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衣裳

这是那个一受委屈就要落泪的崔清漪?

柔柔的话语宛如利刃,轻松地刺进了这件事的要害之处。

萧绥看向她,微微滚动了喉结,沉声一字一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

崔清漪低眸,表面自然不敢和他硬碰硬,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真实的目的。

“那为何还要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崔清漪紧张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一时觉得有些憋闷。

他抬手钳住她的下颚,逼迫她的双眸对视着自己,迎面而来的冷厉让她险些佯装不下去。

萧绥见状也不恼,冷漠地盯着她的唇珠:“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崔清漪不自然地挤出来一个笑容:“不是高阳王,难道是王爷你?”

萧绥冷蔑一笑:“我?”

她被他弄得有些痛,脸上也染上了一捻红,连同双眸也含了些水汽,她娇媚开口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呀。”

“别装可怜。”

“王爷又要冤我不成?”

“没有冤你,只是你不该说这样的话。”

萧绥看着她。

一时想笑,笑自己竟信以为真。

夜幕降临,窗户边点缀着零星细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在咀嚼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屋里陡然安静了下来,他才发现,刚刚自己有多过火。

崔清漪像是软刀子一样,架在他的脖子上,令他差点如月一般迷失在渡口之中。[1]

不过还好,没出人命。

“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毕竟此事尚未定论。我知你进了王府,有些担心,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会护你周全的。”顿了顿,他接着说:“对了,离徐家远一点。”

他傍晚的时候便知道崔清漪去见了徐络婉,本以为两人并不相识,六福却说王妃跟高阳王妃谈了两个时辰。

她倒是八面玲珑。

“王爷是在监视我?”说这话的时候,崔清漪表面茫然,轻眨眼睫。

实际上崔清漪心中有些窃喜,毕竟如今的她,在他眼里,只是个乖巧柔弱会撒几滴眼泪的女子。

这样多好。

既全了她的目的,也让他觉得容易控制。

萧绥垂眼瞅着她:“我是为你好。”

“那为什么让我离徐家人远一些?”崔清漪反驳。

“明知故问。”

萧绥淡淡说道,为她撩开了额头前夹杂着虚汗的碎发,动作并不轻柔,顿了顿,冷道:“你这么说,是为了徐小姐,还是为了徐公子?”

当然是为了徐公子。

毕竟他和当年之事有说不清的巧合,还做了那些骇人的事,哪个怀揣秘密的人会轻松放过这个疑点呢?

别人可能会,但她不会。

她心中的那把刀隐隐作响,那不是杀人的刀,而是复仇的刀,只要想到那个雨夜,她就无比渴望将那把刀重见天日。

她戴着面具逶迤当下,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总有一天,她会摘下来的。

“当然是徐小姐,不过……她……”

萧绥没等她说完就出言打断:“被她吓到了吧。”

“你怎么知道?!”

崔清漪惊讶捂住嘴唇,心想这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抬起自己的手,慢慢地握住了他那双冰冷的手。

胆怯又无畏。

手指尖传来的热气与柔软,席卷他的身体,猝不及防间,轻松抵达到他那颗冷静自持的心。

这种失控感,他不太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萧绥眸光流转,看她刚刚还一脸乖柔,现在就是躲闪害怕的眼神,还有几分讨好,察觉如此,他不由得淡然一笑。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就这些事,向皇室之人随便打听打听,便都知道了。

萧绥反握住她的手,慢条斯理的将她的手往回推,低声道:“本王何事不知?”

“那给......”

崔清漪窘迫地缩回了手,鼓起勇气再次回归到这个问题上,语气有些勉强:“那给太子下毒的人,你为何不知道?”

她身子发颤,像海棠花瓣被雨丝打落的样子。

萧绥勾起唇角,明明不再谈太子之事,她怎又绕回来了,还这般委屈,像是自己欺负她了。

实在可笑。

他目光渐渐暗淡,“本王说了,事情还未定论,一切都有可能。”

“好。”

崔清漪猜到他不会说,顿了顿,接着道:“王爷稍坐,我给王爷寻件衣裳。”

不到黄河不死心,今日既然把他拉过来,就要有些值得的消息。

不然怎么对不起她这演技,想想都亏。

“什么。”

“终于找到了。”

崔清漪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男子的衣裳,料子是云锦,上面用单鹰纹样做装饰,隐隐约约之中显露出凶猛。

“王爷你看看这衣服的纹样如何?”

