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正是做坏事好时候。
清欢换了身黑衣服,蒙住脸,如话本子里的大侠。
顾长风有一小厮,名唤辛生,武艺高超,耳力超绝,所以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清欢踏上青梅树,却不小心折断了一根树枝。
她着急忙慌地看向院子里,无人发现,很好。
清欢下树时,还踩掉了一块砖头,不过还是无人发现。
清欢洋洋得意地摸进顾长风屋子时,角落里的辛生无奈翻了个身。
公子也真是的,想要江二小姐来找他就直说,二人都像做贼一般,扰得他连觉都睡不好。
清欢蹑手蹑脚进了顾长风屋子,默默地喘了口气,做贼真不好。
红色纱帐里,顾长风穿着白色寝衣,侧躺在床榻上,窗户是打开的,从外面飘来几朵梨花,悄然落在顾长风身前,混着他刚沐浴完的青木香,清新怡人。
床榻边恰好有半人宽的位置,清欢身子娇小,恰好可以躺下。
她跪坐在顾长风床边,摸着下巴思考该如何抱才算亲近。
小时候过家家时,她和顾长风扮演夫妻,是如何抱来着?
好像搂住对方的后背,使劲拍几下。
清欢躺在床上,右手虚搭在顾长风身上,可左手却无法搂住顾长风。
顾长风闭着眼,眉心紧皱着,薄唇紧抿,凤眼狭长,鼻梁上有一颗淡红的痣。
清欢看的有些愣神,她摇摇头,嘟囔道:“怎么不平躺着,这样要我怎么抱啊?”
话音刚落,顾长风就翻了个身。
清欢大喜,忙坐起来,双手撑在顾长风的两侧。
略思考下,她双腿跨在顾长风的身上,慢慢地塌下身子。
静静的风,吹过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清欢伏在顾长风的耳边,默默地想,这样总该算是亲密了吧。
听阿娘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自己都在床上抱过顾长风了,这千年的缘分也该尽了。
半晌,清欢都办完事回屋睡觉了,隔壁却传来沐浴声。
清欢被送往罗阳寺,余晚晚很得意。
江家宠她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整得名声狼狈,被送往了寺庙。
江家难得办花宴,京城贵女几乎全都被邀请了,余晚晚也不例外。
她精心打扮,换上最时兴的海棠云锦,裙摆很长,她戴着碧玉簪环,本身就明艳照人,这样一打扮,更显得大气端庄。
虽说余晚晚是庶女,但是余家也就这么一个女孩,余夫人去花宴还是很愿意带着她的。
花宴全程由白念慈操办,中规中矩,并无不妥之处,但还是有人笑话。
“果然是武将之女,不识雅趣。”
“什么武将之女,白家都被流放了,她白念慈也不是什么白家千金了。”
“江家也真是心善,拿当年先皇赐下的丹书铁券保下了白念慈,结果白念慈进门一年还不曾生儿育女。”
白念慈站在一边,她们就如此嚼舌根子,可见白念慈遭受了多少非议。
余晚晚心里得意,将面前的甜酒饮尽,回味中,才发觉有一丝苦味。
“什么酒,如此难喝?”余晚晚说道,“这江家便是如此待客的?”
白念慈站在不远处,转过身来看着余晚晚。
余晚晚不甘示弱:“看什么看,我就说你,白家女,不知廉耻,不懂持家……”
余晚晚声音弱了下去,因为她看见一只小狼崽正猛冲过来。
虽然小狼崽身子不大,却眼神凶狠,余晚晚有些身手想要跑却被衣服绊了一跤,硬生生地被小狼崽咬了一口。
侍女侍卫将小狼崽拉走时,余晚晚捂着鲜血淋漓的皮肉,怒吼道:“将这只狼崽给我打死。”
“余小姐好大的威风,连我的狼都要打死。”
顾长风坐在屋顶上,少年一伸手,小狼崽便挣脱众人,跑进少年的怀里。
余夫人皱眉道:“顾公子,我家晚晚被你的狼崽咬了,你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顾长风抚着狼崽的皮毛:“为何狼崽只咬余晚晚,不咬别人呢?余小姐反思一下自己罢。”
余晚晚忍痛怒骂道:“我又不是江清欢,怎么可能被狼咬,一定是你指使它的!”
顾长风:“哦?江清欢为何一定会被狼咬?”
“因为——”
余晚晚及时刹住,却听见白念慈声音微冷:“因为余小姐你,往清欢的酒里放了缬草,此物可让狼兽性大发。”
“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白念慈拿出一张纸:“缬草并不是惯常用的药材,我命人查了京中药铺,近日只有余小姐命婢女买了此药。”
“你闭嘴!”余晚晚气急攻心,口不择言,“你个□□,勾引了我表哥,还勾引江鹤安,你个罪臣之女,凭什么查我?”
白念慈淡淡道:“当日你与清欢大打出手,就是因为你出口羞辱我,所以你是因为清欢在此事上占理胜你一头,你才要害她,不惜放出狼王,给她下缬草。”
“我没有!我买缬草是因为祖父梦魇,药方中有这一味药。”余晚晚没说错,她买药是因为余丞相梦魇,但给清欢下缬草也是真的。
“是吗?”顾长风道,“那缬草可是下在了长公主赐予的酒中,看来我只能去问问长公主了。”
“够了!”余夫人脸色铁青,道,“晚晚犯了错,我余家愿担其责,望江家放她一马。”
此事若真的牵连到长公主,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
“放她一马?!”
