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院试、生产

小说:红楼之黛玉长嫂 作者:梅悠扬

夜半时分,天上挂着一轮孤月,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稀疏星辰散落在空中。

扬州城被寂静的黑夜笼罩,百姓陷入甜梦,唯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那便是扬州贡院门口。

江南地区向来文风鼎盛,才子辈出,扬州府八个县加起来参加院试的考生能有四千多人,光是唱名搜检,就需要几个时辰。

由于考生人数众多,不得不从地方州县调来衙役帮着维护秩序,搜检考生的搜子则是由学政随机调遣的卫所士兵负责,避免地方州县的衙役和考生串通一气,秘密携带小抄舞弊。

子时开始入场搜检,考生们拎着考篮,按籍贯排成八列,结保的考生五人一小组,由作保的廪生唱名核对后,搜子带到一处检查,就连考篮里的东西也要细细查过。

等着进考场的考子多,子时开检,约摸寅时末卯时初才能全部检完。贡院大门在卯时中准点关闭,考生们都是赶早不赶晚,宁愿排队等着也不敢耽误。

楚明霁和周从宜、汪俊、姚俊成以及季则陈廪生几人排在队伍中间,举目望去人头攒动。

周从宜不禁感叹起来:“如今的考生一年比一年多,录取的名额却没有提升,还是和旧时差不多,要考取功名是越来越难了。”

十月份的夜间已然寒冷起来,陈廪生搓了搓冰凉的手,道:“莫慌,我看你们几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精力足,这就是你们的优势了。须知科举拼的不仅仅是才学,还有身子骨。”

考试前一晚是没法子好好休息的,有些四十岁以上的还在院试打转,精力比起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是真比不过。

几人都知道今晚要连夜排队等待进考场,白天皆是睡到了将近傍晚方起身,此时也不困,有闲心聊天。

周从宜穿着好几身夹衫,微觉寒意,忍不住问道:“天冷夜长 ,考棚里也无法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做题,光靠年轻也是扛不住的。你们都带了什么提神醒脑之物?”

汪俊抬了抬下巴,笑道:“我娘给我备了参片,长白山那边的百年山参,补气强身的,不拘是用热水泡一泡还是直接含到嘴里都成。”

你娘给你备的人参还是我大伯送去你家的,姚俊成腹诽。

当着众人的面,他眉毛也没动,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和缓笑意:“我备的和汪兄的一样。”

“巧了,哈哈,我家里备的也是参片。”周从宜叫出声,“我娘说科考不易,不能在这关键关头俭省。”

他伸手勾住楚明霁的肩膀,猜测道:“明霁兄,嫂子是个灵巧人,她给你准备了什么?也是参片?”

汪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陈廪生也经受过穷困,瞥了他一眼,思索着待会儿怎么给汪俊解围。

想到明瑶华和明甫光为他忙活着碾磨茶叶芝麻的模样,楚明霁嘴角勾起,没拨开周从宜的手,道:“不巧了,内人给我备的是一包擂茶。”

擂茶是湖广一带的特产,但扬州是繁华大城市,往来商贩不计其数,擂茶的做法也被带到了扬州。

在场的几人当然都听说过擂茶,只是要么没吃过,要么没想到。

姚俊成便是那个没想到的,他一拍脑门,懊恼道:“这倒是好东西,擂茶里面有茶叶、芝麻、花生、大米,提前炒制研磨成粉,到时在考场里要一壶热水一冲,暖乎乎喝下肚,又饱腹又提神。倒比我带的人参好多了。”

眼见着姚俊成要把话头说到别处,周从宜担心季俊觉得被冷落,忙问道:“季兄,你带的是何物?”

“我娘给我备了老姜红糖。”季则看了一眼楚明霁,腼腆地笑道。

他原担心众人都带人参片,就他带的老姜红糖显得寒酸。

不过既然楚明霁带的擂茶都是用的普通东西,茶叶芝麻等物他家也置办得起,那股子贫穷带来的难堪顿时消散无形了。

陈廪生立即赞道:“这倒比明霁带的擂茶更方便易得,且同样能提神饱腹。”

姚俊成不同意,“我觉得还是楚兄的擂茶好。”

周从宜知道姚俊成和汪俊交好,而汪俊一贯看不上季则,未免季则多心,他又是打圆场又是真心实意道:“楚兄有一位贤惠的娘子,我们是远远比不上楚兄的。”

说到这个,他不由埋怨道:“明霁真是和我生分了,嫂子做的火腿月饼实在美味,你也不早与我分享。还有那香皂,我娘用了,爱的什么似的,就是花钱买也愿意,只可惜没处买去。”

楚明霁心思一动,周从宜几人都是潜在的香皂购买者,他笑道:“香皂是内人母家带来的嫁妆方子,她倒是想开一个小铺子赚些脂粉银子,只是担心没人愿意买。”

周从宜夸张道:“怎么会没人买?你让嫂子尽管放心,等她的铺子开张了,我们一家子都去光顾。”

汪俊听了半天,问:“香皂是何物?是做什么用的?”

