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牛县丞觉得张庭年纪轻轻、才华出众,还和自己师出同门,是非常难得的投资人选。

若日后她飞黄腾达,官场得意,也能帮衬自己或者女儿些许。

她此刻形势微末,正是拉拢的好时机。

“师妹,犬女无状,实在招待不周,稍后我叫她来与你谢罪。”

张庭表示小孩子活泼率真,自己并不在意,让牛县丞不要兴师动众,反倒伤了和气。

牛县丞见她真的没有丝毫不满,想她是那等心胸豁达之人,对她更加欣赏。

两人闲谈起来,牛县丞和张庭说起一件让她头疼不已的税户难题。

“某地豪强曾勾结上任胥吏私藏人口,逃脱丁税,但私藏人口众多,若按律处理豪强,则百姓失去生计,恐生民怨。师妹可有良策?”

张庭默然片刻,觉得以牛县丞的资历和秉性,这事不应该搁置已久。

她又问起那名胥吏是谁?

这便是牛县丞的为难之处,她赞赏地看向张庭,说道:“此人如今已被调回本府任户部主事。”她曾打听过,这人是漳州府通判的亲妹。

张庭却想,胥吏升官不易,这人还直接升做从八品,只比牛县丞矮一级,可见手眼通天,关系密布。

若要裁办此事,这人便政绩存疑,不仅得罪姻亲,还要得罪经手升迁的官员。

若是长久搁置,不仅会放大豪强的野心,还会在上峰面前落下办事不力的名头。

而且,牛县丞刚调来不久,根基未稳,冒然处置豪强,会导致日后政务艰难。

张庭自身势弱,都不想得罪,跟牛县丞提了两条建言:

第一条,是借百姓之手推出此事,届时按律处置豪强,以儆效尤,再以利诱,与当地其他豪族商议如何分配这些百姓,上任之事可呈报府州处置,这便不会有损名望,遭受民怨;

第二条,高起低落,一笔带过,让豪强补足人口赋税,新编户籍,往事既往不咎,若有再犯严肃处置。

牛县丞沉思许久,才拉住张庭的手感慨道:“雏凤清于老凤声,师妹远甚我。”

两条皆是良策,她也知张庭未尽之意。

“师妹真诚相待,我亦当投桃报李,日后若有难处,师姐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张庭点头应下。

接近午时,两人纷纷入席,牛县丞与张庭推杯换盏,还要行酒令,一来二去,竟熟稔如同胞姊妹。

饭毕,于氏带着名小厮进来,小厮手中还捧着个梨花木的盒子。

牛县丞笑道:“师妹,我近来得一套茶具,精美雅致,知你也是爱茶懂茶之人,同好难得,这便送与你。”

但牛县丞误会张庭了,做礼的茶叶是张庭借花献佛,她本人对茶酒文化知之甚少,也并不爱品茶饮酒。

“谢师姐美意,但君子岂能夺人所爱?”

“瓷器精美,终究是死物,不值一提。”

张庭还是收下了,“承蒙厚爱,如此厚礼,师妹定当珍视。”

所以,张庭来取裘衣的时候来带着一盒子精装的茶具。

吕掌柜门前的生意依旧惨淡,今日也只有张庭一个客人。

展开裘衣让张庭好好检查有无瑕疵,又让她试过大小,吕掌柜才将它包好交给张庭。

付过银钱,吕掌柜还苦笑道:“若不是你这两日来买的东西多,我这月店门赁钱都要赔。”

张庭问他:“吕掌柜难道毫无良策吗?就这样任由米老板打压?”

吕掌柜哼一声,“怎的没有?他爹的,咱也不是吓大的,她能降价卖咱便不行了?”

张庭听他要跟米老板打价格战大为震惊,“那我这些日子买的衣物......”岂不是买亏了?

吕掌柜是实在人,哈哈一笑:“你买的衣物精贵,且我的手艺在县里还算排得上名号,卖你的价钱也不赚你什么。若是我跟那米王八斗赢,再做一身棉袍送你。”

张庭得了他的承诺,不禁大喜,谢过他,又祝贺他早日旗开得胜。

吕掌柜凑过来试探她:“我说张秀才,咱也算有几分面子情,你老实告诉我,你突然置办这么多华服做甚?”

上次之后,吕掌柜跟人打听过才知张庭如今水涨船高,竟然和邹家的两位女君搭上了关系。

张庭忽然见对面帘子晃动,微微皱眉,不动声色道:“在下不日便要启程前往京都,京中价贵,在县里置办好歹也能节省一二。”

吕掌柜调侃她:“看不出来嘛,张秀才这是要发达了,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老相识。”

张庭忙说只是有几个小钱,不敢在吕掌柜面前班门弄斧,应该是她需要吕掌柜指点才是。

吕掌柜摆摆手,不以为意。

晚上,吕掌柜和儿子说:“你日后还是将人忘了罢,且不说人家心里没你,那人心也是野的,咱家把握不住。”

白日他便躲在帘子后门,听了一席话,也知张庭非同往日,不再能攀得上,失落点点头。

吕掌柜心疼地摸摸儿子的头,“改日,爹给你相看个好的。”

......

