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马车与江国公马车相撞。
“实是对不住,着急归府,不小心撞到了你们的马车,可有事?”江国公亲自下马车道歉,看到站在马车外的玉暖,疑惑道,“玉暖,怎得是你,清欢呢?”
玉暖:“小姐在马车内。”
马车内,清欢衣带缠绕在顾长风腰间,将二人勾在一起。
清欢听到自家爹爹的声音,着急站起来,却被缠住的衣带又拌了一跤,衣服缠的愈发紧了,根本解不开。
江国公听见马车里的动静,担忧道:“清欢,你没事吧?”
清欢找补:“我没事,只是发髻散了,爹爹等我一下。”
不能让爹爹进来,若是让爹爹看到她与顾长风跌在一起就糟了。
清欢咬咬牙,解了衣带,外裳落在地上,香肩玉骨若隐若现,她皮肤白皙,宛若春日白云。
马车内狭小,顾长风退无可退,别过眼去,说话都有些干涩:“即便着急将自己嫁出去,也不必如此对我——”
他捏着词句:“投怀送抱吧。”
“谁要对你投怀送抱?”清欢脱了衣服,方便她将衣带从顾长风腰间抽出来。
她穿上衣服,低声道:“我就知道,遇见你准没好事。我要回家,让开!”
清欢踢了下顾长风的小腿,蛮横地走出去,奔向江国公,撒娇道:“爹爹,你给我买云香阁的糕点了吗?”
江国公宠溺道:“自然不会忘的,只是你为何乘着他人的马车?”
顾长风从马车里出来,说话恭敬:“江伯父,江二小姐的马车丢了,无奈之下才乘晚辈的马车归家。”
“既如此,不如随我回府,江伯父与你一起小酌几杯,多谢你送我家清欢归府。”江国公捋着胡子笑道。
“爹爹,上次郎中来时就说过,你的身体不宜饮酒了。”
“哎呀,喝一杯而已。”
“你若不听郎中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都听乖乖的,莫生气了。”
见江国公接到清欢,顾长风十分有眼力劲,道:“江伯父,晚辈府中还有诸多杂事,先告辞了。”
清欢松口气,不用和顾长风在一起吃饭,真好。
她正要乘着江国公的马车离开,却看见顾长风提着玉佩,挑衅地望向她。
清欢摸了摸自己身上,玉佩不见了。
顾长风竟然趁她不注意把定亲信物拿走了。
晚膳时,江鹤安考校清欢的功课,见她十有八九答不出,便又留了一大堆功课。
江府上下,包括刚娶进府的嫂嫂白念慈在内,都娇宠着清欢。
唯独兄长江鹤安,打小就对自己要求高,对唯一的妹妹清欢也甚为严苛。
清欢没了用膳的胃口,以抄书为由头,回自己的院子里。
江夫人说是有事找玉暖,便把她留下了。
院中有池塘木桥,墙边按节气种着花,一架缠着花藤的秋千晃悠着。
屋内柱子绕着假花藤,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月牙色床帐散在地上,挂着绯色珠石和蓝色风铃,风一吹,春意便来了。
清欢抄书没抄多久,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梦中。
清欢站在杏花树下,看见一位穿着白色衣衫的女子,她面目和善,竟与三生神女像如出一辙。
她出声:“江清欢,我已听到了你的愿望,念在你心诚,我便特赐你与顾长风一生一世一双人,永生永世不分离。”
不分离?
神女大人,您听反了,小女说的是与顾长风再不见面。
清欢:“神女大人,小女……”
此刻,嘴却像被封住了般,半分声音都发不出来。
见清欢要说话,神女道:“莫要太贪心,一人只可许一个愿望,退下吧。”
清欢从梦中惊醒,满头汗渍。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喘着粗气。
好可怕的梦。
外面满天繁星,月华皎洁,清欢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到院中漫步,想着走累了便能睡着了。
一个时辰过去。
清欢烦躁地趴在石桌上:“救命,怎么睡不着啊。”
她一闭眼,满脑子都是神女说的那句“永不分离”。
这哪是许愿,分明是诅咒。
“要是真的一辈子都和顾长风在一起,还不如让雷劈死我。”清欢蔫蔫道。
啪嗒啪嗒——
乌云遮住明月,落下豆大般的雨点,砸在清欢脸上。
哗哗哗——
几息之间,雨滴便像神仙倒沐浴水般,全淋在清欢身上。
眼前白茫茫一片,清欢被雨砸蒙了。
难不成是因为神女听见她的话,心生不满了?
不对不对,绝无此种可能。
什么神佛,都是骗人的。
一道蓝紫色闪电,划破长空,七拐八拐地绕过所有人,直冲着清欢的屋子来。
轰隆隆——
雨势渐小,清欢也看清楚了全过程。
这道雷电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的屋子劈成两半。
屋顶焦黑,屋脊四分五裂,清欢甚至都能看见自己床上挂着的那只风铃。
“清欢,你没事吧?”
