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红纱飘拂,一截荧白的腰肢随着靡靡的乐曲扭动,勾着人的目光,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重要的羞耻的部分却被层层纱衣裹着,似雾非雾,让人欲伸手一探究竟。

这种香艳的场景并不发生在秦楼楚馆里,而是在公主府中,桂嬷嬷虎着脸站在旁边,容钰则一脸惊叹地托着粉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舞姬的动作,连连赞叹。

按照教坊司的规矩,在献舞时,她们舞姬需得时时向主人或客人暗送秋波,舞毕后更要美目流转,对着宴席上的人捂唇轻笑。

但此刻的舞姬却一眼不敢多看,规规矩矩地跳完了舞,只因她们面前已经有了一位光彩照人的绝世美人,光是想着要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尊贵的公主殿下,她们就有一种无地自容,东施效颦的羞耻感。

缠绵的乐声停止,跳完这一曲舞之后,几个舞姬立刻跪坐下来,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等待着上首的公主发话。

“跳的好,”容钰高高兴兴地拍手,“赏她们!”

春桃连忙将准备好的碎银和珍珠递给了几个舞姬,又退回了公主身边,等几个舞姬受宠若惊地谢完恩之后,容钰对着她们招了招手:“大多数男子便是喜欢你们这样的么?”

听到这话,几个舞姬面面相觑,拿不准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为首的舞姬大着胆子点头回了容钰的话:“是,公主殿下,奴婢话糙了点,但男子都有男女欢爱的欲望,越是娇媚的女子,便越是能勾起他们的欲望。”

容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在舞姬的衣饰上停留了片刻,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可她不能穿成这样去见许怀鹤,这也太孟浪了,也不合规矩,更不符合她的公主身份。

那要怎么办呢?

前两日她养病时看了些搜罗来的话本子,想从里面学习一二,那些话本子里的女子身份五花八门,唯有一本里的女子是公主,还是杜撰出来的不知哪个朝代的公主。

可不管什么样的话本子,不管女子是什么身份,什么境遇,都是男子主动,先表露了情意,女子这边才有所回应,最终二人心意逐渐相通,终成眷属。

她和许怀鹤之间不是这样的呀。

于是容钰红着脸小声问:“那除了你们这样之外,有没有什么法子,或者女子做出什么事情,表露爱意,让那些男子也倾心自己的?”

为首的舞姬脸上闪过犹豫之色,斟酌着回答:“也有,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法子,奴婢说出来恐污了公主殿下的耳朵。”

从教房司里出来的舞姬不可能不通情爱,不通人事,她也见过许多怀春女子,她光是看一眼公主殿下的神色,就已经明白了大半,但舞姬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值得公主殿下这样对待。

公主殿下何须问这些话呢?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所有人为她神魂颠倒,一见倾心,完全不需要旁的手段。

她太美了,也太尊贵了,那位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面对这样的公主殿下都能不动心吗?

桂嬷嬷板着脸附和:“既然不入流,就不必讲给公主殿下听了。”

容钰软声哀求,微圆的眼睛水汪汪地眨着:“嬷嬷,让我听一听吧。”

桂嬷嬷向来抵挡不住容钰这样的撒娇,被那双眼睛一看就什么都忘了,心里想着有自己看着,公主殿下也走不了歪路,心一软就叹气答应了。

旁边的舞姬垂头,快速咬着字:“要先了解那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若是喜欢清丽的,那就打扮素净一些,若是喜欢腹有诗书的,那就得多读些书册,才能和男子有话可说。”

“除此之外,就是假装无意地制造些接触,比如不小心掉了玉佩,看到男子帮忙去捡,自己也跟着去捡,双手相碰。也可以装醉,靠在对方身上,和他贴着耳说话。”

舞姬顿了顿:“以及,可以编造一些对方爱慕自己的假话,让人散播出去。或者制造英雄救美的情景,不小心跌倒,摔在了对方怀里。还有最……龌龊的,就是给对方下那种药,有了夫妻之实,逼对方娶了自己。”

桂嬷嬷已经开始后悔,心软答应了容钰的请求,让舞姬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旁边的春桃年纪小,现在脸上一片红霞,局促地站在旁边,头都不敢抬。

容钰也听得面红耳赤,她抬手用绣着梅花的帕子遮了脸颊,只露出一双含春的眼睛,胸口和后背都有一些烧的慌,声音软软:“嗯,本宫知晓了。春桃,给她一锭金子。”

舞姬又连忙谢了恩,她犹豫几息,还是开口道:“只是公主殿下,男子本就多情,朝秦暮楚,他若是能被那些方法俘获,那其他人同样也可以用那些方法抢走他的心。若那女子用了这些法子,特别是后面的那些,恐怕日后会后悔。”

