛也一时沉寂下来。
男人一身深灰色西装,头发凌乱,领带也有点歪,很显然是刚下班赶过来的。
虞笙的视线也直勾勾地望着林绝,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下一秒,林绝对上她的视线,不到两秒,立马别开视线,看向走上前来的谭大鹏。谭大鹏试探道:“林绝?你是不是林绝?”
林绝点头回应,“是我。”
谭大鹏呲着大牙笑,“真的是你,我就说没有认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帅。”
林绝礼貌微笑,“谢谢。”
“来来来,别站着了,快坐下。”谭大鹏找空位给林绝坐,空位两侧刚好是女生。林绝道谢,坐下。身侧的女孩子想和林绝搭话,但又不是很敢。
因为从高二开始,林绝开始变得不爱讲话,对人也冷淡,有距离感。唯一和他有鲜少交集的是虞笙。
左侧的女生拿起酒杯,和林绝说:“林总。”
刚在放空的林绝立马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也拿起酒杯,“不用这么客气叫林总,叫名字就行。”
“好。”女生笑了一下,碰上林绝的酒杯。
林绝绅士地碰上去,与周遭的人交谈几句。
这一幕被虞笙时不时看在眼里,以至于一旁的男生跟她说话,她没有听见。
“虞笙?”
“嗯?”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虞笙莞尔一笑,转头和黎婉怡耳边低语,语气有些无奈,“一一,这学习委员怎么这么多话?”
黎婉怡瞥了身后的人一眼,忍住笑,“可能看你漂亮,想和你多说话。”又补充道,“没事没事,我找人来救你。”
“谁?”
“哈喽,我来晚了。”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黎婉怡小声说:“呐,救星来了。”
虞笙循声望去,是陆一白来了。
门口的陆一白扫视着众人,率先找到虞笙,开心地和她挥了挥手。
虞笙顿时感受到他人炙热的目光,抬手象征性回应了一下。
陆一白和谭大鹏寒暄了一下,继而走到学习委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别的地方坐,我要坐这。”尽管男人不愿意,但还是走了。
“宝贝!我好想你啊。”陆一白刚坐下,刚准备给虞笙一个大大的拥抱。
虞笙一个挡手,阻止他的靠近,淡淡道:“能不能矜持点?”
“这么久没见了,抱都不给我抱,真的是小气鬼。”
此时的虞笙很想一巴掌呼在陆一白脸上,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她忍住了。虞笙看似笑容以待,实则确实危险,警告他,“这么多人,你最好见好就好。”
陆一白表面答应,嘴上却说:“不能抱,握一下手总行了吧。”他伸出手。
“握你妹。”虞笙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好痛。”
“装。”
虞笙和陆一白的互动,被坐在斜对面的林绝看得一清二楚。他握紧手中的酒杯,盯了一会,仰头一口闷下。
同学全部已到齐,谭大鹏举起杯子,说了些寒暄话,大家共同举杯。吃过饭后,大家转场到KTV唱歌,一群人走到饭店门口,正在商量着谁坐谁车去。
“虞笙,你要不坐我车去?”其中一个男生问虞笙。
“不用。”虞笙裹紧外套,摆摆手,指了指外面,“我坐婉怡的车去,我喝了点酒。”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陆一白站在虞笙身边,顺势的说:“正好,我也喝酒了,让黎婉怡顺路捎我过去。”
门口的人叽叽喳喳,一个醒目的哥们和林绝说:“林绝,你不是也喝酒了,正好和虞笙她们一起去啊。”
听到这话的虞笙和陆一白回过头,还没开口,就听见林绝说好。林绝偏头与他们对视上了。
“笙儿,上车!”黎婉怡的车停在路边,朝他们大喊道,“这里不让停车,快上车。”
她望向走来的却是三个人,虞笙、陆一白和林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婉怡着急的原因,虞笙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坐进来,紧接着进来的是林绝。
而陆一白坐在副驾驶上,一脸怨恨和委屈。他原本想和虞笙坐在一起的,蓦然一股力量从手臂上拉扯开,听见林绝说。
“不好意思,我习惯坐后排。”
于是,陆一白眼睁睁的看着林绝坐进后排。
虞笙看见林绝也坐进来,愣了一下,也没什么意见。
倒是坐在驾驶座上的黎婉怡把眼前的雄竟场收进眼底,笑了笑,转头提醒陆一白,“安全带。”
“哦。”陆一白乖乖系上。
“出发了。”她说。
车内,一片寂静。陆一白问:“能放首音乐么?”