张庭还没到家,便远远看到了许府的婢子候在门口。

婢子帮着张庭把东西搬进家,跟张庭说:府上明日辰时派马车来接她。

张庭谢过,并打赏了她。

晚上张庭收拾好行装,反复检查,待确认无误才安心入睡。

次日卯时便起,穿衣洗漱,吃了顿热腾腾的饭食。

没一会儿,许府的车驾到了。

车夫笑呵呵地让她别着急,巳时前能到许府便好。

许府和邹府的马车风格迥异,而且马车整体比邹府的大了一圈,内饰华丽庄重,帐幔还泛着点点金光,有案几、暗格、小榻,宛如一间舒适的卧房。

到了许府,张庭下车在门口与送别的许母许父拜见过,才跟着许攸上车。

除开许攸的两名贴身小厮,许母还为许攸备下八名护卫,皆是身强体壮、勇武不凡的女子。

整个出行的队伍便是:车里许攸和张庭对坐,两名小厮跪坐在地上伺候,门帘后车夫赶马,车身两侧各有四名女子骑马护卫。

张庭觉得第一次远行,幸好沾了许攸的光,太有安全感了。

路上两人才聊了会天,许攸便忍不住靠在榻上休息,一名小厮熟练地过来为她按摩头部,另一位则取来仁丹喂她服下,显然都是极有经验。

“许姐姐,这是晕车了?”

许攸有气无力答道:“是耶,老天无眼,竟让我这等喜好户外娱乐之人饱受晕车之苦。”

张庭哑然,让她好好休息,自己拿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如此过了两日,出了绿田县,步入鄞州府地界,山林草木多了起来,但落叶萧条,上面还盖着昨夜的积雪。

一行人在天黑之前,终于赶到了要在鄞州留宿的第一个客栈。

许攸率先跑出去透口气,她记得这处客栈,但她两次往返京都皆住在县里的客栈,都不曾来这歇息过,今日倒是赶上了。

小二姐见她们车马华丽、衣着不凡,连忙热情地迎上来,为她们牵走马车。

“客官,里面请!小店有酒有菜,包吃尽兴。”

张庭打量这座客栈,干净整洁,静谧无比,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来,还疑心自己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马棚里还拴着几匹精悍的俊马,看来她们不是来的第一伙人。

果然在大堂见到了,一桌围坐四个女人,为首那人穿着粗布麻衣,神情冷淡,一双眼睛如鹰一般锐利。

护卫里有认识她的,说她是泸川县人,功夫不错,早年在于家做护院,然后听说调戏主家的儿子被解雇了,之后再没有豪族敢要她,如今帮着跑跑镖挣点银两,还笑她爱马如命,自己都吃不饱却把畜牲养得膘肥体壮。

张庭愕然:“她看着不像好色之人?”

护卫们哈哈一笑,揶揄她:“张小姐,哪有女人从表面就能看出好不好色的,嘿嘿。”

“你是没有尝过男人的好,尝过就知道了~”

“就是,哈哈哈......”

张庭汗颜,不理会这群恶趣味的女人。

两名小厮安排好住宿走过来,看护卫们大笑还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在笑什么?”

许府为小姐挑选的贴身小厮,皆是容貌美丽的妙龄少男,身姿纤细,声音温柔悦耳。

方才还打趣张庭的护卫们纷纷红了脸,眼神游移不定,躲避两人的目光,结结巴巴忙说没有。

看得张庭嗤笑一声,这些人还好意思嘲笑她?

之后,便去外面找许攸躲躲清净。

许攸立在一颗樟树底下吹冷风醒神,这接连两日的跋涉,让她苦不堪言。

张庭为她的苦恼无奈:“早知这般,你便该呆在京都,免受晕车之苦。”有些人晕车是没办法避免、缓解的,更别提古代这颠簸的路段和防震不佳的马车。

许攸却摇摇头,“父母远在家中,怎么能回去探望呢?便是再苦些也值得。”

张庭不再说什么,侧过身拍拍她的肩膀,只是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冷然。

不久,客栈的饭食做好了。

一桌子菜全部都布满焦黑斑点,根本分辨不出原有食材,刀工乱七八糟,看得人毫无食欲,隔壁气得都把桌子掀了,所有人都喊着要退钱。

“掌柜的,你们做的是猪食吗?”

“呸!就是狗来了都不吃!”

“退钱!退钱!”

掌柜从后厨跑出来一看,默了一瞬,但还是说:“各位客官,本店只是菜品卖相不佳,但实际美味可口!”

众人看着一桌子焦黑之物,怎么都不肯相信,还要让掌柜亲自吃过。

掌柜一咬牙夹了筷子尝过,还想着怎么都得咽下糊弄过去,这一口又咸又生又焦,食物刚到嗓子眼,猛地没忍住呕出来,脸都扭曲了,连忙赔笑安抚众人道:“小店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客官海涵!这次的饭钱明早统一退给各位!”

这话一出,众人也不欲生事,放过她了。

万幸,张庭还带了些应急的干粮,全部分给大家,再到下个城镇补给。

分完还余下几个,张庭便做个顺水人情送给隔壁那桌。

那四人谢过张庭,为首的女人数了几枚铜板递给她。

推脱一番,见对方仍执意坚持,张庭只好收下。

灶房里,掌柜正在痛批厨娘:“你做的那是什么东西?这让她们怎么吃下去?”

粗犷的厨娘把抹布往地上一甩,理直气壮:“俺是女人,从没做过饭,能凑合就不错了。”

又嗤笑道:“今晚就宰了她们,还想吃什么好东西。”

掌柜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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