舞姬们退下后,桂嬷嬷也跟着劝说了一番,容钰捏着帕子端起茶盏,抿了几口碧螺春,有些出神,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午后许怀鹤就要来府上授课,容钰有些紧张,加上舞姬说的那番话,她心里隐隐躁动,午休没能睡好,起来重新绾发时连连打了两个哈欠。

上课的地点定在了书房,和孔大儒上课地方一样,书房里摆着两张对坐的长书桌,隔着大概一臂的距离,一张给容钰,一张留给许怀鹤。

容钰到的时候,许怀鹤已经来了。

今日是个晴天,许怀鹤没有像那日一样带着伞,他依旧穿着素白暗纹的白色长袍,黑色的领口边绣着尖嘴白鹤,黑色的大氅被小道童抱着放到了一边。

容钰知道许怀鹤身量高,但如今这么一看,才知道他比寻常男子高了不止半点。他坐在往日孔景华坐着的地方,原本的桌案高度适中,却只堪堪到达他的腰边,他手上随意拿了一卷书,细长有力的手指点着书面,听到声音,抬头朝她看来。

许怀鹤放下书,起身向她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国师免礼。”容钰攥了下手心的帕子,舞姬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先前还说和国师以你我相称,不必拘礼,没想到如今该我尊称国师一声‘老师’了。”

她本来想把话语说的轻松些,但由于紧张,语调平平,让人听不出开玩笑的意思,但许怀鹤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拱手,十分谦逊:“不敢当。能得公主殿下赏识,做公主的夫子,是我的荣幸。”

许怀鹤这会站起身,容钰才注意到他的腰间比平常多了一块玉佩,看上去品质不高,也不大,似乎雕刻成了兔子的形状,是女子更喜欢佩戴的款式。

容钰一颗心提了起来,她忍不住问:“国师……老师的玉佩是从哪里得来的?”

许怀鹤似乎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而容钰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冒失,抿了抿唇,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我看这枚玉佩形状可爱,雕刻的人手艺也不错,便想找你问问是从哪里得来的,我也想找匠人做一个。”

“这枚玉佩是臣的母亲留下的。”许怀鹤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怀念,他伸手拿起腰间的玉佩,温热的手指拂过冰凉的白玉表面,“也是她亲手雕刻的。”

虽然没有刻意去了解过许怀鹤的背景,但上辈子容钰也听说过一些和许怀鹤有关的事情,比如许怀鹤年少失亲,父母双亡,道观的老道长见他可怜,又跟天资卓绝,起了惜才之心,将他收做了徒弟,供奉祖师爷。

而许怀鹤越长大,在外的名声就越显,据说他才华横溢,料事如神,会夜观天象,本事青出于蓝,比他的师父还厉害。

正巧又遇到父皇犯了头疾,太医院束手无策,许怀鹤主动献药,为父皇分忧,从此得到了做官的机会,被特封为国师,在观星楼和钦天监共事,一步步权势滔天,最后……

容钰软声道:“令慈真是心灵手巧。”

许怀鹤轻笑了下,那笑容不辨含义,转瞬即逝,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请容钰落座。

容钰压了压花一样的裙摆,端坐在书桌前,同时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不是其他女子送的玉佩就好,许怀鹤应该还未心有所属吧。

“伤药还需做几日才能送来。”许怀鹤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书册,“不知公主殿下已经学到了《论语》的哪一篇?”

“《里仁篇》,”容钰回答,“劳烦老师了。”

在听课前,容钰做好了准备,为了避免自己犯困,让许怀鹤觉得她不学无术,又笑话她,悄悄在袖子里藏了能够提神的香膏。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许怀鹤的讲解居然并不让她昏昏欲睡,比孔景华讲的通俗易懂多了,她也能静下心来学进去一些,甚至还能记住不少。

在听许怀鹤授课的时候,容钰双手揣在袖笼里,盯着许怀鹤的脸,目光从他的剑眉扫过,划过高挺的鼻梁,最后不自觉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许怀鹤的唇色淡,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淡,看上去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迷恋权势,不耽于美色,如同故事里的白鹤,随时都能振翅高飞,远离尘世。

容钰便更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许怀鹤最后会登基称帝,掌握这天下最大的权力了。

她收了思绪,回神听课,越听越入迷,身体不自觉前倾了些,和许怀鹤靠近了几分,没注意手碰到了书册,被长长的袖子一蹭,书册就被碰到了地上,刚好跌到了两张书案的中间,发出一声响。

许怀鹤顿了顿,他中止了授课,按着书桌的边缘,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书册。他动作极快,容钰呆了呆,不知怎么地忽然又想起了舞姬说过的话,忽而倾身,同时伸手,朝着地上的书册伸去。

在她的有意之举下,她的手指不出意料地触碰到了许怀鹤的手背。

在那一瞬容钰像被滚火烫到了一样,指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她强忍着没有立刻收回来,而是继续往前,却在无意中顺着许怀鹤的指缝摸了进去,又正好被准备拾起书册的许怀鹤的手指发力收拢,夹住了。