也不知道是今晚下了雨的缘故,还是有些困意,她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低沉。

她莫名想到了那夜。

那夜月色闪躲,天空一片黑暗,透不出一丝微光。所以她看不清那个给她灌药的人,更猜不出他的身份。

直到前些日子,她让昙云买来东都所有的衣料纹样,她一一抚摸,才抚摸出相似的纹样——单鹰纹。

她原以为找到纹样,就能知晓这个人的身份,可掌柜的却告诉她,这纹样是男子衣裳中最时行的,不足为奇。

崔清漪心口无端撕扯着。

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变得紧张起来,也不知汹涌了多久,她看着手中的衣服,乖柔一笑:“本想送给王爷,可这纹样似乎有些普通了。”

“不普通。”

萧绥的声音慢慢传来,呼吸清缓,崔清漪听得很清楚,这是肯定的语气。

“王爷难道见过?”

崔清漪神经一紧,手僵在那里,嗓子也泛起阵阵干涸。

身边的女子似是受到惊吓,就连声音也低了下去。

萧绥莫名有些燥意。

她刚刚还大胆娇蛮,此刻的身姿却低到了谷底。

他平日并没有时间与她相处,怎么会看懂她的状态?

或许是累了吧。

“王爷?”旁边的崔清漪盯着他。

他定是知道的。

“见过,只是忘了在哪次宴会上。”萧绥叹气,接过这件衣服,轻柔的抚摸了一遍。

崔清漪将这件事轻轻撕开一个口子,微微舒展了一口气,顿了顿,恢复柔软:“我可不信,王爷定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的。”

萧绥面色如月,看不出阴晴圆缺,淡声道:“若你不信,回头宫里设宴,你随本王去看看便知。”

崔清漪此时才看到月亮,忍住喜悦,走到他身边,抬手,准备为他脱外衫:“王爷现在不妨试试?”

萧绥见她欢喜,甚至作势要脱他的外衫,他连忙后退一步,顺势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了榻上,动作行云流水,如凌长空。

“本王还有事,你先睡。”

他幽深的声音将她套在刚刚的暖意中,崔清漪似乎被哄睡着了,模模糊糊点了点头,转而又摇头清醒过来。

“王爷......不再试试吗?”她轻咬了红唇,并无印子,略有勾引之意。

萧绥犹豫了一下,看出来她想干什么,冷淡地拂去她的手,头也不回的提步离开了沁水居。

“不了,你早些休息吧。”

书房内,一片昏暗。

萧绥点起了一盏灯,淡漠道:“六安,把信拿出来吧。”

六安知道自己吃瘪,悄默声地溜了进来。

“王爷,太子殿下在信中……可说了什么?”

话刚出口,六安便有些后悔。

前段时间,他见王爷每日都要到大理寺那边探查下毒之事,以为王爷因为太子殿下受害一事急上了火,于是特去东宫带了一封宽慰王爷的信。

可巧的是,傍晚回府之时,正好撞见了王妃,以为编个谎话就能糊弄过去了。

谁知,王妃倒问起了王爷。

王爷知晓后,不顾下雨,骑着马也回来了,可现在王爷的面色怎变得这么阴沉晦涩?

六安听见门窗紧闭声时,便知做错事了。

好心办坏事啊!

“兄长让我不要太着急上火。六安,本王有那么明显吗?”

六安笑颦如花,对萧绥说道:“可不是吗,王爷忙的都未换下冬日穿的外衫。如今正是春日好时节,王爷何不让下面的绣娘做些新衣裳?”

衣裳?

从前只有母后和兄长送过他衣裳,可方才,崔清漪也说给他做了件衣裳。

他今日穿的是鸦青色暗花袍,烛光下显得他身姿挺拔,色转皎然。[2]

略有勾魂之气。

他静静的站着,回想起初次见她的样子,胆怯、柔弱、爱哭,如流光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迎面而来的还有她那双眼睛中藏着的狡黠、伤心、期待。

萧绥看不清,但却无比熟悉。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那双眼睛尤为熟悉,他从前定是见过的。

甚至比画像还要早些......

六安不知道面前的王爷在想什么,但却察觉到他面色的微滞,好奇问道:“王爷,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得对。”

萧绥一愣,思索片刻:“什么节气配什么衣裳,明日你去沁水居,让她......让王妃做的那件衣裳拿过来。”

六安以为听错了,但看王爷的脸色,忽然意识到自家王爷并未开玩笑,为求真切,六安还是小心问了句:“王爷说的是王妃?!”

“对,她给我做了件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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