“放呗。”
陆一白连接自己的蓝牙,打开歌单,特意选了一首张玉华的《原谅》。歌曲放到一半,陆一白回过身,看着虞笙,笑说:“宝贝,这不是你喜欢的歌吗?我特意给你放的。”
话落,林绝听到昵称,眉头一皱,余光注意着虞笙。
虞笙“嗯”的一声。
她不反驳一下的吗?就这样默认了这个“宝贝”?林绝心想。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吗?每到放广播的时间,我都给你点了这首,你都不知道。”
虞笙思索片刻,确实想起来有这件事情,“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也不迟。”陆一白脸上有些得意洋洋,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绝,满意地转回去。
车正常的行驶着,黎婉怡正右转着,蓦然一个小孩突然从路口跑出来,下意识一个急刹车,后排的人齐刷刷的往右边偏。
孩子的妈妈急忙忙的跑过来,抱起被吓到在地上的小孩子,退到一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孩子没受伤吧?”黎婉怡和陆一白下车查看,问道。
“没有没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就好。”
而后排的虞笙和林绝却有事。
车的惯性导致虞笙往林绝身上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不小心摸到他的私密部位,不轻不重的一下。她听见林绝咬着牙闷哼一声,眉头紧皱,黑暗中的耳尖渐渐泛红。
虞笙的身子还斜靠在林绝身上,一抬头就对上了林绝深沉的目光。
林绝垂眸盯着她,喉结滚动,沉声道:“你不准备拿开你的手吗?”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赶忙缩回手,像似摸到什么烫手的东西,立刻与林绝拉开距离。
“对不起,你没事吧?”虞笙很小声地说。
林绝“嗯”的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事的话,我找你负责。”
“......”虞笙自知理亏,不敢反驳。
黎婉怡重新坐上车,问后排的两个人,“你们没事吧?”
虞笙摇摇头。
“没事。”林绝说。
黎婉怡直觉感觉到虞笙和林绝的气氛有点微妙,却又说不上来。
狭小的车内空间里,虞笙觉得脸烫烫的,把车窗按下来一些,脑海里还一直浮现着刚才的画面,尤其是那个地方…财大气粗的。
她忍不住摩擦一下手心。
林绝瞥见,默默勾唇一笑,又立刻压住。
“到了,下车吧。”黎婉怡解开安全带,说道。
众人来到ktv最大的包房,该唱歌该唱歌,该吃吃该喝喝。虞笙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边嗑瓜子边看他们唱歌。
气氛逐渐火热起来,陆一白唱歌,他拿起麦克风,语气十分霸道和虞笙说:“虞笙,我要唱一首给你听,只给你听,你认真点啊。”
众人纷纷起哄尖叫。
而虞笙轻轻一笑,眉眼弯弯,连连点头,“唱吧唱吧,我认真听。”
陆一白走到虞笙身边坐下,“手机呢?给我录下来,你以后想我方便看。”
“手机没电了。”
“那就用我的。”陆一白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机给你都没问题。”他打开录像模式,塞进虞笙手里。
虞笙被迫录着视频,“我看你是喝醉了。”
“录着啊,我要开始唱了。”
“录着了。”
陆一白唱的是车上放着的那首歌,他的音色好听,很悦耳,在场的人不由地沉浸在他的声音里面。
虞笙举着手机望着视频里的陆一白,而陆一白的视线从未在她身上离开过。一曲完毕后,虞笙才看向陆一白,把手机还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听,特别特别好听,以后可以去当歌手了。”
陆一白静静地看着虞笙,倏然一笑,像似释然的笑,但又不像。
“有你这句表扬,我就心满意足了。”
虞笙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好,小心点。”陆一白叮嘱道。
虞笙摆摆手,走出包房门。
陆一白望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时却无意间对上了林绝的目光,是看戏的眼神,还带着些得意。
四目相对。
嘈杂的环境中,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着,谁都不想服输。
但林绝率先转移视线,起身走出去。
这一局,陆一白知道他输了。
另一边。
虞笙擦着手从洗手间里出来,刚想回去,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扶着喝得醉醺醺的女人,女人的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裙子,意识也不清醒。
她停住脚步,皱眉,觉得不对劲,以防万一她拿出手机拍摄,壮着胆子,走上前询问,“你好,请问你们两个人认识吗?”
