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走吧。”
贺知意不愿许程文跟洛威尔僵持,唤人一起离开,许程文应声照做,洛威尔本想跟上,但被贺知意拒绝。
入夜后更冷,两人没有直接回到住处。
贺知意全程漫无目的地走,许程文安静跟在她的身后,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随便哪里都行,他只想跟她一起。
转眼交流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半,贺知意自觉好像什么都没学到。她也不是很想回到住处,回去也是辗转半夜迟迟无法入睡。
想得出神时,电话铃声响起,是个陌生来电,贺知意按了挂断,电话隔了一阵再度打来,仍是最初的那个陌生来电。
贺知意无奈接通,电话那边确认是她,当即说明情况,电话里的声音飘入周围的冷风,趁着衣物敞开的间隙往身体里钻。
是派出所的电话,称前两天给她受理的案子已经处理结束,需要她本人过去签一下字,等到对面说话结束,她才开口询问。
“我明天下午过去,可以吗?”
电话里很快传来回应。
“行,到时候还请贺小姐独自过来。”
虽然觉得对方这个要求很奇怪,但贺知意没有过多在意,等她应声,对方便将电话挂断。
贺知意停下脚步,只觉得身上越发得冷,恍惚注意到自己颤抖的右手小指,连带手中握着的手机也跟着颤动。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害怕些什么。
贺知意忽然想到什么,选择折回住处,临了跟许程文分别,对方称要送她,但被她明确拒绝。
回到住处时找到自己的包,她在包里翻出一张明信片,这是之前接她去警察局的那个男人给的,上面有那人的联系方式。
贺知意照着上面的联系方式拨通电话。
电话显示占线中,没能拨通,她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等了一会儿,再度拨打电话,这次对方很快接了。
但回应她的是道清亮的女声,不是许渊本人,贺知意愣了一瞬,后试探着开口询问:“您好,请问许渊律师在吗?”
没等贺知意说明自己的意图,便听见电话里传出一道呼唤声。
“阿渊,有你的客户!”
阿渊,很亲昵的称呼。
贺知意没再说话,安静等待回应,没过一会儿,电话对面许渊出现,跟她解释了刚刚意外情况的缘由。
“贺小姐,抱歉,刚刚是我妹妹接听了电话。”
贺知意表示没事,她本想将今晚收到派出所电话的事告诉许渊,想了想最终压下,只问了许渊那件案子的处理结果。
许渊了然,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见贺知意沉默,他温声道:“贺小姐那边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及时跟我联系。”
贺知意最终回了声“好”。
跟许渊确认了案件结果,通话就此结束,贺知意只希望明天签完字后事情就能彻底结束,她不想再麻烦了。
她把手机熄屏,转头去看窗户,窗外投来的光渐渐变暗,她起身走到窗边,不自觉看向对面那栋楼的某处。
贺临礼今天临走时叫她等他,但她不想等,课程结束就自行离开,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贺临礼会不会要求她倒回去。
想到今晚在咖啡厅看到的情景,贺知意又觉得只是自己多余的忧虑,对贺临礼来说,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更不应该对贺临礼的事感兴趣。
次日。
许程文一如既往在楼下等待,见贺知意出现,本想问好,却先愣住,贺知意朝他笑笑,没有更多言语。
许程文安静跟在她身后,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知意,昨晚还是没休息好吗?”
贺知意转身,微微仰头看他,今天的太阳依旧很好,但贺知意面容憔悴,没有一丝明媚,勉强挤出微笑也像稍纵即逝的假象。
她整个人都处在他的阴影下,灰蒙蒙的一片,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彻底消失不见。
想问的一堆话就这样哽在喉咙,许程文心里突然生出很多说不出的难过。
他无法靠近贺知意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贺知意的冷淡,还有贺知意那总是孤零零的灵魂。
他知道这样的形容矫情又奇怪,可他再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他很想靠近贺知意,再近一些,再近一点,希望她可以真正的开心。
可他始终无法近她半分,每每给出关心,每每想要靠近,他甚至不用去想,就知道她会说什么。
就像现在一样,假笑着说没事,然后转身逃离。贺知意总是如此,有意无意躲避着他人的关心和在意。
但他对此无能为力,她往前走,他就沉默跟在她的身后。
走了不远,贺知意驻足,许程文随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不远处的贺临礼,还有贺临礼身旁的一个红发女生。
女生笑得明媚,看起来正跟贺临礼分享着什么。
许程文见状三两步走到贺知意身旁,自然而然地挡住那边的情况。贺知意收回视线,继续默默朝前。
许程文偏头,恰好对上贺临礼的视线。
贺临礼站在光下,懒散插手站着,看到他后,微勾了唇,透出几分难察的不屑意味。
许程文皱眉,那个红发女生也朝这边看来,他旋即收回视线。
[艾利克斯,在看什么?]