两个人都愣了。

两人的衣袖在地板上交叠,遮住了下面的书册,也遮盖住了两人几乎相扣的双手,许怀鹤浑身僵硬,他按着书册的手指微微曲起,克制住抓住容钰手腕的冲动,慢慢抬眼。

因为屋里熏着暖炉,容钰没带围脖,倾身的时候领口微敞,从许怀鹤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到她圆润微妙的起伏。

许怀鹤喉结微动,他突然觉得这书房里的暖炉熏的太过了,熏的他口干舌燥,他艰难移开视线,对上容钰颤抖的睫毛,还有羞得一片绯红的脸颊,面如芙蓉,秀色难掩,而对方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他。

许怀鹤在心里叹了口气,快速默念着《清心咒》,压下翻滚起来,能吞噬一切的欲念。

他松了力道,让容钰细嫩柔软的手指从自己的指间滑落出去,接着拿起书册,放回了容钰的桌案上,语气平静:“公主殿下,时辰到了,今日的课业便到这里了。”

听到许怀鹤的话,容钰低低“嗯”了声,她在许怀鹤直起身子的同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端正地坐好,袖子下面的双手胡乱握着,被许怀鹤碰过的地方在发烫发热,手心都出了汗,低着头,心跳如雷鼓。

许怀鹤的手掌宽大,也许是常年修道,炼制丹药的缘故,并不细腻,反而有些粗糙,但温暖干燥。

她头一次做这样出格的事情,心都快要蹦出去了,也不敢去想许怀鹤到底发没发现她是故意的。

许怀鹤起身离开,容钰跟着起身送他。外面的小道童送来了大氅,趁着许怀鹤穿衣的间隙,容钰悄悄抬头,观察着许怀鹤脸上的神色,有些失望地发现许怀鹤的神色冷淡如常,和平日没有任何区别,仿佛根本并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果然是清冷君子。

两人各怀心事,草草道别,等许怀鹤的背影消失不见,容钰脸上的红意还没散干净,她咬着唇,遇上桂嬷嬷探究的神色,连忙转头捂脸,不让桂嬷嬷看出来:“嬷嬷,你快让人去问问,永宁今天挨孔大儒的骂没?”

好巧不巧,哭红了眼睛的永宁正在贵妃的怀柔宫里摔东西。

她摔第三只青瓷茶杯的时候,陈贵妃揉了揉眉尾,制止了她继续扇小宫女耳光的行为:“好了,永宁。”

被扇得双颊高高肿起,头晕眼花,跌倒在地,嘴角都渗出血的小宫女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连忙对着贵妃磕了个响头,急急跑了出去。

永宁的眼泪还挂在下巴上,她气的胸膛不住起伏,面色狰狞,和在外面端庄贤淑,温柔聪明的永宁公主仿佛不是一个人。

“母妃,孔景华骂我!”永宁又掉了几滴眼泪,“他说我自以为聪明,实则见识短浅,愚蠢而不自知,比昭华还不如!”

想起孔景华说这话时的神情,那副看不起她,把她贬得一无是处的样子,永宁气的忍不住又摔了一个茶盏,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外面的小宫女们都吓得抖了抖。

对于换一个公主教导这件事,孔景华原本有略微不满,但在得知这位永宁公主才思敏捷之后,孔景华的不满很快就散去了。

皇上让他做夫子,他又何尝不想要一个好学生,那既然昭华公主不领他的情,他也觉得昭华公主朽木不可雕,就不必勉强,换一位公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昭华公主想让那位国师做夫子,就随她去吧。

但很快,孔景华就失望了。

永宁自信地以为,她比容钰聪明,便会得到孔景华的夸奖,但是她那点小聪明在孔景华面前完全不够看。

她在孔景华面前明里暗里贬低容钰,说容钰愚笨,不尊师重道,不配做孔景华的学生,还三番两次打断孔景华的授课,提出一些自以为深刻的问题。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孔景华怒目而视,“永宁公主,这些道理你可明白?我孔景华一生坦荡,门下学生不说各个有惊世之才,但也绝不是心术不端之人!”

永宁哪怕装的再好,也受不了被人指着鼻子当面这么骂,当场就哭了出来,也没心思继续听课,跑出了房门,立刻回了怀柔宫找母妃告状。

她还未及笄,没有自己的公主府,依旧和贵妃一起住在怀柔宫里,听到她的话,陈贵妃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女儿,而是皱眉道:“她难道没骂过昭华吗?你忘了,孔景华甚至有好几次都直接到皇上面前说昭华愚笨,怎么他才骂了你一次,你就受不了了?”

永宁呆呆地看着陈贵妃。

陈贵妃冷声道:“赶紧去孔景华府上赔罪,哪怕他再指着你骂,你也得给我受着。你不可能换老师,你不能比昭华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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