江夫人携一众奴仆出来,已没了往日的端庄从容,眼睛通红:“那可是狼王,若不是清欢命大,她早死了,你一句放过就能将事了了?”
白念慈与她说这件事时,她还不相信。
余夫人脸黑:“那江夫人想如何做?”
江夫人一抬手,狠狠道:“给我打,我心有多痛,就让余小姐有多痛!”
余夫人惊了:“你疯了,你一介妇人,敢动用私刑!”
“我倒是忘了你了。”江夫人给了余夫人一巴掌,厉声道,“女不教,母之过,余晚晚虽是庶女,你甚为当家主母亦有教导之责,你既失责,我就好好教训你!”
余夫人捂着脸,发髻散了一般,尖声道:“柳敏之,你疯了吗!”
江夫人撸起袖子,一拳砸到余夫人脸上,骑在她身上狠狠揍:“对!若是我女儿出了半分意外,我就要疯了,她这是无事,若她有事,我要你余家满门陪葬!”
余晚晚被江家侍女砸的喘不过气,她哭喊道:“母亲,母亲救我,她们要打死我!”
余夫人喊道:“我可是余丞相的儿媳,你敢这么对我,他定会参你!”
“忘了告诉你,我已命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诉我家国公爷和鹤安,此刻,应在朝堂上闹起来了。”
朝堂上。
江国公将此事闹在朝堂上,不顾形象,将余大人揍了一顿。
一旁,余丞相气得心慌,江鹤安赶在他晕之前,给他扎针喂药,叫他晕不得。
太子拦架,还被砸到了额角,长公主听说这有热闹,便赶来宫里带着五皇子躲在后面,悄悄地看着热闹。
皇帝见事情闹大,也劝了几句。
五皇子立马扑上去哭,说当时他就坐在清欢旁边,若不是清欢推了他一把,他就被狼叼走了。
把皇帝气得将余丞相禁足了。
罗阳寺。
清欢听说这件事时,笑得砸床:“余丞相一辈子清廉公正,结果临了被自己孙女坑了一把。”
玉暖忧心:“小姐,你心也太大了吧,当日奴婢真是要被吓死了。”
“没事。”清欢吃着玉暖剥的葡萄,“反正我又没事,现在有事的是余晚晚,让她害人害己!不过,她是怎么打开狼王的笼子呢?”
嫂嫂儿时在草原生活,听嫂嫂说,那笼子还是挺繁琐的。
算了算了,不想了。
今日罗阳寺修三生神女像,她打算去看一眼,虔诚拜三拜。
绿荫撒在泛蓝的湖上,少女脚步轻盈,玉兔发髻上坠着白玉铃铛,一转身,裙摆飞扬。
清欢背着手欢欢喜喜地到了三生神女像。
慧能不让她靠近神女像,所以她特地挑了个黄昏时刻来这里,这样慧能就不会发现了。
神女像还是碎的,半张脸都是残缺的,看着都有些瘆人。
清欢先行大礼,真诚地说道:“神女娘娘,小女真不是故意的,望您看在小女年少无知的份上,放过我吧。”
清欢凑近神女像,从身上开始掏吃的。
饼子,糖,糕点……
“神女娘娘,这些都是小女喜欢吃的,现在都给你吃。”
神女像:“……”
“江清欢,你以为神女像你一样贪吃呢?”
清欢沉默着后退一步,向上看。
果然,少年又坐在房梁上,只是这次怀里多了个小狼崽。
狼王虽然死了,可狼崽还活着,太子本来说要打死狼崽为清欢出气。
但这小狼崽毕竟是自己亲自接生,清欢不忍心,又不敢养,便丢给顾长风养了。
“你抱着狗蛋来这里干什么?”
狗蛋这个名是清欢取的,说是贱名好养活。
“来瞧瞧你在这里过得快不快活。”顾长风跳下来,拽了下清欢的辫子,笑道,“看来你将自己养的不错啊,可这神像遭罪了哦。”
清欢拍掉顾长风的手,撇撇嘴:“不一定是我的错呢,你想啊,神女像一般用青石雕刻而成,绝对不可能被我砸碎。”
她回去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决定来探查一番,绝对不能让神女娘娘把这个错怪在自己头上。
闻言,顾长风摸了摸神女像的石料,脸逐渐沉下来:“不错,这石料果然有问题。”
他阴沉着脸,看向清欢,问道:“你可知,这神像的料子是何人负责的?”
“李回舟家。”清欢一本正经道,“所以,他家定是做了中饱私囊,偷工减料的事。”
她的屋子有一部分料子也是从李回舟家买的,所以那间墙壁的倒塌不是偶然,是必然。
“有人。”
未等清欢反应过来,顾长风就将她裹进自己的怀里,滚进三生神女供桌下。
供桌有帘子遮挡,顾长风和清欢蜷缩在这个昏暗狭小的地方,头顶着头,彼此的呼吸声在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
就像那个晚上,她偷偷潜进顾长风的屋子,抱住他。
只是这次,不是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