男人抬眼,一脸不耐烦地说:“这是我老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吗?比如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我老婆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滚开,别多管闲事。”男人一如既往的恶劣态度,刚想绕道离开。
这反应,更加应证了虞笙的猜想。她一个跨步拦住,“她是你老婆吗?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男人凶神恶煞,食指指着虞笙,“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让开,不然的话……”
虞笙最讨厌别人用手指指着她了。
虞笙直接抓住他的食指,往下掰,男人瞬间疼得嗷嗷叫,松开那个女生。“说啊?不然你要怎么样?”她又往下掰。
“痛痛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男人疼到跪地求饶。
虞笙还没说什么,转头看见林绝来了,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女孩,脱掉外套盖在她身上。
“报警,说有人拐卖。”
“好。”林绝报完警后,抓住那个男人,钳住他的双手把他抵在墙上。
虞笙把那个女生扶起来,打电话给黎婉怡,让她出来帮忙。
警察很快赶来,猜测有同伙便开始查房,果不其然。一群人去警察局做笔录。虞笙把拍摄的视频交给警察看,了解情况过后才知道这个男人是有过前科的罪犯,前段时间刚放出来不久。
做完笔录后,虞笙临走前,看向那群男人。而那些男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虞笙,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虞笙眉头紧皱,直到身边的林绝说道:“走吧。”
“嗯。”她收回视线,走出警察局门口,心里顿时感觉一阵后怕,身子一倾。
林绝立马扶着她,担忧道:“虞笙,怎么了?”
她摇摇头。
“真没事?”
“没事。”虞笙意识到靠在林绝身上,挣脱开来,“谢谢。”
林绝愣了一下,继而恢复正常。他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那个女生?黎婉怡在那里。”
“好。”
他们抵达医院后,黎婉怡正和那个女生聊天,回头看到虞笙和林绝来了,和女生说:“你的救命恩人来了。”
“你还好吧。”虞笙关心道。
女生脸色苍白,摇摇头,“没事,谢谢你们。都怪我自己不应该这么晚出去玩,幸好被你们救了,不然……”话音未落,她叹气一声。
“不要怪自己,要怪就怪那些坏人,怪那些有所企图的人。”虞笙说。
一旁的黎婉怡附和道:“就是啊,宝宝你别怪你自己,不要这么自责。不过出去玩还是要注意安全,不要乱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哦。”
“知道了,谢谢你们。”女生点头微笑,视线盯着虞笙,试探道,“你是不是那个模特虞笙呀?”
虞笙怔愣一下,笑说:“是的。”
“可以跟你合张影吗?我很喜欢你的,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突如其来的粉丝热情,让在场的人都懵了。
虞笙看向黎婉怡。黎婉怡主动说:“我帮你们拍吧。”
“可以吗?谢谢谢谢。”女生拿出自己的手机,捋了捋头发。
黎婉怡帮她们拍了张照片,手机递回她。
病房中,虞笙的手机响起,拿出来看了一眼,和女生说:“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林绝看着她出去。
“舅舅。”虞笙坐在走廊上的椅子打电话。
“笙儿,你在哪里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都快两点了。”
“我在医院。”
“医院?!你受伤吗?”白自秋猛然站起身,着急问道。
“没有受伤。”虞笙大概讲一下事情的经过,“不用担心,等会我就回去了,你早点睡。”
挂断电话后,虞笙走进去和女生打招呼离开,黎婉怡和林绝也跟着离开。三个人回到KTV,他们还在唱歌,陆一白则坐在角落里喝酒。
“陆一白,我们准备回去了,你走不走?”虞笙坐在他身边询问,见他一个人她也不是很放心。
陆一白抬眼看她,语气有点委屈,“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都没找到你。”他又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黎婉怡和林绝。
“出去了一会儿。找不到我,你不会打电话给我啊。”
他呆愣一下,小声说:“是哦。”
虞笙重新问道:“你要回去吗?我送你回去。”
“好啊!”陆一白露出笑容,继而装作喝醉靠在虞笙脑袋上,闷声道,“你送我回去。”还没到两秒的时间,陆一白感觉到他的手臂直接被人用力拉起来,他就站起身了,缓过神来转头看向拉他的人是林绝。
“我扶着吧,我力气大。”林绝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要是不放心的话,你们也一起跟着送他回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又是一场悄无声息的修罗场。
黎婉怡转头看向不说话的虞笙,赶忙圆场,“放心放心,林绝你送他回去,我们就先走了。”她拉着虞笙,头也不回地离开,顺道和同学们打招呼。
她们一走,陆一白的眼神瞬间清明不少,甩开林绝的手,语气透着不耐烦,“你能不能别管我和笙儿的事情?”
