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鱼怂恿:“陛下都为你们赐婚了,天赐良缘,若是你还把握不住,我都要瞧不起你了。”
清欢小小声道:“依你看,我该如何做?”
林稚鱼狡黠一笑:
“自然是,美人计了。”
暗牢里,男子被绑在木头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他出气多进气少,用着蹩脚的中原话道:“你以为,你的这种手段,能让我们北赫勇士屈服吗?用你们东夏人的话来说就是——做梦!”
又是两块烙铁烫上去,男子依旧不屈服。
行刑人都拿男子没办法了,只能将人先关着。
牢房里寂静的可怕,连人的哀嚎都听不见,活像一个人间炼狱。
男子忽觉头上发凉,费力地抬眼后,发现竟是个白净的少年。
少年披着黑色斗篷,遮住了眉眼,男子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何人,竟能闯进这里?”
少年用北赫话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主上说大军名册在你这里,命我来取。”
男子警惕道:“我该如何信你?”
少年在男子身上比划着一个图腾,男子瞬间恭敬:“属下失礼,名册就在我的腹部。”
少年拿刀正要取名册时,男子却惊觉:“这不是我北赫的刀,你到底是谁?!”
面前的少年没有理会,冷静地划破男子的腹部,从里面掏出血淋淋的名册。
任男子如何吼叫,少年也丝毫不慌,冷静得不像第一次杀人。
正当少年想要离开时,却被男子叫住。
男子奄奄一息道:
“我认出了你的脚步,你就是当年那个亲手杀死父亲的顾长风。”
顾长风并未理会。
男子临死前,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
“北赫神明,此少年弑父,穷凶极恶,注定永失所爱,不得好死!”
顾长风攥紧名册,转身将食人蚁丢进男子的腹部,语气淡淡:“我本不想对你如此残忍,你错就错在,不该咒她。”
所有会伤害她的人,都该去死。
顾长风把名册交给太子,太子很满意。
“长风,我果然没看错你。”
顾长风:“这都是长风应该做的。”
太子笑道:“孤时常想,你若能入朝为官,当是我东夏幸事。余丞相已告老还乡,秦御史已着手接任丞相之位,他有一庶女,温婉贤良,若你能娶之,必能得秦家相助,到时候再加上孤的助力,你定能直上青云。”
顾长风拒绝:“多谢殿下,可陛下已为长风与江小姐赐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孤知道你要娶江小姐为妻,孤也只是想让你纳秦家女为妾,一妻一妾而已,算不得风流。”
见顾长风不说话,太子调侃道,“莫不是江小姐跋扈,你怕她?既如此,孤去替你说和说和,江家虽是名门望族,但人丁稀少,想必也是盼着能家族兴旺的。”
顾长风眸中闪过一丝嘲讽,随即说道:“殿下说的道理,江家人丁稀少,定然希望人再多些,那不如长风入赘到江家,生的孩子也全都上江家族谱,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太子有些错愕:“你可是堂堂顾家长子,怎能入赘?”
顾长风毫不在意道:“江清欢也是堂堂国公府嫡女,竟然她能嫁到顾家,我为何不能入赘到江家。殿下,长风愚钝,实在不是栋梁之材,不能入朝为官,还请殿下见谅。”
顾长风明摆着拒绝,太子脸色也不好,便让顾长风退下了。
顾长风出门后,见辛生皱巴着一张脸道:“公子,江小姐来找你了。”
“她来找我做什么?”顾长风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弧度,故作镇定道,“她在哪呢?”
“顾小二,我在这。”
正值五月,京城中是漫天的红樱,落在地上,像是天上的红云落在凡间,却也不及眼前的少女明媚。
清欢少见地穿了身红色衣衫,额上画着粉瓣红蕊的花钿,两颊扫着淡淡的脂粉,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只青玉项圈,眼眸灵动,如山中清泉,人比花娇,见之不忘。
顾长风呆呆地望着清欢,竟一步也挪不动了。
后面辛生忧心的声音传来:“江小姐见公子不在府里,硬要我带她过来。”
“知道了。”
顾长风直直地走向清欢,想要夸赞一二句,开口却成了:
“你是将首饰盒穿身上了吗?”
清欢笑容僵硬住,临行前稚鱼告诉过她,一定要展现出自己娇柔的一面,是以她忍了。
顾长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合适,他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首饰盒成精了吗?”
一刻钟后,顾长风脸上多了个巴掌印,亦步亦趋地跟在清欢身后。
清欢气鼓鼓,手指不停地绕着披帛,别过头不去看顾长风。
顾长风拍了下清欢的左肩,等到清欢看向左边时,自己却出现在清欢右边。
清欢被戏耍,气得跺了跺脚:“顾小二,你再欺负我,我就不理你了。”
顾长风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你还打了我一巴掌呢。”
“都说了是不小心,你这人真记仇。”清欢没撒谎,是方才顾长风逗弄她,她气得想跑,却被裙角绊了一跤,手不小心落在了想扶她的顾长风脸上。
“如此,你我打平,不提此事了。”顾长风见哄好清欢,松口气,道,“今日你找我做什么?”
