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在这?
皇帝......也要过映月节吗?他也有愿望要许吗?
她指尖不自觉收紧。
她该立刻拒绝的。
她是情窦初开,但她更知道,有些事若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就不该再多走一步。
更何况,方才好友说的那些话,句句都说在了她心坎上。
可她却没能立刻转身。
因为她忽然想到——若是他今晚来,是因为她那日说得不够清楚呢?
那天她确实只是回避,用了些模糊的话避开,没有和他断干净的意思。
她不想再跟他见面,但也不愿自己在他眼里是那种情绪无常的大小姐。
她不想让他误会。
钟薏低头,吸了口气,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咽下去。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去见他。她只是去和他说清楚。
韩玉堂眉开眼笑,跟在她身边,抻长胳膊给她掀开帘帐。
马车内黑洞洞的,竟连一盏灯也未点,外界投进的光也被吸了进去,瞧不出一丝人影。
钟薏觉得有些奇怪,犹豫两息,又想起自己来见的目的,还是踏了进去。
韩玉堂瞧见夫人进去,收了帘子,很有眼力见地退到了远处。
车厢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连卫昭的呼吸也隐匿在暗中,只能闻到他身上惯有的那股龙涎香,才能确定他在这里。
钟薏跪坐在软垫上,掌心贴着的锦缎触感柔滑,她心跳却比方才更快了两分,仿佛那香气本身就能撩动她的神经。
“陛下?”她低声唤,声音里还残着一点酒后的软。
“太黑了......能不能点灯?”
无人应。
黑暗将一切感官放大,也将人心的不安无限滋长。
她迟疑地向前探去,想在案几上摸到灯盏,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木面——
却忽然碰上了一只手。
那只手温热、宽大,骨节分明,等候在那处,毫无预兆地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想抽回,却被他连带着另一只更牢地桎梏住了,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
钟薏不喜欢这种感觉,被掌控、束缚。可更让她难堪的事一被他触碰到,身体不自觉就会软半分。
她僵住不动,车厢里静得可怕,唯有那股热意一点点逼近。
落在她颊侧,耳后,锁骨间,像是猛兽在细细嗅闻猎物是否沾上了别的气息。
他贴得很近,近到她几乎能感到他睫羽拂过面颊,却始终不说一句话。
她声音带了几分羞怒:“你做什么?”
依旧没有回应。
钟薏开始后悔踏上这辆马车。
忽地,他低声唤她。
“薏薏。”
声音像是砂砾在喉中碾过,压抑、沙哑,却又极其温柔。
“你知道我今晚……等了你多久吗?”
钟薏怔了一下,脸颊烧得厉害,连原本稀薄的酒意都仿佛被重新逼了出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使劲咬着唇:“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约定吧?陛下等在这里,是您的事,跟臣女有什么关系呢?”
她努力将这些日子来酝酿无数次的话,一句一句拣着说出来:“臣女今日来,只是想和您说清楚。那日大抵是我没说清……”
“我与您之间……实在……”
话未说完,唇忽然被堵住。
他俯身,唇贴而来。
没有深入的纠缠,也没有情欲意味,只是轻稳地封住了她的嘴。
像是对她说:“别再说了。”
他只停了一瞬,便退开半寸,呼吸落在她唇上。
钟薏抿紧了唇,心绪翻涌。
他又是这样!
她逼自己稳住情绪,硬声开口:“……实在不该如此暧昧。”
话音未落,又一次被打断。
“唔——”
这次不是轻吻,而是一个真正的吻。
是两片湿润的唇之间的黏腻交合。
他的唇覆了上来,带着令人炽热的侵略意味,卷住她的气息,毫不退让。
他用牙齿轻咬她柔软的唇瓣,每咬几下,又轻轻舔一舔。
吻没有深入,只在唇上流连。
卫昭在努力控制着想将她整个人咬进肚子里的冲动。
他大可以像从前她刚来京城一般,趁她睡着的时候坐在床边,一夜都不动地看她,看她睫毛轻颤,呼吸绵长。
她反正不会知道。
可他已经决定要改,因为他的漪漪不喜欢这样。
既然要改,就得忍。
她生他的气,或许还正因为他,所以这段时日鲜少出门。他强迫自己不出现。
明明日日都在想她,却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不去打扰她。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档,得知她来此处过节,悄悄地寻过来,看看她是不是气消了。
可她一出现,就喝了酒。
他看着她精心打扮,美得像从水月镜花里走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站在群灯下,好像一瓣落进火光的雪片,软得不成样子。
身边还站了个背对着他的男人,隔着一个婢女都要俯身凑她耳边说话。
她竟没有避。
她竟还在笑。
他只觉胸口一下子空了,风一下将他穿透。
她为什么又对旁人笑得这么轻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对他的模样心跳加速,她对别人也会心跳吗?也会红脸吗?
会吗会吗会吗会吗会吗会吗会吗会吗会吗?
他一直盯着,盯着——
他看着她笑着侧头和那人说话,那模样像极了他梦里百遍千遍想象的样子。
他指节一点点收紧,牙关咬得生疼。
他死死盯着那人的后颈,想象着将刀捅进去的角度、力道,和鲜血溅出来的温度。
欲望几乎要把他淹没,某一刻,眼里所有的情绪又突然全部沉了下去。
他坐得笔直,唇角不动,安静得仿若一尊石像。
他改了主意,吩咐韩玉堂把人带上来。
只有在彻底的漆黑中他能控制住自己。
他吻了她很久,久到钟薏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直到他缓缓松开,舌尖还不轻不重地舔过她唇角一道微不可察的血痕。
用尽全力才勉强止住心底那股疯意,卫昭将下颌贴上她鬓边,深深嗅了口她发间的香气。
“这才是暧昧。”
男人的声音因为压抑着什么,和平日的清润不同,格外惑人。
“我们此前从未做过如此亲密之事,钟小姐何来暧昧之说?”
他语气突然恢复温和,好像是方才那阵不过是她的幻觉。
他抬手轻轻抚过她因挣扎而有些凌乱的鬓发,动作温柔得近乎怜惜。
钟薏心如擂鼓,发现心脏又开始不随自己控制地胡乱跳动起来。
他慢慢伸手,在车壁上轻按,嵌入壁中的夜明珠随之亮起。
柔光倾泻,将他整张脸笼在光与影之间——
眉眼平和,衣襟整齐,神色如常。
只唇色泛着血红,显得整张脸有些妖冶。
仿佛刚才对她肆意作为的人不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