此时队伍往前,周从宜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地解释,简直要把香皂夸上天,“比胰子好用一百倍!要是能做出来市卖,赚钱养家的担子可就轮不到楚兄了。”

姚俊成敏锐得听出了商机。

季则快速看了楚明霁一眼,低头掩住眼底的异样神色。

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们搜检,陈廪生唱名,小吏核对无误,几人就被带去一处房间连人带考篮都搜检一遍。

之后,几人各自前往自己的考棚。

此时已经是寅时了,明瑶华躺在床上,脑子思来转去,亢奋得很。

也不知道楚明霁在考场里怎么样了,明瑶华在脑里过一遍院试内容——一共考三场,第一科是帖经墨义二选一,帖经是填空,墨义是名词解释,这场不比说楚明霁,就连她和明甫光下场都能取得好成绩。

接着是作一首应试诗,楚明霁不知道哪儿得来的天分,做起诗来行云流水,一挥而就,这一场也不必担心。

第三场是作策论,这是主观题,一半看考生的水平,一半看考官的个人偏好,不好下定论。但已楚明霁的实力,不用担心吧?

明瑶华一下子自信满满,一下子担忧不安,心头乱糟糟的,索性起身点灯,铺开纸张,研磨练字,以此平心静气。

深夜突然点亮灯烛的不只是金鱼巷的小宅子,还有坐落于府衙附近的陆同知府上。

平昌郡主睡梦中腹部一痛,感到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她闷哼出声,“朝云。”

郡主临产之际,朝云不放心别人,每夜都要守在郡主的床榻边,床上一有点动静,她就警醒地竖起耳朵。

此时听到郡主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瞬间清醒过来,“奴婢在呢。”

她翻身掀开帘子,想问郡主是要喝水还是如厕,却看到平昌郡主紧拧的眉头,平昌郡主忍痛道:“去,去叫稳婆来。”

郡主要生了!

不过一刻钟,陆府便一片灯火通明。

以崔二娘为主的三个稳婆在进入内室前,先用胰子细细地洗干净手脸。

崔二娘的双手先在热水里浸泡,又在炭盆前烘过,确保不会让平昌郡主感到一丝凉意。她摸了摸平昌郡主的肚子,又看了看下面,心里有数,脸上笑成一朵花儿,“郡主别怕,还需等一会儿,您先吃点东西补补力气。”

崔二娘想到郡主平安生产之后得到的赏钱,嘴里的好话一连串地溜出来:“您的胎位正,胎儿养的又好,不难生的。有我崔二娘在,包你母子平安!”

韦奶娘端来一碗鸡汤面,郡主硬逼着自己吃下,胃里暖和起来,疼痛也轻了些许。

陆同知听到下人来报说妻子发动了,裹起外衣大氅就跑去叫醒候在府里的大夫,大步奔到正房,带着一身寒气在外间被丫鬟婆子拦住,转而走到廊下窗边,对着内室喊道:“兰均,我在这儿,我在门口守着你。”

房里平昌郡主已然进入生产,崔二娘赶紧道:“快派个人去让陆大人安静些,别搅了郡主的心神。”

又对平昌郡主说:“郡主您可千万大声说话,攒着力气,等孩子生出来了,您想说什么都行。”

平昌郡主咬着牙,额头全是湿汗,疼痛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知觉,哪里还顾得上回应窗外的男人。

她盯着头顶绣着婴戏图的帐子,双手紧紧抓住被褥一角,因疼痛而溢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恍惚看到疼爱她的母妃,出嫁前母妃泪眼婆娑不舍得她嫁人,后来,母妃得知她夫君外放扬州,抱着她哭说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谁知一语成谶,母妃再没能见到她,她躺在棺材里,灵堂挂满经幡白布,哭灵的人一茬接着一茬。

母妃接到她的死讯,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啊,不孝女,抛下我走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使劲,使劲啊,已经看到婴儿的头了,郡主再使一把劲儿!”

崔二娘的催促声将她从地狱拉回了人间,平昌郡主陡然生出一股斗志,她不能死,她要回京城看母妃,她要给霞光寺塑一个金身佛祖,给崔二娘重赏,还有,还有那个荷花丛中突然出现的女子……

“恭喜郡主,是个哥儿!”

刚出生的婴儿哇哇大哭,崔二娘笑眯了眼。

温暖明亮的阳光撒在窗纱上,陆同知在外间炕上守了一晚上,闻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听着平昌郡主的痛苦呻|吟,一颗心怦怦怦地跳着,紧绷的神经在听到内室高喊母子平安时方才松懈下来。

他按了按发麻的小腿,凑到槅扇边上喊平昌郡主的名字。

很快,棉绸帘子掀开,韦奶娘抱着襁褓出来给他看,“郡主累得昏过去了,这是郡主生的小哥儿。大人看看,多俊的孩子。”

“这,这是兰均生的孩子?”陆同知激动万分,欲伸手要抱,又收回了手。

韦奶娘也不敢把这样小的婴儿给他抱,就这样抱着只给他看,眉眼舒展地笑道:“这可是郡主挣命给大人生的孩子,您不知道,前两个月好几个稳婆都说郡主胎位不正,幸好后来胎位又正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险成什么样儿呢。”

陆同知脸色一白,膝盖发软,要不是抓住槅扇撑着,几乎要跪到地上。“胎位不正,我怎么不知道?”

韦奶娘看他这副模样,心中满意,就是要让他知道郡主怀胎受的苦,“郡主心疼大人公务繁忙,不忍大人忧心。后来她得了个偏方,胎位正了,就更不必再说了。”

看着陆同知一副惊惧后怕的模样,韦奶娘倒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和声细语道:“大人熬了一晚上,去歇一歇吧,小哥儿也该抱去喂奶了。等郡主醒了,您再和郡主一起看小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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