白念慈急匆匆赶来,为清欢打着伞,焦急道:“可有受伤?”
清欢欲哭无泪:“嫂嫂,我的屋子炸了。”
随后跟来的江鹤安递上帕子:“事到如今,先寻个地方住吧,你先前住的院子也隔三差五的打扫着,在这个院子修好前你先去那里住。”
“我不要。”
先前的院子与顾长风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她才不要回到那里去呢。
白念慈拿着帕子替清欢擦雨水:“不如你去我与你兄长的院子住?”
江鹤安率先拒绝:“不行。”
一年前,白家遭难,除白念慈外的白家人都被发配偏远苦寒之地。
江鹤安在祠堂跪了整整七日,才求得江国公和江夫人同意,不但保下白念慈,还顶着满城非议,将她娶进了门。
这一年中,二人可谓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江鹤安自然不可能让清欢来打扰他与白念慈的小日子。
清欢懂事道:“不必麻烦兄长和嫂嫂了,就住原先的院子吧。”
比起现在的院子,原先的院子略小些,自墙中长出的青梅树已经很粗壮了,一半在清欢院中,一半在顾长风院中。
屋内还如往日一般。
沐浴过后,清欢躺在床上,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今日一切只是个噩梦而已。
第二日清晨,一夜雨过,青梅树竟生出几个小果子。
清欢惊喜,这棵青梅树格外懂事,长在她这半的青梅总是又大又甜,而长在顾长风院中的青梅又小又酸。
她搬来墙角的梯子,顺着爬上去,将青梅往身上蹭了蹭,便往自己嘴里送。
嘶,好酸。
“江清欢,三月的青梅都敢吃?”
顾长风穿着白色交领长衫,手中握着剑,额上还残余着练完剑的细密汗珠,顺着下颌滴在衣领里,打湿的衣衫透着腹部薄肌。
清欢酸的咽了咽口水,说道:“怎么了,我就爱吃——嘶,酸。”
顾长风也作酸状:“某些人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此酸的青梅还硬要吃。”
清欢往左右两边嘴边各塞了一颗青梅,将剩下的青梅塞在腰间的钱兜子里,做了个鬼脸,转身下墙,道:“都吃了也不给你。”
半息后,清欢的惨叫声响起。
顾长风三两步上了墙,瞧见清欢摔在地上。
地上还有夜雨刚打落的嫩叶,她着一身鹅黄云衫,双髻上坠着着银月铃铛,青梅咕噜到别处,她护着脸,但还是不免沾了泥土,可怜又可爱。
顾长风笑出声,少年声音清朗,比初春的青梅叶子还要清澈干净几分。
“顾长风,你笑什么笑?”清欢扶着腰,道,“我就知道碰见你没好事,从昨日遇见你,我已经倒霉三次了,三次!”
“神像碎了,是你拿烛台打的。马车摔倒,是你想踩我反倒害了自己。如今也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我可没害你。”顾长风跳下来,挑挑眉,“要不要我去为你找郎中啊?”
挑衅,绝对是挑衅!
清欢瞪了眼顾长风,喊道:“玉暖!玉暖!”
玉暖小跑过来,搀扶着清欢:“小姐,这是怎么弄的?”
清欢倚在玉暖身上:“我不行了,腰疼死了,你去帮我找夫子告假,再与兄长说一声,我实在做不了功课。”
“啊,疼啊~~~”
江鹤安上朝前,这样的喊叫声都飘荡在江国公府上空。
林稚鱼介绍道:“桃花糕,莲子羹,鱼羹,炙肉,还有青梅甜茶,都给你买来了。”
清欢趴在床上,都恨不得抱一下林稚鱼:“还是你好,买的都是我素日里最爱吃的。”
“快及笄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些,为一颗青梅摔坏了腰,说出去其他贵女会笑话你的。”林稚鱼笑道。
“她们不敢惹我。”
清欢稚气未脱,脸上还有着婴儿肥,她掰着手指头数:“还有一个月,我就及笄了,稚鱼,及笄是什么感觉?”
林稚鱼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约莫是长大的感觉吧,我及笄礼后,就有许多媒人来我家说亲。怎得忽然问起这个,你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虽然不久前李家公子要提亲,可林稚鱼知道,清欢并不喜欢他,只是觉得合适罢了。
“我与你说。”清欢压低声音,道,“昨晚我梦见三生神女了,她说要我与顾长风永不分离,什么一生一世在一起。”
林稚鱼的瞳孔慢慢变大,她捂住嘴,声音却还是大了不少:“你想嫁给顾长风!”
顾长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长身玉立,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看不清情绪,缓缓道:
“江清欢——”
“你居然对我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