清欢扭捏了一下:“今日是三生节。”
一年有两日三生节,一日是在三月三,一日是在五月五。
五月五这一日,少年少女可不顾礼法束缚,出来相会。
顾长风顿了下:“所以,你想让我陪你过节?”
若是女子邀请男子同过三生节,那便是表达爱慕之情的意思。
清欢揪着自己的衣角。
嫂嫂被救回来后,兄长便时常守在她床边,平日里净说些羞人的话。
她亦想如此对顾长风。
可话到嘴边,竟怎么也说不出来。
顾长风眸中的期待一点点黯淡下去,兴许是小姑娘想出来凑热闹,又无人陪伴,才将他强拉过来。
“我去买个青团,你在这里等我会。”
顾长风弯下腰,揉了下清欢的头顶,清欢想要挽留他,却没来得及拽住他的衣袖。
她懊恼地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脸,怎么自己这么无用,偏不会说情话。
一只臭鸡蛋丢在清欢的裙摆上,她茫然地望去,却看到瞪着她的余晚晚。
余晚晚穿着粗衣麻布,周围是五大三粗的护卫。
听稚鱼说过,长孙行与余晚晚和离,余丞相也终于知道要好好教养余晚晚,他一把火烧了她的衣服首饰,遣散她的仆人,命护卫看着她不让她为非作歹。
如今,余晚晚只能守着祠堂,与青灯古佛做伴。
兴许因着今日是三生节,余丞相特许她出来游玩。
余晚晚恨得咬牙,凭什么她成了弃妇毒女,而江清欢却依旧是名门贵女,洒脱自在。
但周围有祖父的守卫,她除了气得扔了个臭鸡蛋,再也不能做什么。
清欢不想与余晚晚这个疯女人计较,况且今日她忙着和顾长风相会,没心思搭理余晚晚。
恰逢放烟花,清欢提着好心情,抬头看烟花,看人间眷恋。
她不知道,不远处,顾长风也在看着她。
天幕上绽放着烟花,她站在灯火阑珊处,靠在大槐树上,笑容烂漫。
顾长风跑过去,递过一个青团:“不小心多买了一个。”
清欢嗅了嗅,开心道:“是我最爱的红豆馅。”
顾长风笑骂道:“狗鼻子。”
青团还有些热,清欢小口小口地吃着,顾长风注意到她裙摆上的臭鸡蛋,问她是怎么回事。
清欢乖乖答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她就是个疯女人,把我精心准备的衣裳都弄脏了。”
精心准备?
是……为了他吗?
顾长风不说还说,一说起来,清欢就不得不注意到裙摆上这片不小的脏污了。
她蹙起眉头,嘟囔道:“一点也不好看了。”
顾长风最看不得清欢不高兴了,他道:
“我有办法,跟我来。”
少年笑着,拉起少女的手往缘湖跑。
缘湖湖中心生着一棵千年红樱树,据说是三生神女和爱人定情之地,后人敬仰,便在岸边和湖中心修了条桥,一般只有认定对方的眷侣才能踏过去。
二人没注意,竟过了桥,跑到湖心红樱树下。
天渐渐暗下去,清欢脱了鞋袜坐在湖边,顾长风就着湖水为她洗那一小角裙摆。
湖水清澈,清欢捧了湖水泼到顾长风脸上。
顾长风灵活一躲,眸中漾开点点笑意:“我给你洗裙摆,你就这么报答我?”
清欢站在浅浅的湖水中,做了个鬼脸:“反正我也不需要你了,有本事你也泼我。”
顾长风撸起袖子,像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清欢害怕了,连往后退两步,却没注意到脚下湿滑的石头,身子晃了两下。
那熟悉的手掌搂上她的腰,清欢顺势窝在他的怀里。
顾长风以为她吓坏了,抚着她的后背:“有我在,不会让你摔倒的。”
清欢垂眸,声音轻柔:“我才不害怕。”
忽然,人们喊道:
“是流萤!”
“三生娘娘派流萤来了!”
流萤在湖面飞舞,有一群流萤围绕在清欢身边。
她伸手,流萤便飞在她手上。
清欢煞有其事地和流萤说了几句话,然后流萤飞走了。
顾长风好奇:“你和流萤说了什么?”
清欢傲娇:“才不告诉你。”
只有流萤知道——
江清欢喜欢顾长风。
顾长风点点头,然后也装模作样地和流萤说了几句话。
清欢奇怪:“你说了什么?”
顾长风挑眉:“我也不告诉你。”
也只有流萤知道——
顾长风希望江清欢一辈子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