红发女孩问话间顺势攀上了贺临礼的手。
贺临礼自然将手脱出,淡漠一句。
[没什么,走吧。]
早上的课程一晃而过,贺知意有心去听,但脑海中总会想到课程结束要去警察局的事,导致听课时有些游离。
许程文坐在她的旁边,自然也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可关心的话说不出口,更不用说再追问贺知意不在状态的原因。
每每想到贺知意那样的笑,他都会有深深地挫败感。他好像什么也帮不了她。
课程结束,贺知意跟他道别:“班长,我有点事,下午要离开学校,你不用特意等我。”
许程文忙问:“知意,我陪你一起,可以吗?”
“要离开圣伦斯,会比较麻烦。我晚上会及时赶回来的,不用担心。”
知她委婉拒绝,他神色黯然,没再纠缠。
即使是作为交流会新生的身份来到圣伦斯,但以个人名义离校的流程依旧繁琐而严苛,许程文应该比她清楚。
再者她的确只想自己一个人过去。
贺知意按照流程拿到离校批准,为了尽快结束这件事,她第一次联系了贺临礼之前给她的司机号码,对方出乎意料的快。
同样的目的地,却是不同的心情。
她还是适合一个人,毕竟一直都是这样。虽然她迄今都想不明白,那次贺临礼一声不吭的毁约不来,她心底沉甸甸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抵达警察局,司机主动跟她交代自己在外等待,贺知意自然应下,随后进了警局,问了相关工作人员,她找到要签字的房间。
隔着透明玻璃,贺知意看清了房间里坐着的人,顿时只觉得双脚被焊在原地,整个人都难以动弹。
酒店的那个肥胖男人就坐在里面,同穿着警服的另一个人交谈,她听不清,但能看见他们面上的笑。她知道他们聊得很愉快。
她垂在身侧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地发抖,鼻子也难抑得发酸。
里面的人也发现了她,穿警服的男人乐呵呵招呼她进去。贺知意顿住很久,最终慢慢走进里面。
肥胖的男人一直盯着她看,一刻没有挪开视线,贺知意听见他在叹息,还有偶尔才断一会儿的恶心笑声。
她安静坐在椅子上,就那样感受着肥胖男人赤裸裸的目光。
“你就是贺小姐本人对吧,这是需要签署的文件,麻烦贺小姐签一下名。”
那个警察将手里的文件递到贺知意面前,她克制着发抖的手接过,赫然看到文件上的几个大字。
和解协议书。
这跟许渊电话里的描述不一样。
她抬头,看向仍在笑着的男人:“我不和解。”
男人的笑顿住,警察见状适时上前补话。
“贺小姐,这万事好商量嘛,陈先生这边我们已经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贺小姐想要什么补偿,陈先生也表示会竭力赔付。”
批评教育,对小孩子都不一定有用的东西,她不需要。
肥胖男人见贺知意冷淡,恼怒嘲讽。
“你们这些女的老子见多了,别说摸都没摸上一把,就是真摸了,又怎么样?”
“你闹到这里,不就是想要更多钱嘛,要多少,直接说个数,老子不差那点钱!”
贺知意冷眼看他,肥胖男人没有收声,反而更加放肆,面露猥琐道:“不过……长你这样的,多加点钱我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贺知意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警察上前拦住她。
“贺小姐!哎呀贺小姐,稍稍通融通融嘛。”
贺知意现在烦躁不堪,竭力压抑着心底翻涌的厌恶,极为不悦地发问:“你是谁?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又以什么身份替他说话?”
也不知是哪句话刺激到那个肥胖男人,他窜起身来,骂骂咧咧朝贺知意走近,二话不说攥住贺知意肩膀,将她往地上推摔。
情况猝不及然,警察没能及时拦住,贺知意也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顺势摔倒在地,身上阵痛未过,肥胖男人就骂。
“好赖不识的臭婊子,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跟老子说话!别说这区区一个小警所,就是出去了我陈彪的名儿人听了也要敬上三分!”
肥胖男人气急败坏就要动手,那警察见势不妙,忙拉住他,嘴里不住劝阻。
“我的哥,小点声儿、小点儿声!这里是警察局啊哥!可别真闹大了!到时候真不好解决了哥!”
男人在警察怀里挣脱不开,狠狠忒了一声。
“叫你来是看得起你!你也就这张脸能看,在这儿给老子摆什么架子!背地里说不定就是人见人骑的臭婊子!”
耳边回荡着肥胖男人的污言秽语,贺知意的手却意外不再颤抖,警察忙着拦住那陈彪,知道此次调解无果,索性由着贺知意起身离开。
她受着沿途一些人投来的打量目光,面色有些苍白,却无事发生般离开警局,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不知道该信谁的话,至少许渊也骗了她。