“笙儿?”林绝嗤笑,“你和她谈了?还是说你有什么身份阻止我管?”
陆一白凑上前,直视着林绝,“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
“我确实没什么资格,但跟你相比,我起码有个候场资格。”
“你呢?你有什么,陆一白。”
陆一白错愕,眼神愠怒,转头一笑,“林绝,你凭什么认为你有?”
良久,他说。
“凭我是林绝。”林绝眼底透着自信,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这一局,绝杀。
另一边。
虞笙坐上黎婉怡的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问道:“你怎么拉着我走了?”
“不拉着你走,难道还等你二选一啊?”
“什么二选一,我跟他们都没什么。”
黎婉怡瞥她一眼,“对,你对他们是没什么。可他们不这么想啊,你没看出来他俩但凡遇到你的事情,气氛分分钟变成修罗场啊。”
“他们修罗场是他们的事。”
“难道你对陆一白没感觉?”黎婉怡问道。
虞笙低头看手机,敷衍道:“有什么感觉,不就是朋友感觉吗?”
“对陆一白是朋友感觉,那林绝呢?他总不可能是朋友感觉吧。你要是说对林绝是朋友感觉,我第一个不相信。”
说到林绝,虞笙顿了顿,坦白道:“对林绝的感觉,我有点不太知道。不知道是愧疚那时的一走了之,还是因为喜欢。”
虞笙和林绝从高一开始同班,因为彼此是竞争关系,所以很少讲过话。偶尔虞笙年级第一,偶尔是林绝。两个人也要强,一定要争个输赢。直到因为一只猫,他们的关系开始转变。
临近高一的期末考时,虞笙的精神就特别紧张,不仅要应付学习上的压力,还要应付掌控欲强的白兴珠,就连周末她还要去上白兴珠报的补习班和各种各样的兴趣班。
从七岁开始,虞笙被白兴珠强迫着走她安排的路,小到衣食住行,大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那是虞笙噩梦的开始。
唯一能让她感到放松的是去白自秋家里住,和喂养学校的流浪猫。
午休时间,虞笙一个人躺在亭子上休息,忽然她听见有猫咪在叫,睁开眼去寻找,看见草丛里有只黑色猫咪。
她轻声呼唤着它出来,它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呀?是不是饿了?”
它喵的一声。
“原来是饿了啊,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火腿肠。”虞笙起身去小卖部买了几根火腿肠,还拿了个一次性杯子,边掰给它吃边说,“今天就委屈一下你了,明天我再给你带好吃的。”
猫咪饿久了,火腿肠很快被它吃完了。
虞笙摸摸它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啊?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吧。”她想了想,“要不你叫饱饱吧,好不好?以后就不愁饿了。”
它又喵了一声,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饱饱。”虞笙笑了笑,“饱饱真乖。”
第二天虞笙拿着猫粮和罐头走过来,看见一个背影蹲在那,她走上前,“你好。”
林绝闻声回头,彼此见到眼前的人都有些惊讶,“虞笙?”他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反应过来,“你也来喂猫?”
“也?”虞笙走过去蹲下,打开罐头给饱饱吃,“这只猫叫饱饱,我昨天来喂过,你也来过?”她也看见他拿来不少吃的。
他“嗯”的一声,“好几天了。你刚才叫它饱饱?吃饱的饱?”
“对啊,我取的。”
林绝点点头。
他们安静地看着饱饱吃饭,气氛竟然有些和谐。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独处,没有竞争,没有压力,只有彼此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